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遇險
遇險
偌大的茶館,此刻鴉雀無聲,碧落笑得嘴都僵了,那人也未曾開口。
李桃之離着遠,都能感受到那位身上散發的涼意,她端起茶盞淺啜一口,帷帽下的小臉晦暗不明。
美人送食盒,這事落在旁人身上,是樁美事,可宋沅庭素來生性寡淡,要不是夢裏常常夢到他動情的模樣,李桃之壓根想象不到,這位皇兄放浪形骸的模樣。
微風拂過,帷帽掀起,李桃之那張臉若隐若現,秾麗瑩白,杏眸微光閃爍,鼻子瑩潤俏皮,紅唇不點而紅,每處都恰到好處的完美。
那送食盒的美人,擡眸時,與李桃之的目光對上,她驚愕了片刻,又抿唇,看向面前的男人。
芝蘭玉樹,如高山白雪,清冷孤傲,似乎這世間之事他都不放在眼中。
正是這份淡漠和不羁,最為撩撥人心。
碧落本是糕點鋪的一位掌事的,并非老板娘,她今日見青妄來,自以為是的親自拿着糕點,來獻給這位幕後掌權者,可......
并未得着任何青睐。
被堵着,宋沅庭微微蹙眉,有些不悅,指尖敲了敲玉佩,他的不耐有些無處隐遁。
驀然,一陣微風襲來,熟悉的甜梨香湧入鼻尖,宋沅庭手指縮緊,敲着玉佩的力道輕了輕。
陶立垣看見這幕,忙跨過幾個臺階,迎上去從碧落手中接過食盒,拉着她的袖子扯到一旁,蹙着眉,嘆了口氣,然後轉身,朝宋沅庭躬身,“您請。”
宋沅庭冷冷應了聲,長指自玉佩上松開,踱步往樓下走去,愣是一個眼神也未落在碧落身上。
碧落臉頰一紅,揪着帕子的手指縮緊,陶立垣将食盒又遞到她手上,“哎!我的姑奶奶,你說你招惹他幹嘛?”
皇城腳下,莫非王土。
這位在長安街上的鋪子比比皆是,還沒見過第二個膽子這麽大的。
他搖搖頭,話到嘴邊,卻無從下口,俨然他這嘴皮子,撞見這幕,也有緘默不語的時刻,他沒再看碧落,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匆忙追了上去。
碧落咬唇,提着食盒的手頓了頓。
她本是商戶之女,不久前,有人尋到她,聽聞她掌管鋪子手藝一流,便請她打理福源閣,偶然間,她見過這家鋪子的主子,一見尤為天人,至此難以忘懷。
好不容易見到,沒想到,居然如此冷淡。
她提着裙擺,踩着碎步,上了二樓,又與李桃之對上。
那美人身姿纖弱,着淺色羅裙,戴着帷帽,卻難掩仙人之姿,她思忖片刻,走上前,将食盒撂在桌上,看向李桃之,“姑娘,請你吃全上京最盛行的桂花糕。”
李桃之輕顫着眼睫,目光落在那食盒上,明顯是方才沒送出去的。
她沒拒絕,點點頭,“謝謝姑娘,一同坐下吃吧。”
她的嗓音軟糯清甜,帶着江南女子的嬌羞,聽上去像是清泉流過,舒緩極了。
碧落倒也沒推辭,她坐下,打開食盒,從裏頭端出熱騰騰的糕點,置在桌上,“不好意思,方才讓你看笑話了。”
李桃之眨眨眼,沒應答。
這也并不是初次見皇兄拒絕人。
從前,每次宮宴,借故搭讪的貴女若幹,皇兄和香饽饽似的,人人都想咬上一口,但并不是誰都有機會的。
她深知這個道理,故已習慣。
李桃之并未吃那糕點,雖說她出宮說着是為這糕點,但實則真當這糕點到她面前了,她已然沒了胃口。
碧落倒是有些窘迫,但她甚少見這般美麗的女子,故而也耐着性子與之交談。
可李桃之興致乏乏,并未多言。
正當碧落覺得無趣時,一個身着深色勁衣的男子走了過來,他手裏拎着包裹好的桂花糕,随後遞至李桃之面前,“姑娘,主子給您的。”
主子?
碧落眨眼,青妄的主子能是誰?
她愕然看向李桃之,果然不出她所料,這般絕滟美人,身上的氣質淡然,與那位相似,想必定是與那位相識。
她低頭,扯了扯手指,眉間晦澀不清。
李桃之也有些震驚,方才皇兄是認出她了?
她輕咳一聲,道了謝。
青妄微微鞠身,随後跨步離開,目光并未在碧落身上久留。
碧落重新打量了下李桃之,她見過帷帽之下,是怎樣的驚心動魄,故而也更好奇她的身份,連青妄都對她有禮相待,這樣的人,身份自然不低。
李桃之察覺那股視線,微微蹙眉,她将桂花糕遞給阿茶,随後起身,“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
長安街,繁華非凡,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李桃之買個兩根糖葫蘆,一根遞給阿茶,一根留給自己,正欲掏銀子時,她發現錢袋不見了。
頓時,李桃之神色大變。
錢袋丢了是小事,關鍵是皇兄的令牌被她放在了裏面。
如若遇到有心之人,用這令牌做壞事,她就算有九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慌亂之下,她忙将糖葫蘆還給老人家,道了歉,拽着阿茶就跑。
阿茶正打算撕開那糖衣,糖葫蘆便被截走,她被李桃之這舉動搞得雲裏霧裏的。
身後,那賣糖葫蘆的老頭子還在對着兩人叫喚,“光天化日,你們竟想欺負我老頭子嗎?拿了又不買,成何體統!”
