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083章 第 83 章
牧元術說過等會兒會來找他, 白書悅便不急着出去,悠然待在書室內,聽着外邊傳入的動靜。
院子裏的兩人還在各自表演着溫和與禮貌, 單是聽起來都好似非常和睦的長者與小輩相處。
系統時不時點評兩句,免得不通世故的白書悅真以為他們和解了。
白書悅冷漠地制止了系統的點評行為:“我只是不擅人際, 不是蠢。”
昨日還深仇大恨的人今日忽然和解,他還沒到那麽好騙的程度。
系統反應過來, 默默閉了嘴。
秦守也漸漸品出牧元術興許只是故意在刺激他。
白書悅冷清冷血,還不至于對牧元術這麽一個毛頭小子這般特殊, 其中有一多半興許都是牧元術自己藝術加工的。
這樣的伎倆秦守以前自己可沒少用。
他冷靜下來,不再被牧元術激怒。
牧元術露出一些微不可察的遺憾。
他還以為秦守要晚一些才能意識到呢,看來還是不能太低估秦守的情商。
言語刺激不成,牧元術亦不氣餒,他本就沒想只靠這些嘴上功夫就讓秦守知曉他與白書悅關系很好。
否則秦守就太蠢了,牧元術還不覺得這樣的蠢貨能将他的仙尊哄騙至前世那般遭遇。
院子內兩人的交鋒暫告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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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元術估算時間, 白書悅應當已書室內的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他又到小膳房內去沏了一壺新的茶,
他當着秦守的面,端着茶水并未敲門便直接推門走進書室內:“仙尊, 弟子來為您更換茶水。”
秦守看到牧元術這般大膽的行徑, 眸色微動, 暗藏一分幸災樂禍。
他與白書悅相識五百餘年, 白書悅在入無情道前便不喜有人這般不打招呼踏入他的領地,即便是陸景陽與喬慕靈都必須提前敲門打招呼。
這牧原這般無禮,必然是要被斥責的, 看他還怎麽在自己面前裝親近。
然而他并未聽見白書悅的斥責,而是在半開的門扇中, 聽到一聲清冷又平和的嗓音。
“嗯,放那便是。怎麽去那麽久?”
“仙尊忘了麽?秦峰主來了,弟子方才在招待秦峰主。”
“秦守?哦。”
“仙尊可要出去同秦峰主一敘?”
“等會兒吧。”
“好。那弟子為仙尊倒杯新的茶吧?”
“……”
他語調随意,僅僅是聽着便能想象到他連頭都沒擡,仍在專注着手中書卷的翻閱或是搜尋,有一搭沒一搭回應着的模樣。
聽起來敷衍,但依照白書悅的性子,這便是完完全全的信任與縱容。
領地意識極強的白書悅竟會對牧元術的無禮之舉這般習慣?
秦守眸色又變得幽深,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覺攥緊。
一定是那牧元術用了那些言語伎倆來哄騙白書悅。
也不知他與白書悅之間關系進展到如何,他絕不能讓牧元術将之前那些事情告訴白書悅。
而另一邊,書室內。
秦守想象中還在看書或找書的白書悅,實際只是端着茶杯,懶洋洋地靠着椅背,配合牧元術的表演。
他表情有些漫不經心,一手握着茶杯,一手輕點桌面,瑩潤指尖在紅木桌上發出一聲聲細微的動靜。
比起往日的冷淡漠然,更添幾分上位者獨有的氣場。
白書悅沒看牧元術,又比看着他更加勾人。
牧元術幾乎是在演完的當下便将門扇徹底合上,隔絕所有外來的窺探。
白書悅聽到關門的動靜,這才擡眸看向牧元術,一眼便對上他眸間閃爍着的歡喜,似是得到什麽獎賞的少年人。
他微歪頭,疑惑:“何事這般歡喜?”
牧元術笑着搖了搖頭:“無事。只是沒想到仙尊會配合弟子。”
不經允許便推門這一步是牧元術特意安排的“獨角戲”,不需要白書悅回應,只要是默許,都足以刺激到秦守。
但白書悅回應他了,原以為的獨角戲成為了他們共同的演出。
這樣的感覺确實很美妙。
牧元術唇角上揚,走上前輕輕拿走了白書悅手中的茶杯,為他倒茶。
他問:“仙尊過會兒便要出去嗎?”
白書悅:“嗯。秦守來都來了,總要敘敘舊。”否則他不會走的。
最後一句白書悅沒有說出來,但牧元術聽得懂。
他仍是笑着:“那弟子等會兒去替仙尊做些吃食吧?秦峰主應當很需要一些弟子不在的場合。”
牧元術将倒了八分滿的茶杯放回桌上。
白書悅伸手端起,指尖觸及一片溫熱。
正好的溫度,正好的口感。牧元術的照顧總是正好符合白書悅心意。
白書悅難得補充一句:“秦守說你的不是時,我應當維護不了你。”
他沒細說原因,只說了推測。
牧元術也不問:“沒關系,仙尊順着秦峰主之意說便是。弟子知曉仙尊心裏是偏袒弟子的便足夠了。”
有如溫馴的靈寵,亦或是忠心的靈犬,不奢求太多的愛撫與寬和,只要注視着他便全然足夠。
很乖。
莫名的聯想自白書悅腦海中成型,有些奇怪,但不至于讨厭。
他并未予以回應,在書室內慢悠悠消磨一些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出門去。
牧元術如他所言,在白書悅出門後同他說了一聲,便往小膳房去。
白書悅随口應一聲,表現出來的态度有些冷淡,同平常差不多,并沒有對牧元術的獨特親昵。
主要也是對于已知的事情,他懶得給出太多別的反應。
而秦守看在眼裏便是不同的意味了。
言語可以被腦補,但白書悅的态度是實打實的——何況白書悅還是懶得做任何僞裝的性子。
他并未對牧元術表現出與他人不同的親近,那便說明他與牧元術的這段關系之中,牧元術占據的主動幾乎是十成十的。
不管牧元術是用了什麽法子使得白書悅這般習慣縱容,只要白書悅仍是這般冷淡性子,牧元術在他心底與尋常人便無太多不同。
秦守笑吟吟地起身:“小師弟你來啦。聽小原說你正忙着給他找尋功法秘籍,可是我打擾你了?”
