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今日一戰,葉寧竹決心以不變應萬變。為了不暴露出來蘇鴻煊不在幽州的事實,她在軍中尋了一個身形與蘇鴻煊相似之人,同她一起演一場戲。
敵軍的将領在空曠的戰場上叫嚣着,戰鼓聲異常激烈。
“袁副将,今日守城就全靠你了。”葉寧竹囑托道,她需得坐鎮後方,成為衆将士的主心骨。
袁副将緊握雙拳,帶着滿臉的決心領着隊伍整裝待發。若是蘇鴻煊計策失敗了,敵軍必然會主動提及,可等了許久,只見到他們仍然想要攻城,葉寧竹便确定,蘇鴻煊和沈昭大抵還潛伏在梁軍營地。
既如此,她能做的,便是盡全力拖住梁軍,給他二人争取足夠多的時間。
“幽州是沒人了嗎?竟讓一個女人出來迎戰!”敵軍将領朝着他們大聲挑釁道,“讓蘇鴻煊出來!”
葉寧竹朝着身後的人使了使眼色,只讓他往前走了一步,進入敵方視線的同時又可以不讓對面看清楚。随後,葉寧竹朝着他微微躬了下身,在外人看來,似乎就是在向他詢問。
緊接着,她又走到前方來,手在空中重重一揮,戰鼓便被敲響。
可僅僅只是敲響了戰鼓,敵軍都準備往前沖殺出一條路時,才發現幽州的城門仍然緊閉,無一人沖出。梁軍将領立即擡手止住了進攻,靜觀其變。
葉寧竹又是擡手,戰鼓聲愈發急促,梁軍将士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生怕有片刻失神便會遭受突然的襲擊。
如此來回幾次,把敵軍的耐心都消磨殆盡了,梁軍将領看向城牆上的女子,低下聲自言自語道:“有意思。”
如非必要,葉寧竹不會主動出擊。她叫住了一旁敲鼓的士兵,鼓聲頓時停止,敵軍的戰鼓聲也停了,雙方僵持住,誰都沒有動靜。
“殿下。”西側瞭望塔的士兵急匆匆地跑過來,小聲彙報道:“遠處似有火光。”
因着西側的瞭望塔不會被山谷阻擋,相較之下會更容易窺探到遠方。葉寧竹心被揪起,瞧見敵方也來人彙報之時,果斷地命人敲響戰鼓。
這一次并非故意戲弄,袁副将帶着兵,直沖沖地殺向敵軍,城牆上的弓箭手也瞄準了目标,阻礙敵軍撤退的意圖。
他們的箭羽上燃燒着火焰,射到敵軍戰袍上,頓時燃了起來。
他們陣型打大亂,給了袁副将可乘之機。
葉寧竹一手執弓,将箭矢對準着梁軍将領,随後射出。
這一箭并未命中,只是擦過了敵方将領的耳根,他緊盯着城牆上的女人,怒罵一聲後狼狽撤退。
遠方火光朝天,近處亦然。袁副将帶着士兵回城後,立即上城牆道:“殿下,将軍他們是不是成功了?”
他看不見遠方的火光,只能從敵軍突然撤退的舉動中推理出來。只有可能是他們的糧倉失了火,梁軍意識到中了計,才會立即全軍撤退。
“應該是。”葉寧竹心急地看向遠方,既然成功了,為何還不見他們的身影?可千萬別同撤退的梁軍正面碰上才好。
他們在城牆上等啊等,等到天色都暗了。葉寧竹在城牆上挂了幾盞燈,便一直等着。
“殿下!是将軍和沈副将!”一人驚呼。
葉寧竹立馬起身去看,卻看見了蘇鴻煊策馬歸來,而沈昭伏在他身後,似是受傷了。
“開城門!”葉寧竹吩咐道。
她飛速地奔向城門,蘇鴻煊進城,卻沒有停下策馬的動作,朝着傷兵營的方向飛馳而去。
葉寧竹沒有立刻跟上去,她留下來叮囑道:“沈副将受傷之事,莫要傳出去。”
也不能讓沈珞知道。
她去到傷兵營時,迎面撞上了端着一盆血水出來打清水的白桃。
白桃有些心急地叫了一聲“殿下”,她在傷兵營太久太久,受傷的人見了不少,自以為已經很穩重了,可在葉寧竹面前,她仍然只是一個喜歡掉眼淚的小侍女。
葉寧竹拍了拍白桃的肩,示意她先去做事,随後掀開帳簾進去,軍營擡頭瞥了她一眼,無暇顧及。
方才借着月色,她只看得見沈昭身後插着一把短刀,不知曉沈昭上的究竟有多重。
那把短刀已經被軍醫取下,雖然傷口已經處理過,但從床下被血浸濕的紗布仍然能看出來傷的有多重。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沈昭為何會受傷?蘇鴻煊還好嗎?
