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修)
第 6 章(修)
“我,我也不知道,我生過病,但大夫沒有說是……寒症,我一直以來都很小心的,不吹風不淋雨……”
雖然體弱,但她的小心翼翼也讓她少一些生病。
元鸷看她越說越急,伸手隔着衾被覆上了她的手。
“好了,我不問就是了,你別緊張。”
“……嗯。”
林未淺稍稍松了一口氣,可小臉依舊緊繃着。
元鸷不想讓她繼續想這個,便道:“寒露随府醫去抓藥了,大概過一會兒回來。”
“府醫?”林未淺不解。
“他姓陳,過去祖父一輩都是在皇宮任職醫官,到了他這一輩因為曾受過我母妃的幫助,所以在得知我前往封地時也辭了官跟來。”
“他醫術不錯,很有耐心,想來可以将你的身體慢慢調理好。”
林未淺腦袋輕點:“原來是這樣。”
說完,她又立刻想到什麽,問道:“那是不是我要經常吃藥?”
元鸷聞言,想到了方才給她喂藥時她無意識露出的苦澀的小表情,唇角微勾,颔首道:“是,每天都要吃。”
林未淺果然變了臉色。
她過去其實并沒有怎麽喝過湯藥,但就是因為次數少,那少有的幾回才讓她印象深刻。
“我喝藥會想吐,”她小聲說着,試圖拒絕,“有沒有不喝藥的法子?”
“嗯……”
元鸷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片刻後道:“現在不吃藥,等下次你再暈倒還是得吃,說不定會更苦,現下陳府醫給你調理,你若是實在咽不下去可以說些好聽的同他打個商量,少放一些苦的藥。”
林未淺被說服了,點點頭。
只是聽他說起她暈倒的事,她忽然又想到書房見到的那一幕。
“今天,”她有些猶豫,但又覺得一定要開口問問,“今天書房裏發生了什麽?”
元鸷不意外她會問起,甚至他很高興她主動開口詢問。
“你吓到了吧。”他說。
林未淺遲疑着嗯了一聲,說起話來還有些本能的恐懼:“那人渾身是血,叫得也很慘……他,他是誰?”
她說完,便擡眼看向元鸷,眼裏有不安也有堅持。
元鸷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抿唇一笑道:“你是覺得我胡亂殺人?”
“……”
林未淺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說:“殺,殺人總是不好的吧?”
殺戮對她而言太過遙遠,也太過殘忍。
元鸷并沒有因此責怪她,而是溫聲說道:“他是北祁安插在大衍的眼線,殺了他便是對北祁以及那些容易受別人引誘背叛大衍的人一個警告,若是輕易放過他,這類事情只會在軍中越來越頻繁,那到時死的很可能就是成千上萬的大衍百姓。”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可林未淺聽得卻心頭直跳。
她連忙問道:“那如果現在軍營裏還有這樣的人呢,他們會不會害你?”
元鸷聞言,勾了勾唇:“你在擔心我?”
林未淺一滞,磕磕絆絆地說:“我,我不能擔心嗎?”
“當然可以。”
元鸷揚眉,嗓音微啞:“我很高興。”
林未淺擡眼看着他的臉,的确能從他眼中看到一點愉悅之色,他沒有撒謊,而她也莫名開心起來。
元鸷松開覆着她的手,轉而擡起落在她發頂,力度極輕地揉了揉。
“明日一早我就會出發去城外,你在府中要好好吃藥好好休息,知道嗎?”
林未淺點點頭,他出去辦公事,她不能讓他為自己擔心。
“還有……”元鸷頓了頓,矮下.身靠近了她。
林未淺呼吸一滞,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
就在她以為他要做些什麽時,他卻忽然停住了。
“一定要記得昨夜我說的那些話,你心裏想什麽,都可以與我說,不必在我面前遮掩或掩飾什麽。”
“若是當真不好與我開口,那你就直接拒絕我,對我說現在有些話還不能告訴我,別拿旁的理由搪塞、敷衍我,好嗎?”
林未淺一聽,就知道他是在說早上用膳的事,果然當時誤會沒有解開,他心底是有疙瘩的。
她想說什麽,可元鸷卻又繼續道:“我們已經是夫妻,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便是彼此溝通,彼此坦誠,不是嗎?”
林未淺喉間苦澀,她想點頭說是,但她有什麽資格?
元鸷如此耐心,如此溫柔,而她從根本上卻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她不值得他如此。
林未淺紅了眼睛,元鸷一怔,旋即無奈一笑:“怎麽又哭了?”
林未淺鼻頭發酸,卻還是倔強道:“我沒哭。”
話音落下,眼眶已經被淚水占滿,模糊了視線。
她看不清元鸷,可卻依稀聽見一聲極輕的喟嘆。
“你不必立刻回答我,我們之間……來日方長。”
林未淺怔怔地,不知為何,她竟從這話中生出一種元鸷與她已認識許久的錯覺。
只是她知道這不可能,從小到大她見過的人幾乎是屈指可數,若是見過元鸷又怎麽可能不記得。
可是,元鸷為什麽會對她這麽好呢?
若僅僅是因為她嫁給了他,那換個人……他是不是也會對她這麽好?
明明只是一個假設,可林未淺心底莫名覺得酸澀。
她不懂這是什麽感覺,但她下意識地排斥着。
夜裏,元鸷給林未淺喂藥。
她多少有些不習慣以及不好意思,但元鸷一副坦然的姿态,叫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藥很苦,迅速喝完後,元鸷立刻讓人拿來饴糖給她含着。
“本來是要拿蜜煎給你的,那個更甜,但府醫說饴糖吃一些對你身子也有好處,就換成了這個。”
林未淺從小就沒有吃過什麽糖,很開心地将饴糖含在嘴中,等着甜意在嘴裏化開。
“你要吃嗎?”
