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下巴那裏被聖德帝碰過的地方,還在發着燒,似乎有東西在裏面湧動,擾的人心癢癢。
小桃專心地看着俊恩:“俊,俊恩公,公,我要,要去準,準備一下嗎?”
天氣悶熱,盡管他們站的地方是屋下檐處的陰涼地,俊恩仍覺得燥的厲害。他抿嘴潤着幹裂的嘴唇,被小桃這單純認真的眼神打的說不出話。
“要,要準備,的吧?”等不到他回答,小桃繼續問。
俊恩苦着一張臉:“這我還真不清楚,要不你先回去沐浴,我進去看看?”
說實話,他心裏也沒底。
先皇晚年治理不當,當今聖上繼位時朝事動蕩,大興邊界各國蠢蠢欲動,他把朝政安排好之後,禦駕親征,用了八年時間,平定六州,統一局面。這剛回宮沒多久,宮裏上一輩的老人,又被他找理由打發走了大半,俊恩也是因為小時候伺候過他,才被提拔上來。
侍寝這檔子事,該是由敬事房準備才是。
按照俊恩對聖上這點子了解,讓小桃侍寝,确實有些不太正常。若是他們理解錯了,真叫了敬事房過來,可就鬧了大笑話了。
俊恩急的抓耳撓腮,連帶着和聖德帝說話的時候都三心二意。
好在聖德帝正在忙別的事,并沒有看出他的異常。
俊恩憋了半天,實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機會開口詢問。他總不能說“聖上,您今晚真要讓小桃侍寝?”吧,這話一旦問出口,那他前朝第一總管的位置,也算坐到頭了。
最後憋的俊恩臉色通紅,趁給聖德帝準備茶水,他低頭出了勤政殿。
殿門口已沒有小桃的身影,俊恩佯裝四處溜達,來到了含章殿的側殿。
殿門緊閉,地面的石板上,還有一些水痕,應該是小桃在提熱水的時候,不小心灑出來的。
俊恩趴在門上仔細聽了一下裏面的動靜,果然有撩水的聲音。
小桃是真的在沐浴。
前朝裏只有她一個宮女,孤立無援。好在這裏伺候的太監們都是熱心的,聽到她要熱水,争先恐後的要幫她提過來。小桃從未受到這樣熱情的款待,羞澀地拒絕了他們的幫助之後,她一個人把熱水提到了房間。
在花房的時候,留給她沐浴的機會不多,現在要侍寝,她定然是要把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洗幹淨的。
熱水霧氣缭繞,慢慢穿透小桃的皮膚,鑽進她身體裏面。
小臂上被禦花園的石塊蹭出的傷,已經結了痂,摸着硬硬的,讓人上瘾。小桃趴在浴桶的邊緣,伸出右手,看着手指上的水順着指肚,一滴滴地滴到地上。
啪嗒,啪嗒。
她內心裏,是不想侍寝的。
曾經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熬到出宮的年齡,然後拿着銀子回家,找個可靠老實的男人,嫁給他本本分分地過日子。所以哪怕在宮裏,在花房,被人欺負,她也能堅持下去,總想着熬一天,距離她出宮的日子就近一天。
可是現在,聖上救了彩月,又把她從水深火熱的日子裏解救出來,只是想要她的身子,她不該拒絕,也不能拒絕。哪怕他只是想玩玩,過了今夜就忘了她,她也不能拒絕。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桶裏的水,溫度在逐漸降低。小桃出了浴桶,挑了件豔色的胸衣穿上。
從她來到前朝伺候之後,尚服局每日都會送來一套衣服。小桃不知道宮規如何,也不敢每日都穿新衣裳出去。今日要侍寝,穿一套新的,顏色豔麗一些的衣服,應該沒關系吧。
胸衣外頭,小桃選了一件淺色的薄紗披上。
紗衣垂地,長長的拖在地上,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小桃想修剪的合身一些,拿起剪刀想了想,私自修改宮服,也不知會不會獲罪,又把剪刀放了下去。
含章殿在整個前朝的東北角,位置偏僻,要去聖德帝的寝殿,中間避免不了要碰到人。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小桃心裏有些怵,等到天黑的時候,臨出門前,還是套上了自己的外衫。
聖德帝還沒有回來,小桃和守門的侍衛打了招呼,直接去了他的寝殿。
聖德帝居住的宮殿,叫臨華殿,有左右兩個偏殿。右偏殿原是他召見內臣的地方,後來改成了臨時書房。左邊偏殿,則是他的住所。小桃白日裏打掃衛生來過一次,進了殿門之後,直接左拐,去了左殿的裏間。
龍床并不大,黃色的帳幔此時被金鈎挂着,層層疊疊的,配着上面的繡紋,煞是好看。床上放着兩床被子,整齊地疊着,一眼就能閱盡全部。
小桃把帳幔放下,讓龍床內部形成一個獨立的空間,自己則坐在床尾,抱腿縮成一團,靜靜地等着聖德帝回來。
緊張的心,因為周身安靜的環境,而得到短暫的放松。睡意順着脊椎爬到眼底,小桃眯着眼睛,不時頓首,複又醒來。
直到許久之後,外面一道低沉的呵斥聲傳來:“誰在哪裏?”
