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飄了
第30章 飄了
從房車的小窗戶往外看去，喬岩臉上的神情越發沉重，有好一會兒他甚至忘了呼吸，知道大腦因為缺氧而暈眩之後才趕緊喘了兩口氣。
淩潔坐在他對面，“很震撼吧，才不過短短兩周的時間，外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說實話，我有時候都感覺是不是自己在做夢，不然這電影中的畫面怎麽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喬岩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直到現在，才真的意識到，一切都是真實發生。”
本身自己還經歷過重生這種更玄幻的事，所以淩潔接受良好。
她沒有接喬岩的話茬，後者也不介意，就保持這樣的沉默再給他一點消化的時間也挺好。
另一角，殷莓低垂着頭，淩亂散落的長發将她的臉遮擋，似乎外界的一切事宜都與之無關，林姐溫暖的掌心落在她的手背，她茫然擡頭。
“怎麽樣，心情有沒有好點？”
“林姐……”殷莓鼻頭一酸，“你說我們現在算什麽，好像大家都不喜歡我。”
淩潔和喬岩都沒有特意偷聽兩人的談話，但車廂空間就這麽點大，所以殷莓的話他們還是很容易就能聽清。
林姐有些尴尬地朝兩人投來帶有歉意的笑，然後繼續輕聲安撫殷莓，“這是正常的，你也知道自己之前做了錯事，現在能意識到并且加以改正就已經很不錯，她們會理解的。”
“真的嗎？”殷莓抹了把眼淚，看向淩潔。
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一下，淩潔無奈點頭，“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再計較也沒必要，你之後……好好表現就行。”
喬岩飛速瞟了一眼淩潔，這話說得好像殷莓即将進去吃牢飯。
無所适從地側過頭，淩潔也意識到了這點，但她又确實不想找補，免得對方又借此纏着她說些其他有的沒的。
不過忽略以上這層歧義，這番話的确有鼓勵的意味在裏面。
殷莓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看到自己的努力終于起到效果，林姐笑意粲然，一把抱住殷莓。
“叫你平時不要胡思亂想，有什麽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知道了嗎？”
回抱住林姐，殷莓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上下點了兩次頭，緊閉的雙眼睫毛顫抖，“我知道了，對不起。”
兩人似乎重歸于好，淩潔也替她們感到高興，也慶幸能有林姐能勸住殷莓，不然留一個情緒不穩定的人在隊伍裏面，始終是個隐患。
這邊雖然被叫做郊區，卻依舊是标準的雙向四車道，路面寬廣，就算是遇到停放在路中間的車輛也可以借用別的車道避開，除了車速不能太快之後，一切都好。
“喬警官，您過來一下。”路圓雅在副駕駛叫喬岩的名字。
喬岩從小門探出半個身子，問找他什麽事。
“前面的路需要你來指一下，”路圓雅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沒電了，需要充會兒電，一邊沖一邊用太浪費電了。”
喬岩點頭：“行，我們換個位置。”
來到後車廂，路圓雅伸了個懶腰，然後便坐在淩潔的旁邊，還說對方擠到自己了，要她再往旁邊稍稍。
淩潔斜睨了她一眼，“你擱這給我找茬呢？想挨打直說，我滿足你。”
“呀，好大的口氣，”路圓雅眉毛高高挑起，“怎麽？這是在威脅我嗎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見她又演了起來，淩潔無語凝噎，只是給了一個眼神讓她自行體會。
“是不是感情淡了，你甚至都不願意跟我搭話，我都快無聊死了。”
路圓雅嘆了口氣，往後倒下，房車自帶的床本身并不大，大概只有1.5×2米的樣子，其中一半堆上物資，另一半坐兩個人剛好綽綽有餘，但想要躺平就有些困難。
這下淩潔就有話說了，她抓住路圓雅的胳膊，将人托起來，“別把食物壓壞了。”
“你一點都不在乎我！”路圓雅義憤填膺，“你只在乎你能不能吃得起飯！”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乖巧坐好，沒有再去折騰那些被淩潔擺放整齊的物資。
