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080章 第 80 章
牧元術最先注意到喬慕靈的異樣。
他擡眸對上喬慕靈完全不記得掩飾的審視, 坦然地笑着問:“喬峰主,怎麽了嗎?”
白書悅聞言,亦擡眸看向喬慕靈方向。
喬慕靈忙回神:“沒事沒事, 你們繼續聊,當我不存在就好。你們慢慢聊哈。”
她打着哈哈又轉過身去。
白書悅更覺莫名其妙, 但喬慕靈自己不說的事情,他不會主動去問, 又收回了視線。
牧元術更是如同沒事人一般,維持着與白書悅之間的距離。
他們在湖畔邊逛了一圈, 喬慕靈逐漸從走在白書悅與牧元術前邊,慢吞吞磨蹭成了到他們後邊,也更明顯看到了兩人不同尋常的相處模式。
說是賞景踏春,但幾乎全程牧元術都是在看白書悅,在與白書悅分享各種各樣的事情。
他眼底總是帶着笑,與白書悅漫步在春景中, 卻不看春景,只看身邊人。
他明眸粲然, 閃爍着遮掩不住的細微光亮,一旦在意地觀察起來, 這抹光亮便變得顯而易見, 與牧元術所着的淡粉衣裳相襯, 完全就是少年人遮掩不住的純粹心意。
——怪不得, 怪不得牧元術總是滿心滿眼地只有白書悅一人。
這哪是對第一仙尊的崇敬仰慕,這就是難以抑制的心動啊!
喬慕靈可太理解牧元術的這種心情了,這麽優秀完美除了是根冰凍的木頭以外沒有任何缺點的人, 肯定會叫人忍不住萌生愛意的。
喬慕靈對牧元術的印象很好,倒沒覺得牧元術的這份情感會冒犯白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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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她還看出了白書悅對牧元術的特殊。
她的小師兄在入無情道後那可是一等一的潔癖, 哪怕是她這位小師妹想和以前一樣拉着白書悅衣角撒嬌,白書悅在接受她撒嬌的同時,也會将自己的袖角抽出來,不喜歡被太長久地觸碰。
而且對于自己不感興趣的話題,白書悅從來都是神游天外,一個字都不可能聽進去。
可她面前的白書悅,不僅任由牧元術與他肩并肩地靠着,偶爾牧元術指尖不小心與他的指尖相觸時,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便說明白書悅已然習慣了牧元術偶爾的肢體觸碰。
說不定真有戲啊!
喬慕靈惦念着秋林晚同他們說過的白書悅需要破道生情,讓他們多留意留意人選之事。
假若人選是牧元術……喬慕靈覺得好像還蠻靠譜的。
不過喬慕靈并未貿然做下決斷,白書悅入了無情道,性子與尋常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不能确定牧元術對白書悅的感情究竟只是一時的怦然心動,還是願意長久的相處,即便她信任牧元術,也得再單獨在這一方面進行新的考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白書悅願不願意讓牧元術成為破道生情的對象。
即便白書悅目前看來,對牧元術的态度比較獨特,但也不能保證他是否會往這方面去長久地接觸。
喬慕靈漸漸地陷入思索當中。
另一邊,牧元術在與白書悅聊天的間隙,不經意似的側眸往身後喬慕靈方向看去一眼,旋即收回視線,眸間仍是專注着望向白書悅的誠摯笑容。
白書悅正因他方才提及在釀的梨花酒之事,偏頭看了眼旁側開得燦爛繁盛的梨花樹,未曾注意到牧元術的小動作。
待他收回視線時,牧元術表現得和平日完全一樣。
他随口問:“釀酒要多長時間?”
“最少要三月時間左右吧。”牧元術估算着回答,“春日埋下的酒釀,到秋日時可一同豐收。”
白書悅得到答案,未再應答。
牧元術又感慨似的說:“只是不知到時,弟子是否還待在寒英峰中。”
這一次白書悅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之前某次牧元術服侍白書悅沐浴時,白書悅已将突破幻陣之事告知牧元術。
按照他們商議出來的規劃,順利的話,興許三個月時間已足夠牧元術恢複魔尊身份。
白書悅側眸看向身旁與他一般高的牧元術,須臾斂神,平淡道:“我需要你,所以只要你不犯錯,我便不會趕你離開。”
他說得很直白,直白到他自己或許都不知,他這樣一番話對于有心之人來說,是怎樣的誘惑與悸動。
哪怕他的本意只是需要牧元術這把鋒利的“劍”,但也不妨礙牧元術對他的話稍作曲解,以他喜歡的意思聽進心裏。
他彎着眼,笑意純粹自然:“謝謝仙尊。”
牧元術故意放輕了聲音,聽起來有些綿軟,更似乖巧少年人,仿佛只要給他一些甜頭,他便會被輕而易舉地拿捏。
白書悅沒多想,與他繼續走着。
各懷心思地賞完一輪春景,喬慕靈顧及牧元術還在禁食期,沒再提議去吃東西,還遺憾地把給他準備的長壽面環節推遲,等他禁食期結束了再給他補上 。
牧元術對這些儀式上的程序沒有太多追求,誠摯地向特意為他慶賀“生辰”的喬慕靈道謝。
喬慕靈有心事,未同他暢聊太多,送他們回到寒英峰下便離開了。
白書悅與牧元術回到了寒英峰頂的院子內。
平日裏白書悅的習慣是出門回來後要沐浴,牧元術便問:“仙尊,需要弟子為仙尊準備熱水嗎?”