是聖上回來了!
小桃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掀開帳幔:“聖,聖上,是奴婢。”
話音傳出去的時候,一個有她兩個手掌大的香爐從半空中飛過來,直接落在了小桃的額頭上,打的她直接倒在了龍床上。
咚的一聲,香爐的頂蓋被打掉,滾落在地上,咕嚕作響。
“小桃?怎麽是你?”聖德帝收回手,朝她走過來。
小桃被香爐打的昏昏的,心口直犯惡心。她捂着腦袋想坐起來,身上卻使不出什麽勁。
眼看着聖德帝越走越近,小桃在龍床上滾了一圈,起不來就直接跪在床鋪上,也顧不得捂腦袋了:“聖,聖上,奴,奴婢來侍,侍寝。”
聖德帝愣了一下,“啊?.....等會說,你額頭流血了,起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小桃聞言,擡手摸了一下額頭,再看滿手的血。她勉強坐起來,滑下了龍床,身體搖搖晃晃地跟着聖德帝往桌邊走。
聖德帝在軍中數年,身邊備的有常用藥。“坐下。”
小桃在他面前坐下,仰頭看着他:“聖上,奴...”
“先別說話。”聖德帝從箱子中拿出棉巾和藥粉,彎身低頭看着她的額頭:“幸好我收了力,不然你這小臉上準要落下疤痕不可。你說你,好好的把帳幔都放下來做什麽。”
“奴婢來,來侍寝。”
聖德帝剛把她臉上的血都擦幹淨,這次終于聽清了她的話:“來幹什麽?侍寝?”
小桃點頭。
“呵,”聖德帝笑了聲,打開藥瓶,再看她額頭上的傷口時,沒忍住哈哈笑出聲:“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我怎麽可能讓你侍寝。”
“聖上摸,摸奴,奴婢的臉,不,不是讓,奴婢,侍,侍寝嗎?”
“我只是覺得你很好玩,逗逗你而已。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侍寝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這輩子都不會,放心了吧?”聖德帝笑道。
他笑的幾乎要擠出了淚,雙唇張開,露出裏面整齊潔白的牙齒。
小桃咬着牙,在他調侃的目光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聖德帝笑夠了,還好心地幫她上了藥:“回去休息吧,明日不必起早來上值。”
小桃抓起地上的外衫,低着頭用盡此生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到門口,她還能聽到聖德帝的笑聲。
真是,丢死人了。
她一口氣跑到自己房間,抓起床上的被子蓋住自己。
悶死算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翌日一大早,小桃睜開眼睛,換好宮女的衣裳,推門出去當值。
俊恩一直在暗中觀察他們的情況,昨夜沒有機會,現在有時間了,他拉着小桃去了前門角落處嘀咕:“怎麽回事啊,聖上對你動手了?他生氣了?”
不應該啊,昨夜小桃從臨華殿跑出來的時候,聖上可是開心大笑的。他甚少見聖上能笑的這麽開心。
小桃低着頭:“你,別,別問,了。”
“哎呀你要急死我啊小桃,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這前朝那麽多人,就咱倆的關系好吧?遇到事情你不和我說,還能和誰說?”
小桃揪着衣角:“聖上,沒,沒讓我,侍寝。”
俊恩松口氣,他就說吧,按照聖上的眼光,怎麽可能看得上小桃嘛。“那你額頭的傷是怎麽回事?難道你想...霸王硬上弓?”
“哎呀你胡,胡說,說什麽。”小桃紅着臉,不想再提這回事t,指着前門過來的人:“那,那是誰?”
俊恩回頭看了一眼,從前門處過來一個身着天青色長衫的男子。他大步地走向勤政殿,在殿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雙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臉上立刻換了哭容,大聲嚎哭着:“聖上啊,聖上,你可要為微臣做主啊!”
邊哭邊進了勤政殿。
小桃碰了一下俊恩:“你不,不攔着?”
俊恩無所謂:“這是大驸馬,自從大公主想要休他搬到宮裏之後,他每隔兩日都要進宮來鬧一鬧,想要接大公主回府,聖上都習慣了。”
“大,大公主為,為什麽要,要休驸馬?”
俊恩的臉上挂了一絲興奮的笑容:“嫌棄大驸馬呗。大公主最近的新寵,可是軍中那些人高馬大,雄壯威武的将士。”
這事小桃略有耳聞,大公主剛被聖德帝關了半月的禁閉,原因就是她在前朝調戲武将,被聖德帝親眼看到了。小桃并不關心這些:“要,送茶,茶水進去嗎?”
俊恩搖頭:“這是皇家的家事,咱們現在進去不妥,還是等聖上喊人再進去吧。”
小桃想想也是,家醜不可外揚嘛。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在殿前的臺階上坐下,手撐着下巴無言望天。
還未安靜片刻,遠處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小桃向聲源處望去,只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胖墩穿過正門跑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仆人。
俊恩‘哎喲’一聲,小聲和她說:“麻煩來了。”
“麻,麻煩?”
“驸馬家的小魔王,咱們大公主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