白書悅沒辦法回一個“原來你也知曉這是打擾”,便幹脆不說話,坐到院子的石桌前。
他直白問:“何事尋我?”
秦守溫和道:“無甚大事,只是多日未見,小師弟你回來了,我這個做師兄的總該來看看你。”
他說了些關心白書悅的話題,又問及了他的閉關情況,俨然是關心師弟的好師兄模樣。
白書悅偶爾應兩聲,和以前對秦守的态度差不多。
秦守便更放心了,又拿了些自己在幻境中找尋到的寶物或草藥給白書悅。
白書悅也沒拒絕。這種東西于他而言就和随處可見的尋常花草差不多,五百多個年歲以來他收到太多,早就懶得拒絕了。
見狀,秦守眸間又多出些含情脈脈:“自上次與小師弟你表明心意以來,總有些事情阻攔在我們之間,想來我都許久不曾有機會這樣同小師弟你單獨面對面交談了。”
這般話語在前世時秦守沒少對白書悅說。
無聊的套話在白書悅耳邊轉了一圈,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所謂愛語,所謂眷戀,秦守曾不厭其煩地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重複。而到最後一遍,便是近乎魔怔的瘋狂,伴随着靈氣凝聚的長劍刺入他的體內,生生搗毀他的丹田。
白書悅不由得又聯想到了牧元術。
牧元術從未向他直白示愛,所有“愛意”都是通過系統之口,講故事一般向他描述。
白書悅不懂情愛,他分不出牧元術是否如系統所言是“愛着”他,但牧元術對待他的态度與方式,顯然要更為真摯。
就如系統曾讓他詢問,如果他和牧元術之中,牧元術只能選一個他會選誰。
白書悅無端相信,若是前世與秦守的情景重演,只是換作牧元術,那凝聚而成的長劍最後只會沒入牧元術體內。
真心與假意,有的時候其實很好區分。
白書悅思緒有些飛散,直到秦守話語裏提及到與他思緒重合的名字時,淡漠的藍眸才重新聚起些神色,望向秦守。
一本正經地走神是他最擅長的事情,秦守果然一無所知。
秦守狀似無意地提及牧元術:“小師弟近來與那位小原相處得可是還不錯?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寒英峰變化為這般的春日之景。”
白書悅随口應和:“嗯。他主靈修,春日氛圍更适宜他修煉。”
秦守似有憂慮:“但這樣的環境對小師弟你的冰靈根會不會有影響?雖然你已臻至化神圓滿,但體內的冰靈根影響到底只是被壓制而非根除。
“小原到底只是自外門而來的普通內門,終究是要自立門戶的,你這般貿然變幻氣候,很容易傷你自己身體的。”
短短幾句言語中,秦守便從“會不會有影響”到了“會傷身”,不消白書悅應答,仿佛比白書悅還清楚他的身體狀況一般。
白書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無言。
秦守又開始明裏暗裏說起牧元術的不好:“而且小原這位弟子……也不是師兄我想說他什麽不是,但自一些同他相與過的內門弟子說述,他的人品确實還有待考量。
“小師弟你太過單純,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又是人人向往敬仰的第一仙尊,而小原見過的凡塵世俗比你都要多,小師弟你還是要仔細着些比較好。”
白書悅淡淡回應:“我與牧原相處多日,他人品如何我自有判斷。”
他本沒抱能說出來的希望,真正開口了便知曉天道限制他對秦守的請求的回應,但不限制對其餘人的評價。
這倒是讓白書悅稍稍舒緩了些神情。
放在秦守眼中看來,便是一提及牧元術,白書悅的神情就明顯和緩了。
秦守眸色微暗,還在繼續着想“提醒”白書悅小心牧元術的“話語蒙騙”。
白書悅懶得聽,正要走神時,忽地感知到尾指傳來一個微涼的觸感。
他側眸看去,便見一枝小藤蔓不知何時破土而出,躲在石桌後輕輕地蹭着白書悅搭在石桌邊沿的手。
白書悅一下便認出這是牧元術外放的靈力。
無他,這小藤蔓和之前纏着他手腕的那根一模一樣。
春日氛圍下,木靈根修士可以通過外放靈力模拟植物,在一定範圍距離內,感知外放靈力所處位置發生的一切。
——簡而言之,是牧元術在外放靈力光明正大偷聽他與秦守的對話。
興許是聽到了他的維護,小藤蔓表現得很開心,蹭完白書悅指尖,還想繞到他手腕上來。
白書悅仍舊沒能理解小藤蔓的意思,但既然這代表着它主人牧元術的內心意願,他就沒拒絕。
小藤蔓順利纏繞在了心心念念的白皙手腕上,藏于白書悅袖角,聽着秦守還在源源不斷說出的貶低,在秦守看不見的角度晃了晃它的藤蔓尖尖。
始終關注小藤蔓的白書悅看到了。
沒有理解錯的話,這是在耀武揚威吧。
白書悅從容淡然地撫了撫小藤蔓的尖尖。
還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