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寒露說完, 屋子裏有一瞬間的靜默。
她略有不忍地看向林未淺,只見她神色怔怔,抿着唇低下了腦袋。
“娘娘, 您也不用難過的,可能王爺剛好有事要與那徐姑娘說, 也許待會兒就過來了!”
寒露心裏生氣, 但還是先安慰林未淺。
林未淺看出她的好意,勉強扯出一個笑說:“我沒事, 反正我也忽然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不去湯泉也沒什麽。”
寒露聽着這話, 卻是一驚:“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陳府醫過來看看?”
“不必了, 就是小腹漲漲的, 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寒露也算了解林未淺的性子, 不做勉強,轉而問道:“那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未淺搖頭。
她現在也沒什麽胃口。
寒露見狀,只好先離開,讓她自己好好休息。
林未淺側躺在床榻上,無比希望自己能夠一閉眼就睡着, 這樣就不用繼續糾結元鸷失約的事, 然而她怎麽也靜不下心, 一閉上眼, 腦海裏就忍不住去想元鸷和徐思思去竹林做什麽,說什麽。
這種不安甚至帶着點煩躁的感覺, 陌生得讓她不知該如何緩解。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下床走一走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門一開一合的動靜, 緊接着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林未淺太熟悉這個聲音了。
過去這段時日,元鸷偶爾會處理公務到深夜, 雖然他說過叫她不必等,但她已經習慣身邊有人陪伴,總要聽見腳步聲起才安心睡去。
所以她肯定,來人是元鸷。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翻過身好好問他為什麽沒有守約來接她去湯泉,可就這麽一瞬間,她忽然生出逃避的心思,決定裝睡。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在床邊停下。
林未淺緊閉着眼,連呼吸也不自覺放慢。
“為何這個時辰歇息,不是說好了要去湯泉嗎?”
男人猝不及防開口,像是根本沒當她在睡覺,又或者說……他發現了自己在裝睡。
果然,不等她回答,元鸷忽地又道:“我在湯泉等了你很久不見你過來。”
語氣竟還帶了點委屈?
林未淺倏地睜開眼,也不糾結要不要繼續裝睡了,直接轉頭起身,一雙清亮的眸子凝着他:“你在湯泉等我?”
不知怎麽的,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寒露去過湯泉,根本沒有見到任何人。”
寒露沒必要騙她,也不可能騙她。
她說着,不知怎麽就生出一股怒意,原來被欺騙是這種感受啊。
或許是想起了元鸷說的在他面前不需要隐藏任何情緒,又或者是她此刻實在太難過,她沒忍住,嗓音緊繃着直接道:“你不想陪我一起去湯泉,我不會怪你,也不會強求你……但你沒必要耍我。”
林未淺覺得元鸷或許還會找理由尋借口,誰知他見自己謊話被拆穿,不僅不心虛,反而挑了下眉說:“好吧,我的确沒去。”
聽到這話,饒是林未淺心裏有所準備,還是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她以為他最起碼會道歉,哪想竟是這樣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既驚訝,又生氣,想說什麽又實在嘴笨不知怎麽說,索性閉上嘴,将臉轉到一邊,不再看他。
元鸷盯着她氣鼓鼓的側臉好半晌,像是欣賞夠了才勉強收回視線,然後毫無任何預兆地低頭,在她唇上迅速親了一口。
林未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瞪着圓圓的眼睛,連連往後退去,還伸手捂住了嘴。
“你,你做什麽?!”她聲音氣極了,磕磕絆絆差點咬到舌頭。
元鸷凝着她的眼睛,語氣總算認真些許:“我在哄你,因為你生氣了。”
林未淺一怔,随即立刻否認:“我沒有生氣……”
然後又想到什麽,說:“就算我生氣,你,你親我做什麽?!那是你生氣,你教我的讓我哄你的辦法,現在又不是你在生氣!”
說完,她忽覺不對。
自己前一刻還否認說沒生氣,但後面這話似乎又證明了自己的确在生氣。
林未淺說漏了嘴,有些氣自己,索性垂眼不說話了。
元鸷唇角微勾,卻并沒有追問她為何要隐瞞自己生氣,而是直接問:“可以告訴我你在氣什麽嗎?”
