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37、狼首
37、狼首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轉身離去, 爾後再尋獵場附近等候的侍衛前來查看,但是疏雨考量的還有別的。
她拉着阮煙的手一步步的往馬匹處走去,她們身上唯一可以算得上是武器的就是懸在馬鞍邊的那把鑲嵌着寶石和珍珠的小巧弓箭, 若是有什麽變故起碼也算是聊勝于無。
但也許是她太過杞人憂天,她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那深林中的女子痛呼聲只是短短的引起了她們的注意就消失不見, 若這是引誘她們的餌, 那她們不上鈎又該如何?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身側一直沉下心觀察着周圍狀況的阮煙敏銳的察覺到不遠處的樹梢猛然一顫,一道黑影在樹叢之間一閃而過,随之一支堅鐵長箭破風而來!
“小心!”阮煙心頭狂跳,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扯着疏雨往旁邊一倒, 倉促之下兩個小娘子倒在草叢石子狼狽的打了個滾。
沾了一身草屑泥渣的爬起來,疏雨的膝蓋磕到了石頭,此時一瘸一拐的起身将阮煙扶起來, 她向阮煙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多虧了你。”
二人也不敢多說, 急急忙忙的爬起來先環視一圈,方才的那支箭是從她們的背後竄出來的, 阮煙看到的一閃而過的人影想必是跟了她們一路,見那女子的□□聲未曾将她們引過去, 才又出一計。
“不知那人又躲到了哪裏……”阮煙一張小巧的臉上蒼白如雪, 手掌止不住的發顫。
疏雨捏着她的手掌, 剛想勸慰幾句, 就看見箭射去的地方草叢微微一動。
那是射箭手的位置!
疏雨的瞳孔微微放大, 捏着阮煙手掌的手微微用力, 下意識的将她用力扯到自己的身後, 注意力集中在草叢之間——
意料之中的箭矢沒有出現,可當兩人看到草叢之間真正藏着什麽的時候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兇惡的獠牙,一雙獸瞳中燃着幽綠的光,那支遠遠射去的雪羽箭深深的紮在這只野狼的肩胛,野狼痛苦得嘶鳴着,虎視眈眈的仇視打量着她們。
手中一痛,疏雨回過神才反應過來是阮煙強忍着沒尖叫出聲,驚恐之下手中不由自主的深深掐入她手上的皮肉。
面對面兩相對峙,受傷的野狼打量着這兩個人,疏雨和阮煙緊緊依靠在一起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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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阮煙六神無主之時,身側的疏雨卻忽然動了,她睜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疏雨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前,嘴唇蠕動剛想說太危險了。
但下一刻,她的話就咽了回去,因為,這負傷的野狼竟然在疏雨沉下來的氣勢下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疏雨的腦中一片空白,冷汗從額上一滴滴的滑落,卻強忍着顫抖的手臂挺直脊梁正面直視着野狼。
曾經,在她年幼時被小宮女欺負時,有人曾戲谑似的對她說:以弱對弱,以強對強才是道理,你若是在外碰見只狼,對着它哭只會死得更快。
野狼幽綠的眼直直的盯着她,肩胛上箭矢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腳下卻似是微微在後退。
阮煙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疏雨卻不敢放松,她知道,野狼最是記仇,當它把她們二人視為仇敵,那便輕易不會放棄。
疏雨緊密的觀察着野狼的動作,手邊什麽也沒有,弓箭在馬匹上,手邊甚至連一根長些的樹枝都沒有。
察覺到它微微曲起的後腿,疏雨手下一用勁。
撕拉一聲,是衣衫破裂的聲音,不出意料,野狼怒嚎一聲直奔疏雨的方向撲咬而來,手中顏色鮮妍的衣裳下擺在空中一揚,野狼撲咬便是看着這顏色,順着這片紅色,驚險的從疏雨的身前一晃。
沒能直直的咬上來。
鼻息間濃烈的腥臭味混合着獸血的刺激味激得疏雨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強打起精神同這野狼周旋,此時此刻去想下此狠手的人是誰已是毫無意義,此時最重要的是應對。
就在疏雨與野狼周旋時,被疏雨推到一邊的阮煙像只走投無路的小鳥,四處尋找着能排得上用場的東西。
用布裳拖延的法子只能用一時,疏雨緊抿着嘴唇,腦中轉得飛快,想着辦法,阮煙眼中含着淚,轉頭突然就看到一個宛如天降神兵般的小娘子,飛快的穿過草叢,手中的長劍寒光一閃,就将怒嚎的野狼挑開!
