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葉寧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刑部大牢的,她的思緒太過雜亂,很多事都沒有理清楚。她先阿離一步回到妙音閣,裝作無事發生。
阿離回來時,她裝睡的身形一僵,可阿離顯然瞧出來了。她慢悠悠地坐在床尾,輕聲道:“既然跟我去了,為什麽不去問問阿煊呢?”
葉寧竹掙紮片刻,坐起身來緊盯着她:“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麽?”
阿離笑了一下,“長公主殿下冰雪聰明,難道看不出來?”
葉寧竹攥緊了掩藏在被褥下的手,她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的目的是想要救丞相大人出刑部大牢,可卻沒想明白個中緣由。
“看在殿下也算幫了我的份上,我便為你解答一下。”阿離淡淡道,“丞相于我有恩,我救他是為報恩。準确來說,是阿煊主動找到了我,與我做了這個交易。他助我救出丞相,而我會幫他拿到兵符。”
“蘇鴻煊為什麽要拿兵符?”葉寧竹打斷她問道。
阿離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道:“這我怎麽會知道。”
自從那一半兵符丢失下落不明以後,陛下手中的那一塊就成為了唯一能夠差使禦林軍的物件。可如若另一半從一開始就是被丞相一黨藏了起來,那他們的目的便是想要借此兵符來收縮陛下手中的權力。
可如今,兵符被蘇鴻煊要了去。他一個久居幽州的人,拿了這塊兵符并無實用。繞了這麽一大圈,就為了拿一個于他而言無用的兵符?
葉寧竹想,這顯然不太可能,也許是她還沒有想清楚這其中有何關聯。蘇鴻煊說過不會騙她,她應不應該相信?
許是因為生了疑心,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寧。夢裏是蘇鴻煊舉兵謀反的場景,而她無能為力,只能看着這樣的事又一次上演。被夢驚醒後,葉寧竹一身的冷汗,心狂跳個不停。
即便是與皇兄之間生了隔閡,她也不願見到自己的愛人與兄長兵戎相見。
她偏頭去看向阿離所在的床榻,那裏空無一人,只留下了一封信。葉寧竹忙下床去,拆開信封來看。阿離在信裏說,她已經将紀緣帶走了,而葉寧竹需要自己脫身。
葉寧竹正不解,自己需要從什麽事情中脫身?
片刻後她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陣搜查的聲音,葉寧竹當即便覺得不安,直覺這些人是沖着她來的,偏她還無處可躲。
搜查至她這間房時,帶頭的那名侍衛十分合禮數地敲了下門,方才推門而入。
葉寧竹凝視着他,不言語,只聽侍衛說道:“陛下邀您一見。”
看來她的身份果然還是暴露了,就是不知是有人計劃好,還是一場意外。
葉寧竹沉默着跟着他們去了太和殿,見到陛下時,卻感覺他比上一次見面還多了幾分愁容。
他屏退了衆人,沉聲道:“阿竹,朕知道是你。你也怨朕,覺得朕不應該困住紀姑娘來脅迫老師,對嗎?”
葉寧竹垂着頭,沒有說話。
“你知道嗎?就在昨夜,有人去刑部大牢接走了丞相。而據昨夜看守刑部大牢的侍衛來報,來者手中拿了一封你的親筆信。”
“在外人眼中,長公主已然身死,所以那封信便成為了丞相唯一的保命符。況且,朕遲遲不處理丞相,态度尚不明朗的情況下,有長公主的遺命,他們便遵從了。”
葉寧竹當然知道,阿離帶着紀緣出宮,卻獨獨留下了她一人。再聯想到之前她說的那句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借了葉寧竹的名義,将李丞相帶離了大牢。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只是不知道蘇鴻煊究竟是不是知情人?
“阿竹,朕知道不是你做的。”陛下道。
葉寧竹輕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并不信我,只是因為此事牽扯到了老師。”
而她不會做任何對老師有威脅的事,所以于情于理,陛下都該看明白。
葉寧竹嘆了一口氣道:“陛下,既如此,請放我出宮。”
“蘇鴻煊回京了,是嗎?”陛下沉默片刻,突然問道。
“昨夜朕安插在刑部大牢附近的探子來報,說看見了他的身影。”他擡頭,眼神十分複雜地盯着葉寧竹,一字一句問道,“他回來做什麽?”
“我不知道。”葉寧竹答,“陛下,他是忠君為國之人,您不該疑他。”
即便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她還是下意識地想要維護蘇鴻煊。
“你不說,那朕便讓齊簡去查了。”陛下道。
又是齊簡,葉寧竹皺了下眉,卻沒有再一次地出聲提醒他提防齊簡。無論是什麽,說的都已經夠多了,若是皇兄肯聽,便不會有今日了。
“老師在哪?”葉寧竹問。
陛下不答,也不敢正眼瞧着葉寧竹。他終究還是利用了老師,愧對于老師多年來的教誨。
葉寧竹又執拗地重複了一遍:“老師在哪?”