“是我撒謊,還是沒和你一起去湯泉?”
林未淺咬了咬唇,沉默不語。
她不能都氣嗎?
元鸷等了片刻,見她不說話,終是嘆了口氣:“原本想着得讓你自己開竅,可我在竹林等了半天,期間被喂了好幾口蚊子,還是沒等到你來興師問罪。”
林未淺這下聽得更懵了,重新擡頭看他:“你,你在竹林等我,為什麽?”
元鸷卻沒有回答,還是問:“那你生氣又是為什麽?”
像是怕她再一次否認,他又接着說:“你生氣了,在不高興,因為徐思思,對嗎?”
聽到這個名字,林未淺總算有了和剛才不一樣的反應,她抿了抿唇,眉頭也不自覺擰起。
“我,”她遲疑着開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麽,只是,只是心裏很亂。”
見她如此糾結無措,元鸷心頭一軟,忽然就不想這麽逼她了。
“你讓寒露出去找我,結果沒見着我的人,卻聽向嬷嬷說我和徐思思單獨去了竹林,對嗎?”
林未淺一怔:“你怎麽知道?”
她方才好像只說了寒露去過湯泉池子,沒說別的。
元鸷坦然道:“那是我讓向嬷嬷這麽說的。”
“什麽?”林未淺愣住了。
“你為何要這樣?”
元鸷凝着她的雙眸,嗓音沉沉:“因為……我想讓你察覺到自己對我的感情。”
林未淺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但不等她問,元鸷就又道:“你我成婚多日,不管彼此是否有感情,這婚也沒有機會再反悔,可我不喜歡兩個毫無感情的人躺在一處,這和兩具屍體擺在一起沒什麽兩樣。”
“我喜歡你,我很清楚,那你呢?”
林未淺的心随着元鸷的話一上一下,起起.伏伏,原因無他,純粹是被他口中的反悔還有屍體吓到了。
于是當她聽到最後那個問題,她反倒沒能往深處想,只輕輕說道:“我自然也是喜歡你的,你對我很好。”
元鸷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可眼中還是不免劃過一絲失落。
“那你也喜歡寒露嗎?”他又問。
林未淺同樣沒有任何猶豫,點了點頭:“我當然也喜歡寒露,還有婉姐姐和福嬷嬷……雖然嬷嬷她平日嚴肅了些。”
說到最後,她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大概是覺得在背後議論人不大好。
元鸷認真看着她,最後問:“你對她們的喜歡,和對我的喜歡是一樣的嗎?”
他注視着她的雙眼,不想錯過任何一絲情緒。
林未淺被他鄭重的樣子吓到,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起來。
這世上待她好的人并不多,所以每個對她表達善意的人,都會被她記在心裏。
長姐、寒露、婉姐姐和福嬷嬷,自然還有元鸷。
她喜歡她們,卻從未想過喜歡還會有不同。
“我,我不知道。”
她想不出正确的回答。
元鸷大抵也有了心理準備,見她略顯無措地回答,反而語氣愈發溫柔下來:“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或許能讓你明白這其中的不同。”
林未淺心中本就被他勾起了困惑與不解,聽他這麽說,立馬點頭。
元鸷問道:“還記得我教你哄人的辦法嗎,如果寒露和顧寧湘生氣,你會用同樣的方式哄她們嗎?”
林未淺一怔,随即搖頭:“這、這怎麽可以随便親人!”
況且婉姐姐還有夫婿!
“那為什麽你之前願意親我?”