老頭子氣得白花花的胡子都鼓了起來,他蹙着眉,拿着裝滿糖葫蘆的木杆,在地上狠狠戳了幾下。
大清早的,真晦氣!
縱然李桃之再冷靜,她也被突變搞得渾身是汗。
兩人小跑至茶館前,停下腳步,李桃之趁機告訴阿茶,“陛下的令牌丢了......”
阿茶眼睛睜大,心中着急,可還是安慰着李桃之,“公主別急,興許是丢在茶館了。”
兩人攙扶着往二樓走去,已然不見碧落的蹤影。
“會不會是碧落......”阿茶開口。
李桃之搖搖頭,“我不知。”
此刻李桃之覺得頭上空蕩蕩的,她才發覺帷帽丢了。
真是禍不單行。
帷帽掉落,那張閉月羞花的臉,暴露無遺。
驀然間,已有不少目光望了過來。
李桃之常年待在宮闱,面對這些明晃晃的目光,她蹙了蹙眉。
“公主,我們去找碧落。”阿茶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可尚未跨出茶館的大門,李桃之的長袖便被一股力道拖住,她想掙紮,卻是掙紮不開。
汗臭味,腥味,臭味撲面而來,胃裏翻騰倒海。
她回眸,撞進一雙貪婪好色的目光裏。
那人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着她,随後啧了聲,他笑,手中的力道大了些,“哪裏來的俏娘子,這般活色生香,是在等本官人嗎?”
李桃之只覺着這衣裙都髒了,她環視四周,皆是群看好戲的,并沒人上前幫忙。
心中一涼,她忍不住蹙眉。
她是和親公主,為的是百姓安寧,才即将遠嫁他國,可她危難之際呢?卻無人伸出援手。
何等悲哀?
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平安,是踩着多少人的屍骨,才換來的。
終日沉迷酒色,無所作為,又或是去阿谀奉承,趨炎附勢,這些人的嘴臉,可真醜陋!
李桃之不否認她的自私,她并不想為這些百姓,去和親。
她沒那麽大義。
阿茶忙上前攔在李桃之面前,滿臉怒意地瞪着那人,“你是何人,膽敢在皇城腳下放肆!”
那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浮誇樣,身穿錦袍,頭戴金冠,卻掩不住一身人渣味,活生生像從某個秦樓楚館醉生夢死後走出來的。
他死死盯着李桃之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目光渾濁的眼裏露出驚豔,“這等姿容,也就本小爺才配享用啊!”
李桃之往後退了退,然那人飲了酒,歹意橫生,竟又再次抓住她的衣袖,“美人,別跑呀,跟着小爺吃香喝辣。”
李桃之用力踩住他的腳,那人咬咬牙,擡眸,看向她的眼,只見那雙美目中有着懼意,但更多的是厭惡。
淡淡甜香,自她身上散發出來,那人舔了舔舌頭,嘴角揚出醜陋的笑容,“美人,欲拒還迎,最為勾人了。”
說罷,就欲身上去摸她的臉。
李桃之眼睫輕眨,那群人仍在看好戲,甚至神色昂然。
愚蠢,荒唐至極!
“王家二麻子!光天化日,強搶民女,你真不要命啊!”
一個清朗溫潤的嗓音響起,李桃之擡眸,映入眼簾的是一青衣男子,面容有些眼熟。
那人淡淡掃了她一眼,神色怔然。
恰好此時,她用力咬唇,避開了這酒鬼的觸摸,沒來得及細想。
可不料,纖弱的身子往後一倒,她竟慌慌張張踩了空。
她吓得小臉慘白,下意識伸手去抓身邊的東西,阿茶正在踢那酒鬼,等回過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并未有想象中的摔倒,反而她抓了一手的冰涼和堅.硬,李桃之眼睫狂眨,熟悉的冷香湧入鼻尖,她回眸,便撞進一雙漆黑瞳仁。
那人攬住她的腰,蹙眉望着她。
李桃之發髻被撞亂了,幾縷碎發落在她臉頰,平添多了幾分凄楚。
望見宋沅庭,杏眸立刻起了霧。
美人手指揪着他的長袍,淚眼婆娑,不斷抽泣,委屈又恐懼。
宋沅庭眉間的冷意更深了。
李桃之眨眼,陽光下,那張秾麗的小臉,黛眉微蹙,紅唇緊抿,鼻頭紅彤彤的,憐人極了。
擱在她腰間的手指縮緊,他将李桃之扶正,“離了朕才多久,就被人欺負了?以後怎麽辦?”
男子嗓音清冷,含着責備,但到底語氣還是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