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熱
發熱
李桃之一陣恍惚, 分明在醫館他還抱着她,眸間帶着焦急,可眼下, 他又變得高不可攀。
送她回宮時, 兩人坐在馬車裏,他以手支頤,靜靜坐在一旁,阖着目,也不說話, 李桃之不知他為何這般冷漠,興許是她說錯話了?
縱然他對她有所不滿, 大可與她說清楚。
李桃之揪着帕子, 月光下, 她的臉顯得更為白淨, 可眼簾低垂,黛眉微蹙, 看上去極為低落。
荔香止住腳步,微微嘆了口氣, 看着李桃之, 輕聲道, “公主,別多想。”
荔香的嗓音如水, 在這個寂靜的夜色裏, 給了李桃之安慰,她擡眸, 眼尾泛紅,拉住荔香的手, 細聲問,“姑姑,陛下這是怎麽了?”
“無事的,公主。”荔香搖搖頭,看了她一眼,“公主,你放寬心,陛下今晚約了拓跋太子,一同飲酒,約莫有心事吧,您別多慮,先去歇息吧。”
說完,荔香又拍了拍李桃之的手背,“公主,開心點。”
走之前,荔香看向侍候在一旁的阿茶,又瞧了眼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本本分分的六月,還是對阿茶叮囑道,“阿茶,照顧好你家主子。”
随後雙手交疊,擱在腹間,轉身離開。
荔香的腳步聲很輕,在這夜色裏,顯得尤為靜谧。
李桃之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拓跋太子赴京了?”
“是,公主,這事兒比較隐蔽,奴婢也是方才聽青妄說過。”六月在一旁開口道。
“你和青妄關系比較好?”阿茶問。
六月搖頭,眨眨眼,笑了笑,“也沒有多好,就是之前在浣衣局,見過青妄幾次,說過幾句話。”
她笑眯眯的,圓圓的眼成了月牙,看上去分為可喜。
阿茶也沒在意,看向公主,見她臉色煞白,眼裏泛着冷意,忙細聲道,“公主,陛下今晚或許真的有事。”
李桃之長睫輕眨,站在原地愣了會兒,“拓跋元川赴京,定是讨伐和親中止一事......他那人心狠手辣,做事歹毒,我擔憂他趁機作亂。”
“公主,這是朝堂之事,不是我們能擔憂的,咱們先回屋吧!”阿茶上前扶住她的手,輕聲道。
李桃之點點頭,收起凝重的神情,提着裙,走入未央宮。
這夜,她睡得極不安穩,夢中皆是皇兄冷冰冰的目光,她被驚醒,忙起身,走至桌前,灌了一大盞茶水。
後背冒汗,竟濕了衣襟,她擡手拿起香帕,擦了擦汗。
帕子是上好的雲錦所繡,加上阿茶熏的香,她的額間都泛着淡淡香氣。
她坐在檀木椅上,思忖一會兒,才重新上了榻。
來未央宮這般時日,皇兄也未陪她入睡一次,她咬着唇,黑夜裏,眨了眨眼,或許......
皇兄真對她不感興致。
她閉上眼。
屋子裏熏着香,香還未滅,淡淡的梨香,甚入人心,李桃之的眉間松懈下來,漸漸,她入了夢。
朦朦胧胧間,她感到自己落入一個懷抱,帶着一絲涼意,她猛地睜開眼,便瞧見一張隽美的臉,目光泛着柔,正看着她。
随後,伸出手,在她額間探了探溫,“熱退了。”
熱?
她何時起熱了?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宋沅庭将她抱到身上,冰冷的額頭抵住她的額,輕聲道,“桃之夜間起熱了,朕已讓喂你喝了藥。”
她眨着眼,“皇兄?皇兄方才不是還不理桃之嗎?”
說完,她忙垂下眸,她怎可,怎可質問皇兄。
她怎又犯了大忌。
卻不料,男人反而将她抱緊,光滑的下巴擱在她肩上,他身上還帶着涼意,抱着她時,她只覺着墜入冰窖,舒服極了。
“朕何時不理桃之了?朕一直陪着桃之,桃之大抵做噩夢了吧。”
說完,他将她放在床上,如畫的眉眼盯着她的眼,薄唇勾起,“桃之,這麽怕朕不理你?”
臉還是那張臉,可這語調明顯不是皇兄。
李桃之輕輕掐了下自己,一點也不疼......
她入夢了。
纖長的羽睫輕顫,她點點頭,“嗯,做噩夢了,夢見皇兄不理桃之。”
她将頭偏向一旁,屋子裏陳設華麗,檀木桌上擺放着小粥,還有一些小菜,可這陳設有些陌生,不是未央宮,也不是霧昔宮。
宋沅庭伸手替她揉了揉眉心,笑道,“皇兄怎會不理桃之呢?”
李桃之靈機一動,轉過頭看向男人,觸及那雙柔和的鳳眸,她臉一紅,揪緊男人的衣襟,她開口問,“若是皇兄不理桃之怎好?又或是桃之無意中,惹皇兄不開心,桃之該怎麽做?”
男人微微一笑,揉着她眉心的手,頓了頓,他俯身,攬住她的腰,薄唇印在她的唇上,兩人呼吸交纏,她倏然身子一僵。
“皇妹,你一向知曉該如何哄朕開心。”
“皇兄,我感覺又發熱了,您起開......”