林未淺想也不想就答:“因為你是我夫君啊。”
話本子裏也是娘子哄郎君。
元鸷一笑:“是啊,因為我是你夫君,我們之間是男女之情,這同你和寒露的主仆情誼不一樣。”
林未淺有些明白了,但面上仍有些茫然。
元鸷卻也不急,循循善誘道:“你若是還不明白,我再做一件事,你應當就能懂了。”
林未淺不明所以,剛要詢問便見元鸷再次俯下.身來。
她本能地想要往後退,卻不想被他欺身圈住。
“別動。”他低低說道。
林未淺幾乎整個人被元鸷納入懷中,無從退卻只好停住,随後,她就見他如同那次教她哄人一般,薄唇緩緩覆了上來。
林未淺一時茫然,雙手下意識撐在床面,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很快離開,誰知下一瞬,他忽然擡掌扣住了她的腦袋,動作十分靈巧又迅速地撬開了她毫無防備的唇瓣。
“唔!”
陌生又強勢的氣息侵襲而來,攪得林未淺茫然無措的心倒海翻江。
屋子裏長久的靜谧,讓二人唇齒交.纏時暧昧的聲音格外清晰。
可元鸷卻恍若未覺,霸道又溫柔地侵.占着她唇間的每一寸,扣在她腦後的大掌也不動聲色地下移,扶住她早已發.軟的腰肢。
就在林未淺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時,元鸷終于停下動作,從她唇間退了出去。
但也僅僅是退出去,他并沒有放開她,而是低着頭,與她額間相抵。
“這次……懂了嗎?”
一開口,他的嗓音低沉而又沙啞。
林未淺還沒回神,整個腦袋暈乎乎的,還在輕.喘着氣。
“什、什麽?”
元鸷低低輕笑,連胸膛都在發震,說:“方才那樣的吻,你會排斥我嗎?”
林未淺愣了愣,回憶剛才的情形,除了有些喘不過氣,身子莫名沒力之外,似乎并沒有排斥。
她誠實地回答,元鸷彎起唇角,似是很開心,又問:“那讓你和旁人做這樣的事,你可願意?”
看似輕飄飄的問題,林未淺卻聽出了一絲絲危險的氣息,她擡眼看向元鸷,遲疑地說:“旁人……是誰?”
結果元鸷嘴角瞬間落了下來,雙眸微微眯起:“怎麽,你還想那旁人是誰?”
林未淺撇撇嘴:“是你這麽問的。”
“那你就真想了?”元鸷輕哼,說完,像是還有些氣不過,低頭迅速在她唇上輕啄了下。
林未淺一聲低呼,用手背遮住唇,不滿道:“你偷親我?!”
“你可以偷親回來。”
元鸷神色坦然地挑了挑眉,像是在邀請她親回來。
可林未淺面皮薄,抿着唇不語。
元鸷心情愉悅,也不再逗她,只問:“你現在總應該明白兩種喜歡是不同的了吧?”
林未淺猶豫了下,腦袋點了點。
她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心底卻已覺出其中不同。
她可以與元鸷接吻,卻接受不了和別人。
只是弄清楚喜歡是什麽後,林未淺發覺自己心裏仍有個疙瘩,她不想将此事拖着,便開口問:“那……徐姑娘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在意的還是今天他失約的事。
元鸷似乎不意外她會問。
“你這是在吃醋?”
林未淺自然知道吃醋是什麽,之前同婉姐姐去垂釣,她還說起過。可當時她只是聽着婉姐姐說,自己卻并沒有親身體會過。
她不願意承認,因為這顯得她似乎很斤斤計較。
元鸷見她不語,也不勉強,道:“我今日的确見了徐思思,也的确将她叫去了竹林。”
林未淺一頓,擡眼一言不發地看他,唇線緊抿。
元鸷忍着笑意,繼續道:“我不知今日她到底與你說過什麽,但我知道我同她沒有半點關系,若是我有心想要與她如何,大可将她留在王府,又怎會放任她在外。”
“至于我将她叫去竹林……一來是警告她不要生事,二來也是想借此讓你吃個醋明白自己心意,最好是能直接找過來質問我,可誰承想某人竟絲毫不在意我,反而在屋子裏睡覺。”
林未淺面上一僵,忽然心虛低頭。
“我只以為你戲弄我,若是去了,豈不是自找笑話,況且……”她不由地小聲下去,“我怕你會覺得我心眼小。”
元鸷擡起她的頭,直視她的雙眼,說:“我倒寧願你心眼小。”
“?”林未淺愣愣的。
元鸷緩緩道:“只有越在乎一個人,越喜歡一個人,才會希望那個人獨屬于自己,我喜歡你因為我吃醋,這說明你心中的确有我。”
林未淺聽着這話,心裏忽然明朗起來。
因為元鸷這話,她忽然想起那日清風樓婉姐姐與她說的事,王家想要将王玥嫁到知州府為側室。婉姐姐沒有同意,當時她還附和了婉姐姐,夫妻本就應該是彼此唯一,摻和了旁人不好。
她看別人的事尚且明白,怎麽到自己的事上就陷入莫名其妙的糾結中了呢。
她和元鸷是夫妻,自然也應該只有彼此。
将事情說明白,林未淺開心許多,她想起今日原本的計劃,問元鸷:“我們還要去湯泉瞧一瞧嗎?”
