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盛拾月自然不會退縮。
她擡眼瞥了對方的蛐蛐,心中疑惑越重,可又毫無頭緒,只能暫時将自己的蛐蛐倒入鬥壇中。
鬥壇中間先用木板隔絕成兩邊,直到蛐蛐都開牙才能拉開。
許正明早早就準備好也沒用,只能等着盛拾月拿着鼠須撥動須子。
盛拾月這頭蛐蛐的時間不長,是前些日子曲黎去城外莊子時,巧然撞見,便送到盛拾月這兒,作為她這幾日好好念書的獎勵。
既能作為獎勵,自然不可能是凡品,這蛐蛐頭大且圓,兩眼較高,正如行家所吹捧的“寶石頭”一般,身長且尖尾梢,整體泛着淡淡光澤。
剛出現就惹得衆纨绔“哇”的一聲,若不是比賽将臨,早有人争先向前細看,但即便不好上前,衆人也彎着腰湊着往那邊夠,發出啧啧贊嘆。
這一眨眼的時間,風頭又被盛拾月奪去。
許正明手杵着桌沿,額頭、手背氣得青筋鼓起,恨不得當場掰下一塊桌板,可又催促不得。
他往日性子也并非如此沉不住氣,到底是官宦家族培養出的子弟,只是馬球一遭受挫,又被同齡人嘲笑許久,再加上今日一再丢了面子,徹底失了分寸。
只見對面的蛐蛐開了牙,他立馬伸手将木板扯開,喊道:“開始。”
衆纨绔面露不滿,盛拾月唇邊笑意淡去,往對方一觑。
許正明卻顧不得那麽多了,立馬伸長身子,死死盯着裏頭。
他的蛐蛐果真兇狠至極,直接就向對面撲去,如同金牙的利齒往另一只蛐蛐上一咬!同時前腿擡起,試圖按住對方。
另一只也不是好對付的,見此也被激出火氣,側頭一使勁,竟将許正明的蛐蛐直接掀往上起,差點就翻了身。
兩只蛐蛐發出一聲聲急促鳴聲,分離片刻又快速撞到一起,抵着腦袋,張合着利齒,一時前者占上風,一時後者将其掀翻。
圍觀的人沉浸其中,緊張地握緊拳頭,随之發出一聲聲“嚯”聲。
待四五分鐘後,相持的場面終于出現轉變,只見盛拾月的那頭蛐蛐用力一掀,直接将另一頭蛐蛐掀翻、撞到鬥壇上。
“好威武的蟲兒!”孟清心大聲誇贊,若是往日,這必是要贏的趨勢,可她下一秒卻變了臉色。
只見那被掀翻的蛐蛐竟沒有一點兒停頓,又一次向對方撲去,而盛拾月的蛐蛐在奮力一搏後,有所失力,一時不防,就被咬住前腳。
翅膀飛快扇動,盛拾月的蛐蛐疼得直接咬住對手的腦袋,可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對手。
局勢瞬間扭轉,且難以再改變。
“這不對,他這蛐蛐很不對勁,實在太過兇勇了些,”有人深覺不對。
蕭景又困惑又惱怒,斥罵道:“許正明又使了什麽手段?!”
外頭的人也議論紛紛,這場面十分可笑,往日被指責、貶低的纨绔們反而光明磊落,自許高潔的人卻用盡手段。
只見盛拾月的蛐蛐要被扯斷腿,鳴聲帶着幾分哀求,孟清心終究不忍,上前一步就喊:”我們認輸!”
若是她的蛐蛐,她無論如何也要鬥到最後,但這是盛拾月的蛐蛐,旁人總說盛拾月輕佻薄情,可她們這些朋友卻知盛拾月最重感情,哪怕是手中的一只蟲兒,也會極力飼養直至壽終,她的金算盤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是她傻、被人騙。
可話音落下,對面的人卻好似沒聽見,甚至退後一步,擡頭看向對面,露出得意笑容。
孟清心眉毛一豎,立馬自己上前一步,就要親自将它們撥開。
可這時的許正明卻有了反應,伸手拽住她手腕,說:“比賽還沒有結束,旁人不得插手。”
下一秒,那他的蛐蛐偏頭用力一扯,對手的前腿就硬生生拽下。
盛拾月急忙上前一步,寬袖往手上一裹,就要去它們撥開,可卻已經太晚,那蛐蛐松開口中前腿,竟敢往盛拾月的手上咬。
“嘶……”盛拾月頓時發出一聲痛聲。
長牙居然咬開了錦布。
而那只斷腿蛐蛐在這時,突然一下子撲回來,咬住對手脖頸。
另一只吃痛,後腿一蹬,兩只蛐蛐一齊撞到瓷壁上!
