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或是被驚醒, 徐暖睜大着眼盯着面前的尹若月,這眉目, 這神态如此逼真, 怎麽可能是夢!
徐暖方才緩了過來, 見尹若月這般柔弱姿态, 心間又是一軟,遲疑的問道:“你……怎麽來了?”
這會徐暖方才反應過來, 自己這嗓音仍舊是幹啞的厲害, 便又閉了口怕傳染給尹若月。
“我在這自然是來探望公主的。”
尹若月拉開距離, 深緩了口氣, 好似平複了下來。
見尹若月這般鎮定,徐暖也不好再追問, 側頭見外頭還未天明, 想來此時應當是還未到上朝時候。
那照了大半夜的燭火已然快燃到盡頭,燭光微弱, 尹若月側對着那燭火, 臉上神情雖淡漠, 可那精致的五官卻讓徐暖移不開眼。
明明前些日子還曾在這玉昭宮內大吵一場,虧了自己當初那般說,現如今尹若月還能來看望已是不易。
見尹若月真沒有半分動靜,徐暖也不知如何開口, 可嗓子眼難受, 禁不住細聲咳嗽着。
徐暖忙伸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捂着嘴,本想身子側躺着好舒緩着, 不想還咳嗽的更急了着,咳的嗓子又疼的厲害,連話都說不出來。
後背忽地被輕拍着,徐暖被攙扶着坐了起來,尹若月将茶水小心遞到嘴旁,徐暖遲疑地喝了小口,待面色緩了些才開口說道:“我這沒什麽大事,也快到上朝時間,你別誤了正事。”
尹若月卻未松手,将茶杯放在一旁,伸手摟着徐暖,緊握着徐暖掌心,嗓音極低地說着:“那鋪子聽芙兒說公主已全權交由周夏處理。”
那觸及掌心的手,涼的驚人,徐暖捂緊着她的手應着:“嗯。”
“那……公主當初與我那般訴說,如今又要鐵了心嫁與周夏,難道就不覺得狠心?”
整個身子被尹若月緊緊摟着的徐暖,側頭便見尹若月眼眸暗淡無光,神色極哀。
“今日便問公主這一句,若是公主心裏無我,何必在別院與我虛以委蛇,難不成就是在等着我将公主安然送入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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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若月逼迫着,就連捂着徐暖的手力度也大了不少。
徐暖皺着眉頭喚:“疼!你快松開。”
“公主這就疼了?”尹若月輕笑反問,手上力道雖然終究小了不少,眼眸裏卻是冷漠幾分。
“現在想來公主怎會真的認同偏愛女色這事,想來當初那般哄我,不過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眼見尹若月的話語愈發難聽許多,徐暖掙脫開尹若月的懷裏,被氣臉色蒼白說道:
“你若是這樣想我,何必來看我?”
“公主這是承認欺瞞我了?”尹若月側身,伏低着身子,食指輕浮地摸着徐暖的臉頰。
可惜徐暖被這場病拖的實在沒什麽體力與尹若月争吵,躲開尹若月探來的手,半靠着圓枕,喘息地說道:“那時中毒之時,我已是半條命踏入閻王爺,怎可還會想到要和你虛以委蛇,謀劃着日後?”
“顯然你不信我,盡管已過數月,你卻疑心更重,心中明明已經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還要我如何與你辯解?”
或是徐暖突的一下激烈說出這麽多的話,尹若月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怔怔地看着徐暖不發一語。
窗外漸明,殿內也逐漸明亮許多,那一旁的燭火也已燒到盡頭,眼看着燭光微弱。
徐暖忍着咳嗽,伸手捂着嘴,緩了緩心境才開口:
“今日我便告訴你,往日我不曾欺瞞過你,尤其是在感情這一事上,如若你不信,也請你想清楚周夏從來都不是你我争執的重點,我多次說過我與周夏清清白白,不信任才是我們如今落得這般局面重點。”
尹若月不解地望着徐暖問道:“這天下什麽事我不信任交于公主?”
“只要公主願意對我全心全意信任,我自然也可對公主全心托付。”
“不成的。”徐暖搖頭應着:“別院兩年到現如今的玉昭宮你我都不曾交心,因你我都是不易輕信別人的性子,如今我也不想再與你交心,恐徒添勞累。”
話以至此,臨近上朝之時,尹若月方才離開玉昭宮,而徐暖卻也睡不着了。
或是那夜談話,尹若月又好久沒有出現。
除夕宮宴,徐暖身子才好些,不過也沒去參加宮宴,而是在玉昭宮設置一桌小菜,貪杯的飲了一小杯果酒。
約莫着是亥時,徐暖讓宮女們撤下飯菜,一人半卧在床榻之上。
那被養在殿內的信鴿,已經胖了一大圈,恐怕是飛不起來,時不時咕咕地叫喚幾聲。
徐暖翻看着賬簿,瞌睡了小會,等子時左右,外頭煙花爆竹聲驟響,吓得徐暖手裏捂着的小暖爐都險些掉了。
殿內空曠,雖是鋪設上好的毛毯,炭盆燒的又暖和,果酒的勁也過去了,徐暖仍舊覺得冷的很。
外頭的宮女們進來祝賀新年之喜,徐暖吩咐發了賞錢,讓衆人各自休息。
徐暖伸手将一旁散落的賬簿收拾好,正欲躺下睡會時,有一宮女忽地捧着幾支紅梅在屏風外說道:
“公主,這是尹女官方才送來的紅梅,說是長的好看特送過來讓公主先瞧瞧。”
“随意找一處花瓶放着吧。”
徐暖并未從被褥裏探出頭來,只是敷衍地應着。
心中也是困惑着,為何尹若月總是喜歡送自己梅花。
隐約聽見外頭宮女細聲嘀咕着:“尹女官細心送來上好的官窯白瓷,襯得這紅梅十分鮮豔好看。”
徐暖不想讓自己多想,索性腦袋都悶在被褥裏,好在困意湧了上來,不知覺間也算是睡個安穩覺。
次日剛過寅時,天都還未亮,徐暖便被宮人們喚醒,梳洗打扮過後,便要去拜年。
從前在王府,規矩還不如現在嚴苛,現如今雖然都是在宮中,禮數還是要盡的,除卻病真厲害,多數時候還是要去的。
推開窗透氣時,瞧見外頭竟是難得好日頭,徐暖便想着等會有空去禦花園轉轉也是好的。
不想剛出門,徐暖正巧看見候在玉昭宮門外的尹若月,仍舊一身大紅官袍,立在積雪之中,顯目的很。
目光對峙之時,徐暖先行撇開了頭,假裝沒看見似的。
身旁的宮女輕聲說道:“公主,這尹女官怎的還在這啊?”
