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混亂禮堂
混亂禮堂
中央空調持續吹着冷風,但柴鑫鬓邊卻流下碩大的冷汗。
臺上溫星夏垂眸俯視着,表情帶着令他厭惡的鎮定,冷漠的和他長久的對視。
柴鑫進退兩難。
不上臺那就是他做賊心虛,要是上臺……他也不知道講些什麽。
他只知道一組的腳本裏有兩條主線并行敘事,為了圖省事,他摘掉了其中一條,但卻不敢保證自己摘幹淨了所有的鏡頭。
——鬼知道那些兩秒三秒的幾十個零散鏡頭都表示的什麽?!
周圍越來越多的人順着溫星夏的目光看了過來,隐晦的、嘲諷的、審評的視線,半小時前這些視線還都落在溫星夏的身上,如今針紮般細細密密的全對着他。
座椅外側的組員熱情起身給他挪位置,方便柴鑫進出:“隊長,怕什麽,上臺說兩句就行了!”
柴鑫将這兩個熱情的組員在心裏翻來覆去罵了個遍,起身撞着組員的肩膀,木着臉上臺。
身後組員被撞得踉跄一下,神色如常的落座,翹着的二郎腿腳尖晃蕩,眼中的嘲諷一閃而過:整天在隊裏裝13,看你在臺上能說幾句一二三。
又有一個很有眼力見的工作人員及時給上臺的柴鑫遞上了話筒,直接把柴鑫架在了燒烤架上。
溫星夏近乎是欣賞般觀摩了一番柴鑫的臉色,心想柴鑫面色發虛,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鏡頭的拷打,若是不上相,那他的兩個小女朋友該傷心了。
他彬彬有禮的沖柴鑫笑了笑,無聲嘆息:渣男行徑要趕緊爆出來,少去霍霍人家小姑娘。
柴鑫對着臺下烏壓壓的一群人頭,一瞬間腦子空白,先磕磕絆絆的解釋起來:“可能……你的組員有時會來串寝,閑聊的時候無意識借鑒了一些構思吧。”
臺下的首席臺的幾位評委明顯更放松了,好整以暇的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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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年輕啊!說話藏不住事兒,一句話就交代清楚了,也省的他們費勁巴拉的調查,還得在江導和洪錄之間來回應付。
一個保養得體的評委老師捋了捋鬓邊剛染的黑發,嘆道:“抄襲抄到三等獎,現在的小孩忒膽大了點!”
身旁幾個評委連連點頭:“得盡快下通告,給處罰,這種風氣一定要掐滅!”
“哦?是那個造謠我們小組的組員嗎?”溫星夏輕輕眨眼,語氣惋惜,“可惜他今天不在,造謠犯法,人已經在蹬縫紉機了。”
柴鑫手裏的話筒差點沒拿穩,當着黑乎乎的鏡頭猛地狡辯:“不關我事!”
他吼完才知道自己反應過于激烈了,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求助的尋找洪錄的身影,但洪錄早在他上臺時就起身離場,現在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他眼前一黑。
一個人到了這個地步,要臉也沒有臉了,柴鑫面皮抖動了幾下,看着伸長了脖子的一組成員和中間的江導,眼中恨意分明:“造謠嗎?可是你本來就和江導走的很近啊,車接車送,半夜才回宿舍!”
柴鑫看着臺下嘩然的衆人,暢快和憤怒裝滿他不大的腦仁:“溫星夏被各大豪車輪番接送,家境一般卻不愁吃穿,說轉行就轉行,早就被玩爛了吧!”
“嗡——”話筒被溫星夏捏出來了電流聲。
直播間倉促間被掐斷,直接黑屏。
[剛因為溫星夏的短片對他改觀,老子服了]
[?!不可能吧…江導都多大歲數了!]
[太炸裂了,一枝梨花壓海棠啧啧啧]
[貴圈真亂,不過這個柴鑫也真夠劍的,抄襲了還給別人潑髒水!]
頒獎臺下面轟然大亂,林北他們響亮的罵聲要掀翻禮堂,無數人踮起腳尖舉起來手機錄像,有些人連閃光燈都沒關,明明暗暗的燈光照亮出一張張扭曲的臉。
溫星夏自己覺得自己還算平靜,他彎腰把話筒放在地面上,起身掄起拳頭的時候,甚至還有餘力想如何與林姐交代。
估計要挨罵。
但他不怕。哪怕今天因為打架鬥毆被全網封殺,他也得打。
拳頭猛烈的揮出,精準的砸在柴鑫的嘴上,指節硌到柴鑫的門牙,染上斑斑血跡,不算疼,溫星夏緊跟着又補了一拳,左手順勢掐緊那張油膩的,混着汗水的臉,指尖用力到泛白。
柴鑫被一拳頭砸在地上,手裏的話筒掉落,刺耳的雜音驚擾了全場觀衆,但柴鑫的話順着雜亂的電流一點點敲進溫星夏的腦海:“呸,你還挺剛烈,我以為你只會裝乖求草……”
柴鑫沒能把這句話說完,因為溫星夏左手下移,猛地掐上了他的喉嚨。
尖叫聲和看熱鬧的口哨聲海嘯般淹沒溫星夏的理智。
臺下的江導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能被人造黃/謠,還是和他的親徒弟!他撸起袖子面紅耳赤的要沖到臺上:“你小子怎麽說話的!”
