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重要的人

第18章

第18章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一直沒有見過哥哥的身影。

直到何斯楠的父母入土為安的那一天，我才在葬禮現場再次看到了他。

他整個人看起來消瘦了許多，面容也顯得十分憔悴。

他已經不再穿着那天的休閑服裝，而是換上了一套莊重的黑色西裝和潔白的襯衫。

這身裝扮讓他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但同時也透露出一種深深的哀傷。

何斯楠的父母已經離世，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然而，幸運的是，他與我們家有着深厚的淵源。

我父親和何斯楠的父母曾經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因此我們兩家關系非常緊密。

而我和何斯楠自幼相識，一起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

此外，我哥哥也對他視如親弟，彼此之間的情誼深厚無比。

正因如此，我爸爸和哥哥毫不猶豫地站在了何斯楠家人的一方，全心全意地幫忙招待前來吊唁的貴客們。

在這個艱難的時刻，他用實際行動展現了對老友的懷念和對何斯楠的關愛之情。

除了我爸爸，我媽媽、我以及一些過去曾與我們有過美好回憶的鄰居們都紛紛趕來參加葬禮。

大家懷着悲痛的心情，共同緬懷逝者，表達對何斯楠的同情和支持。

我和媽媽緩緩地從門外走進來，輕輕地将手中的鮮花放在骨灰盒前，然後默默地轉過身回到遺像前。

媽媽深深地鞠了一躬，而我則模仿着她的動作，向遺像表達敬意。

接着，我們又走向死者家屬，再次向他們鞠躬。

他們也禮貌地回應了一個鞠躬，表示感謝。

我靜靜地注視着哥哥，他低垂着眼簾，神情麻木地向來參加葬禮的貴賓們回敬鞠躬。

看到這一幕，我的內心不禁湧起一陣酸楚。

好多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去找我哥，大聲地告訴他“我不想放手！”

然而，每次當我湧起這個念頭的時候，腦海裏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媽媽跪在地上，滿臉淚水，苦苦哀求我的畫面。

那一幕仿佛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頭，讓我無法忽視她的痛苦和無奈。每一次想起，我都會感到一陣刺痛，心中的決心也會動搖。

最終，我只能硬生生地掐斷那個去找哥哥的想法，默默地承受着內心的煎熬。

葬禮結束後，貴客們都紛紛離去，而我媽卻不見蹤影。

看着人們陸續離開，我的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焦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媽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

眼看着人都要走完了，我決定出去尋找她的下落。

從大堂進去是家屬的休息室，裏面有一扇小門，門口進去就是一條狹窄的走廊。

這條走廊不長，走幾分鐘就到盡頭了。

走廊兩側是一排整齊排列的房間，每個房間都緊閉着門，顯得格外安靜和神秘。

這裏面似乎沒人，也沒什麽動靜。

我慢慢地走向中間那扇門，周圍一片寧靜，沒有一絲聲響，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和壓抑。

我心裏琢磨着，或許真的沒有人在這裏吧。

正準備轉身離開時，突然聽到那扇門裏傳出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激烈的争吵聲。

“餘大偉，你這個混蛋！你自己是個混蛋也就罷了，竟然還要讓你的兒子也變成一個混蛋。”這是我媽憤怒的吼聲，充滿了失望和絕望。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然而，對方卻毫不退縮，堅定地回應道：“是你太過古板，喜歡男人怎麽了？這只是一種個人選擇，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真正的感情。”

“林沁！你害死了阿繞的父母，可他從來沒想過要報複，反而對你心懷敬意。這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你為什麽不肯放過他，非要趕盡殺絕？難道就不能給他留下一條活路嗎？”我爸怒不可遏地吼道，眼中滿是悲憤與無奈。

我媽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猙獰扭曲起來，她歇斯底裏地喊道：“我給他留活路？那又有誰來給我留條活路？又有誰能給我的兒子留條活路？”

此刻的她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渾身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氣息。

“你……你簡直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我爸被我媽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都不禁有些顫抖。

然而，面對這樣瘋狂的我媽，他心中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哈哈哈哈，沒錯，我就是瘋了！都是因為你們，還有段洛，如果沒有他，一切都會好好的。”媽媽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透露出絕望和偏執。

爸爸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媽媽，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你變了，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而此時站在門外的我，早已淚流滿面。

我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心中充滿了痛苦和困惑。

媽媽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用冷漠而決絕的眼神看着爸爸，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

爸爸沉默地看着媽媽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我擦掉臉上的淚水，鼓起勇氣推門走進房間。

當我踏入房間後，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瞬間揪緊。

只見哥哥靜靜地躺在那裏，他那原本健壯的身軀此刻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仔細一看，我驚恐地發現他的腹部竟然遭受了重創，鮮血如泉湧般不斷流淌出來，染紅了大片地面。

哥哥的臉色慘白得如同一張白紙，毫無血色可言。

他那雙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也失去了光彩，顯得黯淡無光。

然而，當他看到我急匆匆地走進來時，僅僅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仿佛這一切痛苦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但卻又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緊接着，我發瘋似的沖向哥哥，然後猛地蹲下身子，緊緊地挨着他。

望着滿地觸目驚心的血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

我的雙手高高舉起，在空中顫抖着，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落點，仿佛它們已經脫離了我的身體控制。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迅速伸手按住哥哥的傷口，試圖阻止鮮血的流出。

“哥，你撐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我的聲音帶着哭腔，滿臉都是心疼和無助。

哥哥艱難地擡起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別擔心。

“阿梁，你來這裏做什麽？”直到此刻，母親似乎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我的出現，她那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而我，則直直地盯着她，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憤怒，聲音因激動而略微顫抖：“媽，我已經答應你和我哥分手了，你為什麽還要殺他？”

聽到我的質問，母親的臉色愈發陰沉，她緊緊咬着牙關，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所有的同性戀都該死！”

那語氣中的恨意讓人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痛恨同性戀者，難道是因為他的思想被封建的枷鎖禁锢，無法接受這世間的多樣性？

“你真的是瘋了，愛情沒有性別界限，每個人都有選擇愛一個人的權利，即使你是我媽又怎麽樣？你沒有權利幹涉我們去愛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紅着雙眼，不知是氣得還是想哭，像一只憤怒的小獸，直勾勾地瞪着我媽，那眼中的恨意仿佛能凝成實質。

“如果我哥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恨你。”

我用盡全身力氣将哥哥背起，腳步踉跄地向外跑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有路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我知道，我必須救哥哥……

這時，哥哥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湊到我的側臉上，鮮血染紅的嘴唇親在上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對我的擔憂和不舍。

我流着淚，不停地向哥哥保證一定會救他。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我哥那如鉛般沉重的手，緩緩地從我的肩上滑落，剛剛在我耳邊那如蚊蠅般微弱的吸氣聲，也仿佛被一陣狂風卷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天無情地奪走了他，也殘忍地扼殺了我心中那一絲殘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