白書悅:“不急。你随我來。”
牧元術有些茫然,但還是乖乖聽話:“好。”
白書悅帶着牧元術去了書室內,自書室的架子中取下一個狹長的盒子,放到牧元術面前。
牧元術疑惑問:“這是什麽?”
白書悅随口似的回答:“你的生辰禮。既是你名義上的生辰,總歸要有生辰禮。”
牧元術微愣,指尖搭在這精致的木盒子上,過了會兒才抑制住情緒,問:“弟子可以現在打開嗎?”
白書悅随意他。
牧元術打開了盒子,便将裏邊放着一副卷起來的畫卷。
他又将畫卷小心翼翼地展開,只見上邊畫景致的是牧元術早已熟悉的小小院落,而在畫中,還有他站在盛放的梨花樹下,耐心感知靈植氣息的場景。
興許是時間匆忙,畫卷并未勾勒出太細致的筆觸,而是一個大概的輪廓,但也足夠展現繪畫之人的高超技藝。
牧元術訝然:“這是……仙尊自己畫的嗎?”
白書悅:“嗯。時間有限,便粗糙了些。”
牧元術這次怔愣了更長的時間,指尖輕輕掠過畫卷上随意勾勒出的圖景。
白書悅所繪制的視角,顯然是他自己站在門口時,能看到的畫面。
多少人曾奢望過能出現在白書悅的視野當中,能被白書悅“看到”。
這是其他弟子都沒能做到,而牧元術獨一份的證明。
白書悅見牧元術一直不說話,問:“你不喜歡麽?”
牧元術回神,眸間更為明亮。他搖着頭說:“沒有不喜歡,只是弟子沒想到原來仙尊還懂繪畫嗎?”
白書悅随意道:“嗯。修士壽元漫長,琴棋書畫我都會些。”
他說着“會些”,但從這幅畫卷中所展現的技藝來看,恐怕根本就不止“一些”。
“仙尊好厲害。”牧元術真心感慨着,旋即又道,“弟子亦未想到仙尊會送弟子這樣的禮物……仙尊有那麽多奇珍異寶,弟子還以為仙尊會在那些東西裏面選呢。”
白書悅疑惑:“那些本就随你取用,我為何要将那些作為禮物?”
他藍眸間是很純粹的不解,從一開始便不曾考慮過将他的奇珍異寶作為生辰禮。
他可是第一仙尊,他所擁有的天材地寶随便放一個出去都有可能引得修士們搶破頭。
只要他想,随意取用一件作為禮物,都已經是彌足珍貴的饋贈,都不需要他自己再花費任何的心思。
可偏偏白書悅沒有。
不論是對這些寶物的認知同尋常不一樣,還是別的什麽,他都沒有從既有的物品中随意擇選,而是認認真真地親手繪制了一副畫卷。
他甚至都已經默認,他有的便相當于牧元術有的,這是牧元術從前并未敢真正奢求的,完完全全的信任。
牧元術将畫卷一點一點地重新卷了起來。
他速度很慢,似是珍重,又似是在卷着些其他的什麽東西。
他仿佛能夠聽到自己心髒在快速跳動的怦然動靜,在短暫靜谧的小小書室中,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他的耳膜。
名為理智的弦緊緊地繃着,随着卷起畫卷的動作,一點一點克制,卻根本就壓抑不住早就已經滿溢的愛意,與此刻心底不斷叫嚣的想要占有。
他并非純良,掠奪是刻在他魔修靈魂裏的本能。
但他不能吓到他的仙尊。
仙尊那麽單純善良,應該得到更溫柔良善的珍重。
牧元術一點點将畫卷收好,亦将心底那些不可言說的情緒一并收斂,撞進了精致且密不透風的盒子裏。
他輕撫着木盒上的紋路,擡眼看向白書悅,眸間是一如既往的乖順:“謝謝仙尊的禮物,這是弟子收到的第一份,亦是最珍貴的一份生辰禮。作為回禮……今夜能讓弟子随侍仙尊沐浴嗎?”
他眸色坦誠,雖有些白書悅看不透的情緒一閃而過,但白書悅并未在意。
正好逛了一日他也乏了,随口應允:“依你便是。”
牧元術眸間笑意粲然:“謝謝仙尊。”
他滿腔的歡喜還需要一些“甜頭”來安撫,至于這“回禮”究竟是于誰而言的禮物……
反正仙尊不懂這些,那又何必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