元鸷朝窗子方向瞥了眼,說:“天色已經黑了,等明日吧。”
林未淺沒有反對,畢竟他們還要在莊子待上一段日子,不急于一時。
也不知是不是心寬了的原因,林未淺忽然覺得有些犯困。
“那我們今日就早點歇息吧。”
她說着就要轉身去掀被子,結果人剛一動就被握住手腕。
“嗯?”她疑惑地看向元鸷。
元鸷神色一閃,在她不解的視線下輕咳了聲:“你似乎忘了,我們還有一件事沒做完。”
林未淺一聽,忙仔細回憶起來,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沒有啊,沒什麽事要做的。”
元鸷凝着她一雙幹淨清亮的杏眸,忽然很想知道若其間染上欲.色會是個什麽模樣。
“你忘了嗎,洞房花燭之夜我們還有一件事未辦,當時……你不願意,将我喊停。”
随着元鸷的話,林未淺的思緒也一下飄到了大婚之日,當時……
她猛然想到什麽,擡眼看向他:“你,你想……”
她實在羞于出口。
元鸷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們總應該将夫妻二字坐實。”
林未淺覺得元鸷一定是故意的,她今日剛明白自己的心意,不願意的話自然沒辦法再說出口,否則倒像是先前說的喜歡有些虛情假意。
只是她曾在嬷嬷那兒聽過這床笫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心裏實在害怕。
林未淺閉上眼,想着就當是睡一覺,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她太過緊張,小腹處突然泛起陣陣疼來。
她抿着唇想要忍耐,但就在元鸷俯身親她時,她忽然察覺到自己身體異樣。
她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抵住了元鸷的肩。
“等、等等!”
元鸷以為自己不小心壓到了她,倒是很聽話地停了下來:“怎麽了?”
林未淺覺得幸好此時夜色昏暗,否則定會被人瞧見她這張漲紅得仿佛熟透了的臉。
她不好意思看元鸷,垂着眼極小聲說道:“我,我好像來月水了。”
元鸷足足愣了好一會兒,等反應過來,面上竟生出些許無措:“你,你……可是要我幫你做什麽?”
林未淺已經尴尬到快要說不出話,但還是搖搖頭:“你可以幫我喚寒露過來嗎?”
元鸷一頓:“好,你現在這兒待着。”
說完,立刻下了床往外走去。
林未淺松了口氣,她怎麽也沒想到月水會突然來,雖然算算日子倒的确是這幾日。
也怪她今日心神不寧,都沒意識到小腹隐隐作痛是因為這個。
寒露來得很快,也十分利落地幫林未淺收拾妥當。
“抱歉,突然将你叫醒。”林未淺略有歉意道。
若是平時有準備,她自己一個人也能處理,只是今日情況實在有些糟糕,不只是身上穿着的衣衫,連床鋪都得重新換新。
寒露笑她:“娘娘可真是客氣,不過好在奴婢一直沒有歇息,來得倒還算快。”
“你還沒休息嗎?”
林未淺詫異,畢竟外頭天色都黑了。
寒露解釋道:“奴婢擔心你會和王爺起争執,一直不敢歇下。”
說着,她又想起方才元鸷匆匆傳喚她的樣子,問道:“娘娘與王爺應當還好吧?”