江導聲音洪亮的像是嘴邊挂了兩個擴音器,吓得首席臺的大佬麻利的起身阻攔相勸:“別動怒!別上臺!有錄像呢!”
一衆平均年齡在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太驚慌失措的扯着江導,卻沒攔得住白珩。
白珩甩了身上束縛着的西服外套,抓住了面色煞白的主辦方:“給我控場!”
現場太亂,白珩幾乎是怒吼着甩下這句話,三步并作兩步上臺,精悍的手臂橫在溫星夏胸前,把眼眶通紅的青年從已經翻起白眼的柴鑫身上拔下來,一腳把柴鑫死沉的身體揣進了身後的大屏,沉悶的□□一路滑行,與屏幕碰撞的沉默巨響淹沒在喧嚣的現場,柴鑫抽搐着暈了過去。
“溫星夏!過來!”
懷裏的人掙紮着要跑過去繼續掄拳頭,被白珩緊緊攥在懷裏,掰着用力握拳到發顫的手,一刻也沒敢松:“乖,我和老師會解決這件事的,你現在跟我下臺……小夏,松開拳頭!”
白珩連拖帶拽把人抱下臺,關進幕後的空房間。
“咣當——”空房間的門被大力合上,隔絕了外面一切的混亂。
空氣裏只有淡淡的塵埃被意外闖入的來客驚擾着飛舞,和兩人交織的喘息。
溫星夏低着頭沒出聲,肋骨下的內髒鼓脹着痛,應該是柴鑫在反抗時踹到了,酸水從胃裏反上來,滿嘴苦澀。
他整具身體還在餘怒中戰栗,靠着白珩寬厚的肩不停息的顫抖。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說,”他聲音和身體一樣顫,舌根發澀,語句幾乎不成調,“還在直播,這麽多人,老師那麽好,師娘也那麽好,為什麽……”
抖成帕金森一樣的腦袋被白珩反複揉着,白珩的掌心依舊很熱,一下一下搓着他梗着的脖子,把微涼的肌膚搓熱,溫星夏慢慢停止了戰栗,在他懷裏埋頭抽泣。
很輕的抽泣聲,像更深露重的深秋,被随意抛棄在馬路牙子上,沒有人管的幼貓。
但溫星夏不是幼貓,也沒有被抛棄,他有老師,有白珩,還有為他沖鋒陷陣的室友。
溫熱的淚水不要錢似的灑在衣領,染濕了一大塊襯衣,每一滴淚都滴到白珩的心尖上。
白珩很輕的托着他瘦削的下巴,将他淚水打濕的臉蛋擡起來,親了親:“不怕,老頭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他有自己的律師團隊,不怕不怕……”
“一定要讓柴鑫給老師道歉,一定要說清楚,不能影響老師的名譽。”溫星夏抓緊白珩的襯衣,吸着鼻涕恨恨的說。
“好,一定。”
大掌把他糊了一臉的淚水揩幹淨,白珩指腹輕輕擦了擦溫星夏通紅的眼尾,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明明他才是最令人操心的受害者,但他一顆心全撲在老師身上,生怕老頭因為他受到一點牽連。
白珩輕嘆:“老頭沒白疼你。”
又過了一會,房間裏飛舞的細小塵埃全都靜靜垂落後,溫星夏平複了心情,将臉頰從白珩的頸窩裏擡起來,淚水洗過的眸子透亮:“你抱我走的時候,我看見林北他們上去拖着柴鑫打,把人打醒了。”
白珩挑了挑眉:“是嗎,那他挺耐揍。”
溫星夏細眉還皺着,憤憤說道:“我不想給他付醫藥費。”
白珩依着他性子點頭:“還有什麽訴求?我都會給律師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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頒獎典禮的現場混亂無序,安保人員擠進前排的時候,林北已經把柴鑫揍的二次昏迷過去了。
夏光熙緊張兮兮的蹲在一旁:“別打臉啊!一會被追責怎麽辦!”
餘溫臣也沒走,身影不着痕跡的擋着林北和地上軟如爛泥的柴鑫,語氣平常的像是在說今天的湯有些鹹了:“沒事,江老師會處理好的,繼續打,只留一口氣就行。”
夏光熙瞳孔地震,瞪着面色如常的餘溫臣,耳邊還混着林北罵罵咧咧的拳拳到肉聲,覺得只有自己勉強算是個正常人。
柴鑫是被安保人員架着胳膊拖走的,禮堂附近就是醫院,連救護車都不用叫,踩一腳油門就把人送進病房了。
直到柴鑫被拖走,一衆人才敢從江導身邊散開。江導喊得嗓子要扯出來血沫,對着主辦方喊:“把直播給我打開!”
主辦方深深吸氣,聽話的打開了直播,滄桑的摸了摸心髒,決定明天就退休:這一場波瀾壯闊的頒獎典禮下來,差點把他吓成孫子!
江導握着話筒,混亂中被踩了好幾腳的話筒電流聲刺耳,他渾不在意:“溫星夏是我的徒弟——刺啦——我今天把話撂在這——刺啦!柴鑫說的每一句話,都要付出相應的法律責任——呲呲——!”
寬厚的,長滿老繭的手用力拍了拍話筒,電流聲減弱,衆人皆是一靜。
“我要怎麽解釋?我該怎麽解釋!”江導嗓子沙啞,卻句句清晰,“我只吃了一碗涼粉!”
“誰要對着我的徒弟溫星夏造謠,我會挨個起訴!……他才十九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