第97章
第097章 第 97 章
牧元術給白書悅挑了件窄袖雲紋圓領袍, 整體仍是素白,只是有銀色的團雲暗紋,窄袖更收斂幾分随性的飄飄仙氣, 看着冷淡幹練,威嚴十足, 叫人不敢輕易接近。
這便是牧元術想要的效果。
收拾妥當後,他們便一同出門。
為了确保宗門內弟子的修煉求道, 平日除卻會有特定老師給他們上課外,時不時亦會有今日這般的長老或峰主、掌門傳道講學。
長老的相對多一些, 基本是固定一段時間會有針對不同修為的弟子們的講學。
峰主與掌門的講學相對少一些,而且因其本身專研領域不同,亦有可能有一定的特定性,諸如喬慕靈的講學大都是針對煉器的。
白書悅則從未舉辦過,除非哪日修仙界的冰靈根修士數量一夜之間暴增,值得他單獨開個講學講講。
牧元術對這些講學并無太多興致, 一來他并非尋常修士,二來他本性高傲, 并不認可除白書悅以外的任何人。
今日牧元術前去不過是去點個卯,講學環節花費不了太多時間, 耗時更長的是後續弟子們的提問解惑。
這個環節可以提前離席, 牧元術只打算混完講學便撤。
兩人一道來到主峰, 距離講學還有時間, 白書悅便陪着牧元術先四處走走。
如今正值暮春初夏之交,劍雲宗地處偏北,溫度還算适應, 主峰不似之前那般冰雪覆蓋,亦不似寒英峰如今的春意盎然, 四周都是青翠的綠。
褪去初春的脆嫩,迎着逐漸熱烈的陽光堅韌生長。
主峰內有不少陸續趕來聽講學的弟子,見到白書悅時皆是一副驚喜又膽怯的模樣。
他們是金丹期弟子,入宗門皆有二十年以上,大部分常年外出游歷,基本不認識牧元術,眼見牧元術能跟随在白書悅身邊,幾乎都目露豔羨。
那可是他們興許一輩子都見不到幾面的清雲仙尊,是無數人想祈求到一個目光的停駐,卻永遠只是奢望的清雲仙尊。
牧元術顯然比他們這些弟子的資歷要淺得多,卻能走在白書悅身側,并且看起來兩人關系還不錯。
這可不是尋常人——甚至可以說,這可不是他們這些弟子敢想的待遇。
牧元術往常幾次到主峰來,都因無甚大事而鮮少有人,今日這般幾乎是被圍觀的狀态完全在他預料之外。
他壓低聲音像白書悅道歉:“抱歉仙尊,弟子并未想到主峰會有這麽多弟子……是弟子一時的沖動提議煩擾到仙尊了。”
牧元術神情歉疚,垂着眼睫似是生怕白書悅怪罪,怪可憐見的。
白書悅側眸看向他,重點卻有一瞬偏移。
突破金丹期後,牧元術好像長高了。
原本他與白書悅身高齊平,眼下卻高了約摸二指,只是面容并無太多變化,如同養在身邊的小狗逐漸長成大狗,扮起可憐來仍是得心應手,叫人不忍苛責。
雖然白書悅并不包含在這個“人”的範圍內。
白書悅本就無責怪牧元術之意,聞言只道:“無妨。既是有長老講學,我便知曉主峰會是這般模樣。”
言外之意,便是他早就知曉會有衆多弟子在此時聚集于主峰內,但仍舊答應了陪牧元術出門。
這亦在牧元術預想之外。
他彎起眼:“謝謝仙尊,能得仙尊這般溫柔的待遇,實在是弟子之幸。”
白書悅沒回他的客套話。
他送牧元術到了學堂門口:“我去找師兄,你結束了便到那邊來尋我便好。”
牧元術乖順應聲:“好,那仙尊我們晚點見。”
白書悅“嗯”一聲,但牧元術卻并未進去,而是讓白書悅先離開。
白書悅不在意這些,反正人送到了,他亦懶得在這般吵鬧的環境中久留。
他轉身要離開,但片刻後又轉回來,看向牧元術,平靜地問:“講學何時開始?”
牧元術想着時間:“還有兩刻鐘吧。怎麽了仙尊?”
白書悅依舊從容鎮定:“時間若充裕,你先送我去師兄那邊吧。”
牧元術眨了眨眼,忽地反應過來。
——差點忘了,仙尊是路癡,他找不到去掌門那邊的路。
牧元術輕笑出聲,應下:“好,那弟子先送仙尊過去吧,時間還來得及。”
白書悅“嗯”一聲,由着牧元術領路,到了主峰的主殿。
通常白日陸景陽都在主殿處理宗門事務,牧元術送白書悅到了主殿門口。
陸景陽擡頭見到他們兩人,微怔:“小清小原?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小原你不是要去聽講學麽?”
牧元術解釋:“弟子想趁今日時間出門,也讓仙尊多走動一下,便麻煩了仙尊同弟子一道出門。弟子先送仙尊來掌門處休息,過會兒便去聽學了。”
陸景陽明白了,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又忽地回過味來:“不對啊,小清你居然答應了?”
白書悅疑惑:“我為何不答應?”
陸景陽:“以你性子,不是最不喜在這種時候出門的麽?”
他身體還未完全恢複,平日容易疲倦,本就不愛出門的性子變本加厲,能走出院子曬太陽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白書悅沒回答,牧元術亦在此時對白書悅說:“仙尊,那弟子便先去聽學了,過會兒來找仙尊。”
“嗯,去吧。”白書悅随口回應一句,等牧元術走後便進到主殿內,随意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陸景陽起身給他端來茶水。
有小師弟在,他自然短暫地抛下了那些不算着急的事務,坐到白書悅身邊。
白書悅接過茶水抿了一口,不苦不澀,味道剛好。
陸景陽問:“茶水可還合你口味?你今日忽然過來,我也沒給你準備。或者我還是再給你換一種吧?”