林未淺不免有些愧疚,沒想到她和元鸷的事還要讓寒露這般牽挂。
她搖搖頭,淡淡笑着:“沒關系,其實是誤會,總之……現在一切都好了。”
寒露見狀,倒也沒有多問,心總算放下。
林未淺突然來月水,自然也沒辦法按照計劃去湯泉調理身子,這事也就只能暫時擱置。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吃過冷食,這一回來月水,她小腹特別疼,就像是有人拿着根針時不時就刺她一下。
以至于之後三四日,林未淺都沒有怎麽出門,每日就等着陳府醫過來例行診脈,日子與過去在王府幾乎無異。
若說實在有什麽不同,那大概就是夜裏了。
自從元鸷與她互通心意,睡前親親抱抱自然是少不了。
一開始,她還有些不大習慣,每回親吻都差點呼吸不過來,而一旦發生這樣的事,元鸷總會慢下來,一點一點地教她。
他那耐心又認真的樣子差點讓她以為自己是在學什麽傳世經書。
偏偏他還總是一副十分正經的樣子,說:“此事事關我們二人幸福,自然得細細琢磨,日日溫習。”
于是就這麽日日溫習着,林未淺的月水終于走了。
這天陳府醫照舊來給她診脈,剛好,元鸷也在屋裏。
“娘娘情況如何?”元鸷問道。
陳府醫收回手,微微思忖後道:“娘娘脈象有些虛,不過這也有月事剛結束的原因在,但……”
見他如此猶豫,林未淺不免緊張起來。
元鸷也擰着眉:“有什麽話只管說便是。”
陳府醫回道:“娘娘頭先那次吃冷腹痛,雖将養了些許時日,可到底沒有完全調理好,再加上這次月事一來,氣血更是不足。”
“娘娘必定得記住,近來絕不可操勞憂心,除了湯藥外,平日更是要多吃補血益氣的膳食。”
林未淺乖乖聽着,點點頭:“我記住了,有勞府醫。”
“娘娘言重,”陳府醫收拾好藥箱,起身同元鸷施了個禮,“王爺,那下官就先去抓藥了。”
元鸷輕嗯一聲:“讓寒露同你一道過去。”
“是。”
陳府醫背着藥箱準備退下,可走到門口時,他忽然想起什麽,又重新轉過身來。
元鸷擡眼,問道:“還有事?”
陳府醫遲疑了下,輕咳一聲道:“下官突然還想起一件事,除了方才那些需要注意的,另外……王爺與娘娘近來最好莫要行房事,等娘娘再調養一段時日。”
林未淺聽得一愣,反應過來時面上騰地一下紅了。
元鸷倒還算鎮定,除了剛聽見“房事”二字時微微一愣,之後倒也算平靜,甚至還淡淡應了一聲:“本王知曉了。”
林未淺再不敢看陳府醫。
他哪會知道,元鸷原本還想着等她月事結束就将洞房花燭夜給補完呢。
這下,她倒是松了口氣。
林未淺倒不是不願,只是心裏總有些害怕,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這天夜裏,林未淺照舊枕在元鸷胳膊上準備入睡。
這是近段時間以來二人的習慣。
可今夜,卻似乎有些不同。
他們……還沒有親吻。
林未淺心裏覺得奇怪,前幾日每回元鸷将她抱住,第一時間就是向她索吻,可今晚卻十分規矩,連臉都沒有朝向她。
她不解地盯着他的側臉,忽然,一只大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
“你怎麽還不睡?”元鸷低沉的聲音響起。
林未淺伸手将他的大掌扒拉下來,反問他:“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元鸷裝作不懂:“何事?”
林未淺不信他真的不知,隔着夜色,捉住了他的視線,道:“你不是總說要先親我再睡覺嗎?”