待拐了角後,徐暖停了下來詢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昨夜子時尹女官親自來送的紅梅,奴婢猜這會宮門都還未開,尹女官莫不是待了一夜。”
聽着這麽一說,徐暖心又軟了,移着腳步偷偷拐了過去,便見尹若月還站在那一動不動的。
這麽冷的天,為何非要站在外頭不可?
徐暖心中細想,又覺得這有可能又是尹若月的苦肉計,便趕緊又轉回去說道:“不管她,先去太後宮。”
反正她又不說,自己何必先心疼起她來。
挨個的去太後那後,徐暖排在一群皇室兒女中,也不起眼。
不過說了三兩句祝賀話,徐暖便離開太後宮裏,皇帝身體近些日子不太好,整日裏與國師相處最為緊密,都免了皇室宗親的拜見。
途徑禦花園,徐暖心血來潮的入梅園,紅梅開的正是嬌豔,白雪紅梅襯得最是美豔。
美景是好,可就是太冷了,沒待一會,徐暖想着那呆站在玉昭宮外的尹若月,便離開梅園回玉昭宮。
遠遠地便見玲貴妃與尹若月交談盛歡,往日裏玲貴妃多是不言笑,尹若月也是如此,徐暖見着這般場景只覺得有些稀奇。
本想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可這宮道太長,走到一半時,徐暖心生悔意,望着前頭那兩人,突然又不想去。
反正繞到後門也是可以進的,何必要湊這熱鬧。
可已經走到一半,再繞到又談何容易,為了不顯得太過心虛,只得硬着頭皮上。
眼見兩人将目光移向這方,玲貴妃先行開口說着:“天寒地凍,不知公主可有空到嘉秀宮喝一杯暖酒?”
“不了,今日喝了不少酒,還是改日吧。”
徐暖笑着正欲邁向近在咫尺的玉昭宮大門,不想尹若月忽地開口說道:“微臣與公主有要事相商,先行告退。”
這下是甩也甩不掉了。
前腳徐暖進殿門,後腳尹若月便跟了進來,一幹侍女理所應當的退出殿內,順帶的合上門。
徐暖捂着手中的小暖爐,坐了下來,便見尹若月恭敬地站在一旁。
兩人拒未開口,一時陷入莫名的冷場中,反倒是那炭盆燒的吱吱響地木炭偶爾地冒出點聲響。
比耐心,徐暖是比不過尹若月的,眼見着尹若月那靴子上,衣角旁沾着的雪水在殿內融化,裙角也都濕透了。
尹若月又不是一個七尺壯漢,如何能抵得住這天寒地凍的。
徐暖擔心她會感染傷寒,只好開口說着:“你且坐下,喝杯熱茶再走吧。”
“多謝公主。”
尹若月坐在一旁,捧着熱茶喝着,目光瞥見那一旁擺放的紅梅,側頭看向徐暖說道:“公主覺得這紅梅可好看?”
對于這突然的示好,徐暖表示有點摸不着頭腦。
“還行。”
“聽聞公主喜愛賞雪景,不如等上元節,一塊出去游玩一番可好?”
尹若月放下茶杯詢問。
徐暖實在不明白尹若月的企圖,便直白的詢問:
“我不想與你兜圈子,你就直說今日找我何事?”
“自然是為上元節一塊出去游玩一事,左右公主都是要與周夏成婚,不如出嫁前好好玩玩才好。”
尹若月說的真摯,可就是她的眼眸太過冷靜,也不知道她腦袋裏在想着什麽鬼主意,徐暖移開視線應着:
“上元節我自有安排,尹女官還是尋別人去吧。”
話語落下,尹若月不再說話,徐暖也不知說什麽索性就顧自的飲着茶。
忽地一聲“咕咕”響起,尹若月将目光移向那嚴重發胖的信鴿,表情甚是怪異,像是忍着笑般說道:
“公主若是喜歡鳥,不如明日我親自送幾只鹦鹉來給公主解解悶?”
徐暖見着也後悔起來,自個為何還要将她送的信鴿養着,而且還養的胖了一圈,這豈不是輸了氣勢。
早知道就該把這只貪吃的胖鳥給送回去,就不會讓尹若月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