白書悅直言:“無妨,這個就行。”
雖不是他平日喜愛的味道,但湊合能喝。
陸景陽這才放心,繼續關心起他與牧元術:“小清,你最近這一陣與小原相處得可好?今日确實是我難得見你出門,你應當還是挺喜歡小原這孩子吧?”
喜不喜歡的白書悅還談不上,但牧元術确實很令他滿意。
他随口恢複:“還不錯。平日照顧很盡心。”
陸景陽還不知牧元術心意之事,亦未将話題往白書悅的破道生情對象方面延伸,只感慨道:“能有小原這般的小孩陪着你身邊,師兄我也是放心了不少。
“小原這孩子心思重,不過幸而他一心向你,能有小原在你身旁,大抵能幫上你不少事宜。”
陸景陽指的是一些人際或是複雜的事宜,白書悅想的則是日常也确實是牧元術替他做了不少起居日常相關之事。
陸景陽又感慨牧元術天資好,白書悅想的則是牧元術畢竟是魔尊歷練,修煉速度不快些那便太沒用了。
兩人一個說,一個按自己的想法聽,一時倒也還算和諧。
只是陸景陽說着說着,又聊到了白書悅身上,同他說就該這樣多出門走走雲雲。
白書悅不是很想聽這種長篇大論,面無表情地喝着茶開始走神,忽然有些後悔到陸景陽這邊來。
倒不若方才便直接在主峰內随處走走。
他面無表情地聽了會兒,推測講學應當已經開始,主峰內沒有太多弟子後,趁着陸景陽倒茶停歇的功夫,放下茶杯。
他道:“我出去走走。”
白書悅神色始終平淡,看起來無欲無求,做什麽事都認真專注,亦不容易讓人聯想到是“找借口開溜”。
陸景陽對白書悅也自帶“耐心認真正經”的刻板印象,這麽多年來從未意識到過白書悅的走神,只是知曉他不愛應答。
聽聞白書悅說要出去走走,陸景陽還只當他是将要多走動的提議聽進去了,問:“你自己出去麽?會不會容易迷路,可要我陪你一同。”
白書悅拒絕:“不必了,師兄還有事務處理,我只在附近走走,無妨。”
陸景陽更覺小師弟的貼心,遺憾道:“那行,若是找不到路了你便讓清松劍通知我一下。”
白書悅“嗯”一聲,不再停留,起身離開。
如他預料,今日會到主峰來的大都是金丹期聽講學的弟子,有長老講學時主峰不設其餘課堂,大部分弟子都在梅蘭竹菊的自己本峰內修煉。
而主殿附近本身更是閑雜弟子不會輕易入內之地,還算比較清淨。
白書悅沒打算讓自己走丢,趁着此刻人少,依他自己方才所言只是在主殿附近閑逛,看一圈他有許久不曾看過的暮春景象。
不過在“看春景”之前,他倒是在主殿附近見到了預料之外的人。
白書悅漫不經心地走過一個拐角,便與一道坐在偏僻角落內的視線對上。
“……清雲仙尊。”林子辛愣了一會兒,抿唇片刻後站起身,只是腳步看起來有些踉跄,“晚輩見過清雲仙尊。”
他的衣裳穿得比較松垮,手裏似乎還拿着藥膏,衣領間隐約能看到一些青紫或暗紅的痕跡,還有一道幾乎要蔓延至領口的,看起來像是鞭子留下的。
白書悅輕蹙眉:“有人打你了?”
林子辛忙攏了衣領,目光閃躲:“并無。”
白書悅正要疑惑再問,近日來比較安分的系統語氣詭異地冒出來:“那個,宿主,這邊初步估計林子辛身上的傷吧……應該都是秦守留下來的。”
“秦守?”白書悅更不解了,“不是他帶人回來的麽,好端端又打他作甚?”
“嗯……怎麽說呢……就是……哎呀,就是他們小情侶之間的一種情趣,是為了追求不一樣的快樂的。”系統勉強解釋着。
“按宿主你們這邊的說法,林子辛是爐鼎體質,雙修時對雙方都有助益。不過過度的話肯定是林子辛受傷,目前看來應該就是秦守單方面施虐的快樂,不然林子辛應該也不會在這種人少的地方偷偷上藥。”
白書悅還是知曉爐鼎與雙修這種事情的,皺起眉,直白地問林子辛:“秦守強迫你雙修了?”
林子辛唇瓣抿得更緊。
白書悅的藍眸太過幹淨,顯然是不理解這種事情的,更不知絕大多數人甚至很忌諱将這樣的話題擺在明面上。
他過了會兒才啞着嗓子說:“……并非秦峰主強迫,是晚輩自願的。”
白書悅并沒有看懂林子辛不願過多提及的臉色:“損己利人,就為了秦守?”
林子辛沉默。
白書悅将他的沉默當作了默認,更為不解與疑惑:“值得麽?”
就為了秦守那樣的禽獸,如此作踐自己?
不知是否是聽懂了白書悅言外之意,林子辛自嘲似的一笑:“值得嗎……那自然是值得的。晚輩不似您這般光風霁月,不似牧公子那般有福氣。
“您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自然不會知曉我們這些泥潭中摸爬滾打之人有何樣的難處。不過是人各有命罷了,又有什麽不值得的?”
林子辛半低着頭,聽起來言不由衷。
白書悅看着他:“你既說人各有命,可那命數,又由何人來定奪?”
林子辛怔然擡眸。
白書悅眸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逆天改命之人何其之多,若命數既定,你便要就此認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