元鸷一滞,嗓音有些緊繃:“你何時這般不害臊了,這樣的話都敢直接說出口。”
若是以前,林未淺自然不好意思,又或是換作另一個人,她也不敢開口,可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能面不改色教她親吻的元鸷。
“同你學的。”她壯着膽子說。
果然,元鸷被狠狠一噎,好半晌才再次開口:“你若非要親,也不是不可以,但總不能每次都是我主動。”
林未淺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
親吻是能夠表達自己喜愛之意的,先前都是元鸷主動吻她,倒顯得她十分被動。
可她自認自己對元鸷的情誼并沒有少幾分,這回她倒是可以證明自己也能主動。
想罷,林未淺稍稍坐起身,一只手撐着床,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側身朝他唇邊靠近。
然而此時視線昏暗,加之她是頭一次主動,一時間沒能控制好力度,直接嘴對嘴磕了上去。
“嘶——”
林未淺忙捂起嘴唇,不停吸氣。
元鸷聽到動靜,自然很是擔心,欲要點燈看看情況。但林未淺卻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強裝無事地攔住了他。
“我,我沒事。”
她重新靠過去,這一回算是有了教訓,不敢再橫沖直.撞,而是動作緩慢地将自己的唇貼上去。
到這一步,二人唇瓣相貼,她算是比較熟練。
但她自然不會止步于此,開始有些笨拙地學着元鸷去試圖撬開他的唇,只是她到底太過稚嫩,半晌都沒能找到關竅。
林未淺沒能察覺,在她一次又一次嘗試後,元鸷的身體卻逐漸緊繃起來,到最後,額間甚至冒出了冷汗。
他終是沒忍住,擡手一把扣住她的腰,制止了她繼續的動作。
“這次已經夠了,睡吧。”
林未淺這才發現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問道:“你嗓子怎麽了?好啞。”
元鸷緩了一會兒,回道:“沒事,就是困了,早點歇息吧。”
說完,他松開了手,沒有像前幾日那樣緊緊抱着她入睡。
林未淺不由沉默,元鸷莫不是嫌棄她笨,這才不耐煩地打斷?
時間已經不早,沒等她細想,困意便席卷而來。
林未淺很快睡着,但并沒有完全陷入深睡,迷迷糊糊間她隐約聽見床榻響動。
她下意識睜開眼,就見一個身影從床上走了下去。
她認出那是元鸷,想要開口詢問,卻根本張不開嘴。
之後又過片刻,熟悉的動靜再次響起。
元鸷回來了。
林未淺下意識伸手去抱,卻不想被元鸷一把制住。
“我身上涼,等一等。”
林未淺這才發現他身上竟帶着一身水汽。
“你是去沐浴了嗎?”她沒完全醒來,連說話聲音都還帶着困意,又軟又糯。
元鸷低低應道:“嗯,有些熱。”
他這麽說,算是解釋。
林未淺“哦”了一聲,心裏卻想,難怪不肯抱她,原來是太熱了。
于是她十分貼心地翻過身,朝床裏側滾了兩圈。
元鸷眼看着她越睡越遠,心裏不大樂意,硬生生睜着眼等到身上涼意盡數褪去,迫不及待便重新伸手将人攬進懷中。
次日,林未淺睜開眼,很是詫異地看着自己和元鸷之間的距離。
她怎麽又回到他懷裏了?
恰好元鸷這時也醒了,林未淺就将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元鸷聞言,面不改色道:“是你半夜突然往我懷裏鑽,我不想吵醒你,索性就抱着了。”
絲毫沒有懷疑的林未淺不由地感到些許尴尬。
元鸷本就是因為覺得熱,才不像之前那樣抱着她睡,可她竟借着睡着時意識不清非要貼上去。
她可真是罪過。
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她忍不住提議:“要不咱們還是分床睡吧。”
實在沒想到來了莊子,元鸷竟還會覺得熱,也不知在王府他是怎麽忍下去的。
元鸷一聽,想也不想就反對:“不行,哪有夫妻分床睡的。”
“可你覺得熱,我又半夜控制不住自己,總想貼着你。”
“沒關系,你重新靠到我懷裏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那個時候也沒有那麽熱了。”元鸷慌忙不亂地說出這話。
林未淺聞言,心裏本就不舍得分開,索性也不再提起。
起床洗漱後,徐管事忽然過來,說是知州鄭玄有事拜見,于是元鸷沒來得及用早膳便匆匆離去。
林未淺只好獨自一人用膳,正在這時,門外向嬷嬷走了進來。
“娘娘,徐姑娘在外面,說是有事想見您。”
“徐姑娘?”