“這蛐蛐瘋了不成!”衆人面露驚恐。
許正明的蛐蛐好似當真不知痛,撞了一下還不成,即便被咬着脖子,也要一下又一下地往瓷壁上撞。
想幫忙的盛拾月根本無從下手。
再一撞,只見那蛐蛐突然倒下,後腿虛蹬幾下,像是被斷腿蛐蛐咬死,又好像自己撞死。
而許正明這下卻開口:“既然孟清心認輸,那這一局就算我們贏了。”
剛剛假裝沒有聽見,現在反而提起。
“無恥!”孟清心破口大罵:“許正明你要點臉吧!”
蕭景也往前,冷臉道:“你給蛐蛐下藥了?”
蛐蛐相鬥雖激烈,可也不至到現在這種地步,多是一只蛐蛐鬥敗,貼着鬥壇,四處逃竄就算輸,而許正明的蛐蛐狀态明顯不對,癫狂到将自己活活撞死。
盛拾月面色一沉,亦是被激出三分火氣,堂堂正正比試也就罷了,可這人偏一再耍無賴,又不是三歲小兒在這邊胡鬧!
她先是撥開另一只蛐蛐,再小心将自己的蛐蛐撥回罐中,繼而往蕭景手中一放,便叮囑道:“替我拿回府邸中,讓他們用心照顧着。”
蟲類在野外多有争鬥,缺胳膊斷腿也是常事,不影響壽命,只是往後都不能拿出比試了。
蕭景連忙應了聲。
而盛拾月又轉身看向對面,語調不見起伏,但卻莫名顯得森冷,說:“你倒是運氣好,腿傷未愈不能上馬,不然就不只是這條腿了。”
許正明終于得意一回,哪裏會被輕易吓退,笑道:“殿下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個,要是也意、外、摔斷一條腿,外人不知會如何說?盛九殿下憂心自己的蛐蛐,竟也斷了條腿陪着”
盛拾月視線往鬥壇一瞥,意味不明道:“總比死了好。”
無論誰被咒死,都會忍不住發怒,許正明冷笑一聲:“還有一局,殿下可別怕了。”
盛拾月呵了聲,回:“我就看看你還有多少把戲。”
兩方人的火藥味越濃,互相怒瞪着,絲毫不肯退讓片刻,這早已不是普通的比試,許正明一而再的無恥行為,已讓一群人徹底動怒,這哪裏是欺盛拾月和孟清心兩人
分明就是在打她們全部人的臉!
“這局可不是看我了,殿下前些日子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個,”許正明扯了扯嘴角,語氣有一種莫名的篤定,好似極其相信這人能打敗盛拾月。
盛拾月微微皺眉,只能暫時壓下突然浮起的不好預感。
一行人浩浩蕩蕩擠出倚翠樓,中途口角、小動作不斷,直到草場還在針鋒相對,互看不順眼。
人方站定,便有人去請裁判,汴京馬球盛行,便有商戶在郊外開辟可按時租借的草場,雖然租金昂貴,但草場中配有醫師和裁判,只要租借就可使用。
鞠杆、馬匹等都已通知仆從帶來,唯一麻煩的是葉赤靈還無法上馬打球。
打馬球也講究個默契,葉流雲、葉赤靈兩人打小和盛拾月一塊長大,往日盛拾月打馬球、蹴鞠,都是她們兩人陪着,即便偶爾會和孟清心她們組隊,但終究不如這兩人默契,不然上一次許正明也不會故意弄摔赤靈。
衆人商量片刻,只能由從小練武、體質最好的孟清心代替赤靈位置,并要求她盡量将球讓給盛拾月和葉流雲,配合她們進球。
衆人商量完,才看向另一邊,許正明那邊無一人離開換衣服、牽馬。
大家不禁疑惑,卻瞧見三道黑衣黑馬的身影從遠處沖來,那馬蹄聲極大,震得地面嗡嗡作響,而馬上的人個個身材高壯,膚色略深,還沒有到眼前,就能感受到一股極兇煞的氣息。
“怎麽像屈钰她們,”有人低聲道。
旁邊的人一跺腳,喊道:“就是屈钰她們!她不忙着準備過幾日的武舉,來這兒湊什麽熱鬧?!”
衆人表情突然凝重許多。
如今大梁的武臣各分為三派,一是掌管禦林軍的孟家,往日只聽從陛下調遣,不曾參與任何黨派之争,存在感極少。
二是武安君一派,因長期在外征戰的緣故,勢力多在邊疆,在朝中話語權稍弱。
三就是以屈钰母親、三公之一的太尉屈夏歸為主的八皇女一派,此中官員大多是武舉出身,往日十分自傲,最瞧不起如武安君、孟家這樣,靠祖上蔭庇,能直接跳過武試,掌軍為官的人。
因此,她們對膝下子女也一樣嚴格,要求她們從小習武,與其他人一樣參加武舉。
而面前這屈钰,便是今年武舉的熱門選手之一,據說為了一舉斬獲武狀元,她已閉門不出一年有餘,要不是在前幾日陛下組織的馬球賽上瞧見她,衆人都快以為她消失了。
思緒起落間,這三人已出現在衆纨绔眼前。
屈钰見盛拾月卻不下馬,手握鞠杆指向盛拾月,便道:“殿下,這一局我與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