陛下雙手撐着頭,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會動他。”
如今紀緣已經被帶走了,皇上手中的籌碼少了一個,沒有法子來脅迫老師了。
“陛下,民女告退了。”葉寧竹俯身行禮,那态度疏遠極了。
陛下擡了擡手,不知究竟是想要挽留她還是其它心思。可葉寧竹都不在乎了,當下她最在意的,還是親自去和蘇鴻煊确認一些事。
她一路暢通無阻,走出皇宮,回到府中只見到了白桃一人。她向白桃詢問了蘇鴻煊的去向,得到的答案卻格外令人難以置信。
白桃說,早些時候蘇鴻煊派人來報,他已經踏上了回幽州的路。葉寧竹有些失力,撐着桌子坐了下來,頭疼得厲害。
“陳文呢?紀緣又在哪?”她聲音中透着疲憊。
白桃道:“自打你進宮以後,陳文大人就沒往府中來了。不過今晨,确實有個姑娘将紀姑娘送了來。”
葉寧竹扶額,越來越摸不清現狀了。
蘇鴻煊的不告而別,讓葉寧竹再一次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之中。她一邊相信着蘇鴻煊不該會騙她,一邊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她去找了紀緣,向她詢問了阿離是否有告訴她什麽,但得到的答案并不盡如人意。她也去了一趟如月館,但如月館的老鸨說,阿離有些時日不在館內了。
一時間,所有消息的來源都被切斷了,葉寧竹被置于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态之中,她只好獨自一人想辦法查探消息。
李丞相入獄以後,他手上所有的權力都被平分給了幾位朝臣,其中最得聖心的自然是齊簡,但葉寧竹并不想找齊簡。
紀緣說,她們可以去桓月書院碰碰運氣,說不定能碰上來書院的臣子。
葉寧竹當即應了下來,收拾好了行囊,同紀緣一同住到了桓月書院去。自打太傅不在書院內,書院裏沒有一個掌事人,已經閉門了好些日子。
紀緣回到書院後,将書院重新開放,代替太傅宣講文學。彼時,葉寧竹坐在學子之中,心卻不在書院之中。
她在面前的紙上,一筆一筆寫下了如今掌握到的線索,将其一個接一個串聯起。從一開始她遠赴幽州,再到齊簡、李丞相紛紛離京,而後她為自證清白回京,蘇鴻煊緊随着也一同回來。
究竟是從哪裏開始,就步入了他人設好的局呢?
紀緣正好講到了前朝之事,一下子戳動了葉寧竹腦海中緊繃的弦,似乎從她将母妃留下來的遺物交給蘇鴻煊以後,蘇鴻煊就背着她在謀劃什麽了。
所以那塊腰牌才是原因?想到此,葉寧竹顧不得身旁還有學子,猛地站起來沖向書院內的藏書樓,翻找起有關前朝的記載。
紀緣有些擔心,連忙跟了過來問道:“殿下,你在找什麽?”
葉寧竹來不及細講,只道了聲:“小緣,将書院裏有關前朝的記載全都找出來。”
她記得小的時候,母妃曾講起過她與父皇的相識,只是其中細節被省去了一些。母妃說父皇從亂軍之中救了她,她傾心于父皇,便隐瞞下身份,同父皇回了宮,甘願留作妾室。
梁國與雲國之間的交戰多年不曾停歇,父皇最有可能在什麽地方遇見亂軍,又從什麽地方救下母妃?
母妃本就是梁國的人,出現在兩軍交戰之地,只是為了迷惑父皇與梁軍裏應外合。可一切事由都出現了意外,她動了心愛上了父皇,卻也因為這個身份,與父皇生了嫌隙。
一國之主禦駕親征,必然會被記錄在史料之中。她只想證實自己的猜測,也想知道那塊腰牌究竟有何作用,能讓蘇鴻煊有所計劃。
葉寧竹同紀緣一起,将前朝的史料全部翻了出來,然後一卷一卷翻閱。兩人在書閣找了一下午,總算是找到了些線索來。
永歷二十一年,梁國犯雲國邊境,彼時鎮守邊關的是蘇鴻煊的父親。許是因為陛下禦駕親征的緣故,軍心大漲,導致雲國在那場戰事之中持續占優。可關于後續的戰事,史料之中只提及了蘇鴻煊的父親是如何擊退敵軍,全然不曾提起禦駕親征的陛下。
這其中的緣由,如今大概只有一些老臣知道了,她應該找到李丞相,與他談一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