林未淺有些意外,徐思思來找她做什麽?
她心裏其實不大願意見人,倒不是因為不喜徐思思,純粹是見人很麻煩。
偏偏徐思思不是那些遞帖子到王府,無關緊要的旁人,她是徐管事的外甥女。
“讓她進來吧。”林未淺說。
向嬷嬷颔首,轉身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徐思思走了進來。
“思思拜見娘娘。”
她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
不知是不是林未淺的錯覺,這次徐思思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正當她疑惑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時,徐思思忽然主動走到桌邊坐下。
她這一舉動,倒叫林未淺不知如何開口。
“咳,徐姑娘可用過早膳?”
不知該說些什麽時,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問對方有沒有用過膳。
徐思思一副被關心後受寵若驚的模樣,道:“多謝娘娘關心,我已經用過了。”林未淺這下算是看明白了,她的确找自己有事,這突然誇張起來的态度想來也是為了接下來要開口的事。
“徐姑娘可是有話同我說?”她主動問道。
徐思思一頓,神色忽然哀傷起來。
“我就知道娘娘能明白我,我的确有事想請娘娘幫忙,只是不知您是否願意。”
在元鸷和寒露這樣謹慎仔細的人身邊待久了,林未淺對人多少也生出了點防備、警惕之心。
更何況徐思思先前便同她說過很多誇大事實的話。
有的事她在前幾日問過元鸷,事實并非同徐思思說的那樣。
就比如什麽陪着元鸷在竹林練劍,其實元鸷根本不在意她當時有沒有一同在那兒,更談不上“陪伴”二字。
有這樣的教訓在,林未淺面對徐思思自然也慎重許多。
她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徐姑娘先說一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徐思思似乎沒想到她今日這麽難說話,微微一頓,道:“我,我想讓娘娘去同王爺求個情。”
林未淺聽到“王爺”二字還有些詫異,怎麽突然改了稱呼?
不過這顯然不是重點,她不解問道:“去向王爺求情?王爺生你的氣了嗎?”
林未淺這麽問,的的确确是她想要知道真相,但聽在徐思思耳朵裏,這接連的問話倒像是一種挑釁。
徐思思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好一會兒才忍下來。
“之前我在娘娘跟前多嘴,王爺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命令我即刻下山,不得再過來莊子。”
“可是娘娘您應該明白的,我說那些只是一時感懷,并非故意啊。”
林未淺不由沉默,一旁寒露瞧着,卻是十分着急。
她心裏暗道,娘娘莫不是心軟想要答應吧?!
誰想,短暫沉默後,林未淺忽地擡眼,說:“這既然是王爺的命令,我如何能勸阻,況且只是讓你離開莊子,你不是平日都住在城中嗎,就當是提前回家吧。”
徐思思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還反過來“寬慰”自己。
“可舅舅如今也在莊子裏,我一人回去實在孤單。”
既然她這麽愛安慰人,那自己就繼續訴苦吧。
徐思思想得簡單,然而林未淺卻是個更為簡單、純粹的人,她沒有考慮太多,反而很真誠地疑惑:“可是徐管事平日都在王府,并不是與你住在一處的。”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徐管事不在莊子裏,徐思思回城後也都得“孤單”地住在那間由元鸷贈給徐管事的私宅中。
拿徐管事為借口不願意離開莊子,根本站不住腳跟。
徐思思一怔,終是忍不住惱羞成怒地站了起來。
“說這麽多,你就是不想幫我,你這個林家女……”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徐思思手指着林未淺脖頸,眼睛瞪得極大:“你,你脖子上那是什麽?”
她并非少不經事,屋子裏堆着好些個話本子。
林未淺不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脖頸。
“我怎麽了?”
寒露聞言,忙上前探看,便見林未淺鎖骨上方有一個指甲蓋兒大小的紅印子。
惹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