“大姐姐!”來人正是琉玉。
疏雨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身上的冷汗如泉湧,冰涼黏膩的貼在她的後背,下擺的胡服被她扯得稀爛,手指後知後覺的痙攣抽搐着。
“疏雨……”阮煙流着淚,哽咽着扯着疏雨的袖口,哭得更像是她原本楚楚可憐的模樣。
緊繃之後突然放松下來,疏雨大口喘着氣一時說不出話來。二人視線又落在面前的琉玉身上。
琉玉手中持着長劍,眉目間皆是淩冽的冷色,手中的動作利落,銀光一閃,漂亮的挽了個劍花,只是短短的幾個照面,就将野狼擊退了數步。
正當她看着野狼跛着的右前腿,手中的長劍一轉,目光凜凜手下正伺機尋求從它的弱點突襲。
嗖的一聲,在她驚愕的目光中,不遠處飛來一支長箭,血色飛濺,野狼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一聲哀嚎,四肢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被二人直直盯着的疏雨笑得舒朗,挑眉将手中的弓箭利落一收,“六藝之中我最擅長的就是弓箭!”
看着她的笑臉,琉玉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來,腦海中卻想到了那日鞠場邊上替她報仇假□□偏的一箭,也露出一個笑臉。
驚險之後,琉玉看着這帶血的狼屍自告奮勇的想說她來處置,但卻被姐姐制止了,疏雨說了句我還有用呢,就利落的上前用琉玉腰間的匕首吃力的将狼首割了下來。
“這是為何?”琉玉看着疏雨的動作,不解道。
疏雨費勁的用方才扯下的衣衫碎布将割下的狼首包裹起來,“有人送我一份大禮,我可當然得報答她一番才是!”
扯了這狼首,就翻身上馬,笑得肆意張揚又飽含深意,“趁着這狼血都還熱着不得好好報答,還能趕上午膳時分呢。”尾音在‘好好報答’上加重,說完就一揮馬鞭,飛也似得走了。
琉玉也笑了,快活地也上馬想趕回去看看熱鬧,阮煙則是唯恐疏雨鬧出什麽大亂子來一咬牙也翻身上馬緊跟着她們姐妹倆的身影往回趕。
那邊的狩獵場邊,宮人們早早的拉起了整齊的籬笆,用結實的早已切割好的油補布搭起了一個個營帳,小廚房中香氣陣陣,早已備好了貴人們狩獵間的午膳。
五公主等人正圍在案幾邊心神不屬的用着午膳,沒有葉賢妃等伴駕宮妃們的管束,在場的都是些小娘子年幼些的年輕人們,說說笑笑的熱鬧模樣愈發顯得五公主此時游離得格格不入。
葉明臻不動聲色的瞥了五公主一眼,又望了一圈遲遲沒見到寶珠郡主和身側那個阮家的那個小娘子的身影就知道不好,喚過身邊的宮婢輕聲囑咐了兩句。
崔雁菱目露期盼的望着遠處,湊到五公主的耳邊輕聲道,“公主,如今還沒有消息,是不是……”
五公主勉強扯了扯嘴角,筷子無意識的戳了戳面前的飯菜,“……等一等吧。”
“那是寶珠郡主嗎?”有人擡起頭看着遠處驚奇道。
“怎的感覺衣衫如此狼狽……”
在衆人的議論中崔雁菱面上的期盼一僵,二人對視一眼具是見到對方眼中的倉皇。
五公主幾乎是控制不止臉上猙獰的表情,猛然擡頭望向視線的盡頭馬背上疾馳而來的一道紅色的身影。
遠遠看去只能看到她胡服殘缺的下擺和在風中淩亂的發絲,小巧的一張臉卻在毒辣的日頭下熠熠生輝,明豔而耀眼。
又讓她出了風頭,五公主氣得牙都要咬碎了,心中怒罵那群不中用的狗奴才。
衆人一邊津津有味的吃着午膳一邊互相說着今日讓誰先搶了頭一只鹿,誰都不成想這騎着一匹棗紅色健馬的明豔女郎直到靠近人群都不曾減速,馬蹄飛揚間帶起的勁風幾乎都吹到了人臉上。
有人措不及防的瞧見面前放大的馬腿,吓得尖叫出聲下意識的往旁邊逃,人擠人互相推搡間一陣騷亂。
五公主公孫姝看着面前的亂象心煩意亂,不知道紀疏雨這個瘋子又在搞什麽把戲。
疏雨冷哼一聲,猛然一拉缰繩,棗紅駿馬嘶鳴一聲,穩穩停住,停下時馬蹄距離這堆四散開來的娘子郎君們只有短短半寸。
隔着騷動的人群,疏雨目光如炬的盯着面色僵硬的五公主,手中一揚。
公孫姝看着疏雨色厲內荏的質問道,“紀疏雨你作甚——”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紅布裹着的物什直愣愣的扔到她懷裏。
“這可是獻給你的,公主殿下!”
手中沉重的物件還帶着溫熱的柔軟,溫熱的濕意透過柔軟的布料一點點滲到她的手心,公孫姝煩躁的下意識一瞧。
破碎的紅布掩蓋下是猙獰血腥的野狼斷首。她低下的視線與空洞漆黑的渙散獸瞳對上,狼首的牙齒雪白得幾乎刺眼。
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随着她涕泗橫流的抛開的動作将原本平靜的營地劃開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