由于昨晚睡眠質量并不好，加上路況良好車輛平穩前進，更加催生了殷莓和林姐的睡意，兩人前後打了哈欠。
淩潔注意到，“你們就趴在面前那個桌子上睡吧，現在沒有太大的空間，委屈一下。”
兩人現在的位置本是四人位的餐桌，因為考慮到可能後續吃飯需要用到，所以淩潔并沒有把物資堆放在上面，此刻留出來的空間應該是整個房車中最大了的吧。
“這有什麽好委屈的，”林姐笑道，“以前上課的時候大家不都這麽睡的嗎？”
想起高中時候的課間，争分奪秒補覺的經歷，路圓雅和淩潔也跟着笑了起來，不過她倆現在并沒有什麽睡意。
殷莓和林姐面對面坐着，齊齊趴在桌上，前者仿佛是害怕睡醒之後，又會剩下自己孤單一人，所以即便睡着，都要用兩根手指揪住林姐的衣袖。
“感情真好啊。”路圓雅小聲說着。
“嗯，”淩潔點點頭，“現在她們就算是對方唯一的家人了吧。”
聽到後面說有人睡了，喬岩就把連通駕駛位和車廂的小門關上，“這個路口左拐，後面只有單車道，一路開到底就行了。”
“你不是警察嗎，家怎麽會離得這麽遠，而且還是在郊區。”
“那是我爸媽的房子，”喬岩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繁花市的房子太貴，我現在還買不起，所以就只能帶着老婆孩子跟他們住。”
可能是想為自己挽回一些臉面，他補充道：“雖然是平房，但勝在占地面積大，而且還自帶一個小院子，我老婆挺喜歡的，而且家裏關系也融洽，沒什麽不好。”
然而蘇雨只是淡淡點頭，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讓喬岩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
轉過彎，車道明顯變窄，雖然中間也畫了分界線，但明顯沒有平常的雙車道寬，而且道路兩旁的景象也逐漸荒涼起來，如果剛才還在近郊，那現在他們就是在往遠郊走。
路圓雅看到窗外的景色，開始犯嘀咕，“這不會是走錯道了吧？”
“應該沒有，”淩潔努力回想了一下，“和我記憶中的路線差不多。”
喬岩當然不可能會給他們指錯路，對于他心裏還記挂着生死未蔔的父母妻兒，如果現在是他在駕駛車輛，那他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小心！”
一個眨眼的瞬間，喬岩心神俱顫，急忙怒吼一聲讓蘇雨趕緊踩剎車，好在他們車速并不快，這才在車禍發生之前及時停了下來。
這個突然從路邊的灌木叢中竄出來的男人面黃肌瘦，身上穿着皺巴帶有污漬的西裝，領結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只的皮鞋開了口，露出裏面黑白相間的襪子。
想來能做出以身攔車的舉動，就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氣，所以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睜開雙眼，生怕會看到什麽血腥的場面。
喬岩解開安全帶想要下去查看情況，卻被蘇雨冷聲制止。
“你打算幹什麽？”
“當然去問問他想幹什麽啊，”喬岩覺得莫名其妙，“他冒着生命危險攔車，肯定是有什麽急事或者大事。”
蘇雨目光微涼，“然後呢？”
“然後？”喬岩一怔，随即變了臉色。
是啊，然後該怎麽辦呢？是帶上他一起出發，還是給他留一些食物然後不管不顧，還是說發揮自己警察的本事，幫他救出自己的家人朋友？
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男人已經來到車前，他仰着頭，面露興奮，“朋友，能捎我一程嗎，我的車沒油了。”
蘇雨不吱聲，看樣子應該是打算讓喬岩去處理這件事。
放下車窗，喬岩問男人：“你家在什麽地方，為什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車是沒油了，還是壞了？”
男人繞到喬岩所在的這一側。
“我本來是打算來這邊視察一下樓盤的情況，卻沒想到半路遇到一些會吃人的恐怖怪物，它們就像電影裏那些喪屍一樣，一直追着我的車跑，好在他們速度慢跟不上，我才僥幸逃脫，不過剛走到這邊，車就沒油了，所以我才一直待在這兒，想着能不能叫拖車或者警察救援，結果電話也打不通。”
喬岩判斷着對方這番話是否可靠，片刻後，他提出自己的疑惑。
“喪屍爆發是在兩周前，你也是在那個時候到這邊的？”
“對啊，”男人不解，“這有什麽問題嗎？”
喬岩快速皺了下眉，轉而看向蘇雨，“開車走吧。”