圓瓷碟裏還有好幾顆,她捏起一顆遞到元鸷嘴邊。
元鸷本是不喜甜食的,可見她滿眼期待想要與他分享,他便不忍拒絕,張口.含進口中。
一樣好吃的東西一旦與人共享,那種欣喜的滋味就仿佛會放大。
等饴糖吃完,兩個人漱口,而後才就寝。
林未淺其實不想今晚這麽快過去,畢竟之後有好幾日都不能見到元鸷,但她又不能拖着他不讓他睡。休息不好,反而對他影響更大。
她逼着自己早點睡去,甚至将腦袋縮在衾被裏,可過了小半個時辰她仍舊沒有睡意。
說來也怪她白日昏迷的太久,這會兒倒是半點不困。
元鸷察覺到她的動靜,側頭看她:“睡不着嗎?”
林未淺不好意思從衾被裏探出腦袋,悶悶道:“白天睡得太久了。”
元鸷低低笑了聲:“要不要我給你講故事?”
“講故事?”
“嗯,小時候母妃也會講故事哄我睡覺。”
林未淺覺得很新奇,她想象不出這麽高大的元鸷小時候是個什麽模樣。
“你會說什麽故事?”她輕聲問。
元鸷沉默片刻,然後說:“我闖入北祁主帥帳中親手砍了他腦袋的故事?”
“……”
林未淺默了默,随即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個故事能哄我睡覺嗎?”
他就不怕她吓得睡不着?
元鸷語氣裏也帶着笑意:“試一試就能知道了,你要聽嗎?”
“要!”
林未淺不帶半點猶豫。
于是元鸷開始講起他第一次随軍出征,親闖敵營斬殺敵将的過去。
林未淺聽得認真,她想多多了解有關元鸷的事,哪怕是充滿血腥殺戮,與她平平無奇甚至十分枯燥的過去有着天壤之別的經歷。
元鸷嗓音低沉,充滿磁性,再加上他刻意放緩語速,聽起來的确像是在講什麽暖心慰人的睡前故事。
就這麽大概過了一刻鐘,身側傳來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他垂眸看向她,不由自主地低頭在她額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暗夜掩藏了一切,只有他自己聽見了胸膛處傳來加快的有力心跳聲。
……
次日一早,林未淺睜開眼,床邊的位置空空蕩蕩。
她瞬間清醒,見到寒露走進來,便問:“王爺已經走了嗎?”
寒露放下銅盆,走上前扶她起身,一邊回道:“是啊,天未亮就出發了。”
林未淺目光黯淡下來,她還沒有好好叮囑他按時吃飯呢。
她也想讓他知道自己在牽挂着他,就像他時時叮囑她照顧好自己那樣。
元鸷歸期未定,而這幾日林未淺也漸漸開始熟悉起王府的生活。
每日一早,陳府醫都會來給她診脈,告訴她一些除了吃藥以外調理身子的法子,比如注意吃食習慣等等。
等到用膳的時候,林未淺便會依據府醫的叮囑,少食寒涼之物,多吃補益助陽的食物。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漸漸發現每一次用膳她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多,那些生冷食材的菜肴卻幾乎不見了。
林未淺覺得奇怪,便問寒露:“是你去廚房那邊提過這件事嗎?”
寒露搖搖頭,否認道:“奴婢并未去過,這幾天我一直都跟在娘娘身邊啊。”
是了,自從元鸷去城外巡營,寒露便幾乎貼身不離地陪着她。
一來是照顧她,二來也是怕她出現什麽差錯,引起別人懷疑。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未淺不解,頭兩天還看不出什麽,可今日這一桌子都是她能吃的,實在意外。
“不如我們去廚房問問?”
寒露提議,正好,林未淺也想出去走走。
兩個人剛要出門,廊下卻迎面走來三道身影,而走在最前頭那個,正是大婚之前負責教習林未淺的福嬷嬷。
福嬷嬷身形微微發福,面容有些冷淡。
林未淺對她的印象就是十分嚴厲,她心底其實有些害怕她。
“王妃這是要去哪兒?”
林未淺無意隐瞞什麽,回道:“我想去廚房看一看。”
“廚房?”
福嬷嬷眉頭一皺,目露不滿:“那裏油煙過重,不适合王妃過去。”
林未淺忙道:“我就是想過去問一件事。”
“何事?”
林未淺只好将這幾日用膳發現的異樣原原本本告訴福嬷嬷,她以為對方也會同樣感到奇怪,誰想她卻回道:“若是為着此事,王妃就不必親自走一趟了。”
“為、為何?”
福嬷嬷仰頭看向她,面上卻是不卑不亢,道:“關于王妃用膳的事,是王爺臨行前特意讓奴婢交代給廚房的。”
林未淺雙唇微張,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是王爺吩咐的?”
“是,王爺說不知王妃喜愛吃什麽,可能口味與鄞州這邊不同,所以讓廚房多做一些不同的菜色,再根據每日剩下的菜肴,舍去那些王妃不怎麽動的,留下您愛吃的,第二日繼續上。”
林未淺聽得一愣一愣,她怎麽也沒想到元鸷竟心思如此細膩。
他并非是因為她的病才特意叮囑廚房,僅僅是為了她的口味與偏好。
這種被人在意,被人放在心上鄭重以待的感覺讓她既陌生,又心口發熱。
她突然……特別想念元鸷。
想早些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