李桃之咬唇,眼中帶着霧氣,看上去美極了。
宋沅庭吻住她的唇,那張蒼白的唇,在他的輕啄中,漸漸多了一絲紅潤,他啞聲道,“朕親親桃之,桃之就好了。”
他的嗓音帶着一絲欲,雙手更是帶着她的手,落至他的衣襟處,“皇妹,替朕解開衣衫,朕告訴你,如何讓朕開心。”
李桃之臉愈發滾燙,她臉貼着他的臉,兩人嘴唇相貼,男人高挺的鼻尖靠在她臉上,時而蹭蹭她的臉,她忍不住縮了縮腳趾。
最後,意識恍惚時,她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迷迷糊糊在耳邊響起。
“皇妹,朕喜歡你親朕。”
李桃之從夢中醒來,起了一身汗。
夢雖短,但卻讓她臉紅耳赤,頃刻間,口幹舌燥,身上的亵衣也濕了,手指勾在衣帶上,腦海中,驀然浮現,方才她解開男人衣襟的畫面。
她羞得将自己埋入錦衾,衣裳被汗打濕,她忙起身褪下,她懶得再換衣,便也就着藕粉肚兜重新躺下。
此時已入早春,夜間有點涼,李桃之有些冷,迷迷糊糊間,将自己全然裹入被中。
翌日醒來,額頭滾燙,腦袋昏昏沉沉,眼皮發沉,隐隐約約瞧見阿茶正端着藥喂給她。
可她嘴唇太幹,張不開,那藥也喂不進嘴裏。
阿茶急了,忙擱下碗,起身走至門口,問,“太醫來了嗎?”
“阿茶姐姐,太醫來了!”
六月捂着胸口,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太醫呢?”阿茶看了看她身後,并未看到人影。
“在後面,陛下,陛下。”她緩了緩,開口,“陛下也來了。”
片刻後,來了一名女醫,身後跟着着一身墨色長袍的宋沅庭。
阿茶有些怔然,但還是将兩人迎了進去。
女醫來了,沒那麽多避諱,阿茶直接領着她進了屋,結果甫進屋,那女醫,瞧見床上用被子捂了一層又一層的李桃之,微怔了怔,“起了熱,捂這般嚴實,如何退熱?”
她微嘆了口氣,走至李桃之面前,觸及那張蒼白絕滟的臉,怔了怔。
她伸手在李桃之額間探了探,蹙眉,“這麽燙。”
說完,她扯開那一層層被子,被子下的嬌軀汗涔涔的,雪白的亵衣已然濕透。
宋沅庭踏進屋,一眼瞧見床榻上的女子,額頭沁出薄汗,黛眉微蹙,此刻整個人像落了水,一襲亵衣也遮不住那玲珑有致的嬌軀。
他忙挪開視線,看向阿茶,問,“公主衣衫這般潮濕,為何不換?”
阿茶此時才回過神來,觸及男人冷冰冰的眸子,她忙颔首,“陛下,奴婢這就給公主換衣。”
她踱步走至衣匣,随手拿了件輕薄的亵衣走了過來。
回來時,那道高挺身影已然消失,阿茶松了口氣。
那位女醫正在給李桃之診脈,片刻後,她起身,看向阿茶,“先給你家主子換衣吧,別再受涼了。”
阿茶點頭,“是。”
女醫起身,行至門口,一眼看見立在桃花樹下的宋沅庭,她走過去,行了禮,“陛下。”
宋沅庭轉身,微微颔首,目光含着涼意。
“陛下,公主只是些許着涼,不過......”
女醫眨了眨眼,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說。”宋沅庭沉聲道。
“是。”女醫長嘆口氣,微微道,“陛下,公主賣相未弦脈,此乃肝氣郁結之狀......”
“肝氣郁結?”宋沅庭蹙眉,嗓音冷了幾分,他捏着玉佩,指尖緊了緊。
“是。”女醫點頭,“大抵是常年焦慮不安,故如此。”
“常年?”宋沅庭指尖敲擊玉佩,一下一下,愈發急速,顯出他心中的焦躁。
“是,常年。”女醫聲音铿锵有力。
肝氣郁結,這病,宋沅庭着實熟悉。
從前,太後生他前,便患有此症狀,後來,太後的症狀漸漸嚴重,尤其是生了宋寧安,更是變得暴躁,犀利,不安。
這也導致,養在她膝下的宋寧安成了這幅刁蠻模樣。
宋沅庭揮揮手,“你下去,給她開藥。”
女醫微微颔首,俯身行完禮,轉身離開。
桃花樹下,宋沅庭長嘆口氣,眼眸凝重幾分,肝氣郁結,此症并非是用藥就能治,更多的是醫心。
只可惜,當時太醫院對此症狀束手無策,只能任由發展,最後,太後變成了嚣張、暴躁,目中無人之人。
其實,一開始母後不是這樣的。
宋沅庭那時年幼,但還知,母後溫柔,會揉着他的頭,将她抱在懷中,細聲安慰。
一開始症狀不嚴重時,她僅僅是一個人躲在角落,抱着頭痛哭。
後來,生了宋寧安,母後再也沒了耐心,溫柔,他犯錯,她會罵,也會打。
想到母後如今的樣子,宋沅庭只覺一陣頭痛。
曾經溫婉動人的皇後,成了如今毫無感情的太後。
簡直判若兩人。
他揉了揉眉心,蹙着眉,踏進屋內。
寝殿內。
李桃之換了一身亵衣,臉色依舊蒼白,眼睛半睜,看上去迷迷糊糊。
他走至她身邊,蹲下,鳳眸落在她臉上,他輕撫過她的額間,薄唇輕啓,“桃之,好些了嗎?”
誰知,那素白小手,緊緊抓住他的手,長睫微眨,“皇兄親親桃之,桃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