蘇雨勾唇，啓動車輛繼續往前行駛，從停車到再次出發他都沒有和男人有過任何交談，那男人也想着她不過是一個普通角色，所以沒放在眼裏。
原以為勢在必得，沒想到車突然往前開，給他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好幾步，也不知是踩到了什麽還是本身就沒有站穩，竟然就這樣癱坐在地上。
等他回過神，房車已經走遠。
“草！”
對着房車罵了一句，男人站起身，到嘴的鴨子飛了，他能不生氣嗎？駕駛室這兩人身上都幹幹淨淨，而且面色紅潤，一看就不缺吃喝，要是能把他們騙到手，他就又能飽餐好幾頓了。
可惜沒辦法，他們沒有武器，只能輪流來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憑借偶爾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才活到了現在。
而且……一想到的話回去又要面臨那些人惡心的嘴臉，男人眼中的戾氣更加濃郁。
房車已經消失在道路盡頭，男人狠狠啐了一口，轉身一瘸一拐地朝着他身後未完工的售樓處走去。
裏面還躲藏着十幾號人，他們将剛才發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等男人回來之後，紛紛埋怨他，為什麽要放房車走，如果能把房車奪過來，他們就能回家，而不是躲在這個破爛的售樓處茍且偷生。
“你們說的倒是輕松，”男人不甘示弱，“外面就我一個人，怎麽可能攔得住車，當時我就讓多幾個人陪我一起去，你們都不願意，現在房車沒了，高興了吧？”
沖在前面的幾個人表情一僵。
“算了算了，有了這次的經驗教訓，下次我們就多派幾個人出去好了，大家都消消氣，不要搞內讧，團結一致才能活下去，對吧。”
有和事佬出來勸架，售樓處內部的氣氛緩和了不少，男人也從一開始的氣憤轉為平靜，一言不發地去角落坐了下來。
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現在餓得四肢發軟，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減少能量的消耗，以便在下一輛車來之前還有能站起來的力氣。
房車內，路圓雅和淩潔詢問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喬岩就把經過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诶？為什麽他說是兩周前就到這，然後你就判斷他目的不純了？”
淩潔覺得這個問題屬實沒有什麽必要，除了會暴露智商之外毫無用處，但看路圓雅的神情，她是真的在為此感到疑惑。
“如果你一個人在寝室，兩周時間內不吃不喝，會是什麽情況？”
面對蘇雨的話，路圓雅認真回答：“會死。”
“倒也沒那麽誇張，”蘇雨輕笑一聲，“大概率還活着，但沒辦法像他那樣自由活動，所以在此期間，他肯定吃過東西。”
喬岩點頭：“對，而且按照他的說法，他僅僅一個人憑借自己的能力就能活到現在，沒有強力的武器說的過去嗎？”
想到蘇雨的槍，路圓雅連連點頭，“是這樣沒錯，然後呢？”
“還要什麽然後啊，”淩潔簡直要被她氣笑了，“這麽多信息都說明他在騙我們，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他肯定不懷好意，這下懂了嗎？”
路圓雅撓撓頭，“但這又不影響什麽，我們這麽多人，還有武器，難道會怕他？”
“財不外露啊單純的女大學生，我們現在物資、武器、人、車都不缺，會有多少人惦記我們，你心裏得有點數吧。”
這些道理路圓雅都能理解，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麽要擔心，就算別人打他們的主意，他們也有應對的能力，完全不用怕啊。
蘇雨理解了她的想法，于是開口道：“圓雅，是不是目前為止太過順利，你覺得已經沒有任何困難能影響我們？”
如果換做是淩潔或者喬岩說這話，路圓雅都會立刻反駁，但對方是蘇雨，她不敢吱聲。
“你們的經歷的确特殊，但怎麽保證是獨一份？”
蘇雨繞過橫在路邊的一輛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道理總該懂吧？我們可以拿到武器，別人也可以，不要小看別人，也不要太過高看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