她左右環顧,沒看見蘇鴻煊的身影。白桃端着清水進來放在了床頭,她拽了拽葉寧竹的衣角道:“殿下。”
二人走到外面,不想打擾傷兵休息。
四下無人,葉寧竹深吸一口氣後道:“将軍呢?”
白桃搖了搖頭道:“替沈副将處理好傷後就沒看見他了。”
“我知道了。”葉寧竹道,“沈副将的傷,是什麽情況?”
白桃:“傷口有些深,已經做過處理,但他失血過多,高燒不退。”
“軍醫可有法子?”葉寧竹問。
“已經在熬藥了,軍醫說今夜燒退了便無礙了。”白桃答道。
葉寧竹點了下頭,在白桃的頭上拍了拍道:“照看好他,我去尋一下将軍。”
白桃眨眨眼睛,應了聲好後便回了營帳去。
葉寧竹嘆了口氣,不知道該上哪裏去找蘇鴻煊。她先去了主帥的營帳,即便知道蘇鴻煊大概率不在這,卻還是進去找了一番。
“會去哪呢?”葉寧竹自言自語,“難不成不在軍營?”
她不知道沈昭是怎麽受的傷,但這種時候,蘇鴻煊并未确認沈昭的安全,真的會走遠嗎?
葉寧竹往練武場的方向走,在看到對着木樁揮劍的人時,心才沉了下去。
她在旁邊看着,不知道蘇鴻煊在這裏多久了,他面前的木樁滿是劍痕。作為主帥,他自責沒能護好手下的将士,尤其沈昭還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将軍。”她輕聲叫道,但對方并未搭理她,只是執着地一劍一劍砍向木樁。
葉寧竹走上前,重複着叫了一聲。這一次蘇鴻煊眼眸動了動,卻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葉寧竹嘆了口氣,“我去看過沈昭,白桃說只要今日退了燒,便沒有生命危險了。”
“你冷靜一點。”葉寧竹補充道。
她好像能理解蘇鴻煊這種情緒,倘若今生與她有關的任何一人因她遭此劫難,她想她會比蘇鴻煊還要自責。
“你來做什麽?”蘇鴻煊從一旁拿出帕子擦拭着劍。
他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冷靜,可葉寧竹總能感覺出來,他越是如此,內心便越是在壓抑着自己。
“蘇鴻煊。”葉寧竹淡淡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她拉着蘇鴻煊,順勢坐在演武臺的階梯上,“我自小很少見到父皇,他一個月都不會來看望母妃一次,于是我就總求着母妃帶我去見父皇。”
“母妃哄着我,總會帶着我去太和殿,然後失望而歸。”葉寧竹道,“長大一些能自由出入皇子所後,有一次我不小心撞上了貴妃娘娘,将她打算送去給父皇的食盒打翻。那裏面剛熬出來的湯特別燙,濺了我一身,我說什麽都不肯認錯,于是這個錯便歸到了我母妃的頭上。”
母妃因她受了罰,卻還要反過來安慰她不要哭。自那以後葉寧竹想,她不想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于是謹言慎行。皇兄登基後,她成了長公主,她以為終于不會有人再來傷害她和身邊人的時候,卻出現了一個齊簡。
所以說,前世的一切悲劇都是因為她而造成的。她自責,可自責除了讓自己陷入無端的自我反省中,産生不了一點作用。
她該去想的,是如何避免這一切。
“将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葉寧竹真誠地看向蘇鴻煊,她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為例,只是想勸一勸蘇鴻煊。
蘇鴻煊:“嗯。”
此前每一場戰事過後,蘇鴻煊都會在練武場練劍,想要以此來麻痹自己。他以為自己見慣了生死,也可以果斷地告訴手下的每一個人,戰死沙場,是作為一個将士的榮耀。
可夜深人靜之時,他會懊悔自己身為主帥,連一個回家的承諾都無法說出來。
葉寧竹側了側身子,将手搭在蘇鴻煊的手上後,柔聲道,“等戰事結束,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蘇鴻煊頓時擡起眼,究竟是他藏不住自己的心思,還是眼前的女子看透人心的本事太強大?
……
葉寧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營帳,只記得昨夜同蘇鴻煊在演武場長談過後,她沒抵擋住睡意。她前一夜因為擔心,幾乎是一夜未眠,疲憊突然就湧了出來。
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營帳中,身上還蓋着厚重的絨毯。她整理了一下儀容,便去傷兵營探望了一下沈昭的情況。白桃說,昨夜後半夜燒就退了,軍醫也檢查過,倒是無礙了。
她放下心來後,想着還是要同沈珞說一聲,便親自去了城內醫館。沈珞得知消息後,火速奔向軍營,止不住地後怕。葉寧竹想着,以幽州如今的狀況,倒不如讓沈珞留在軍營裏,也方便她照顧沈昭。
于是郁青帶着自己的随身行囊搬去同其他士兵一同住,她們三個女子住在一處。
還未等來敵軍的下一次襲擊,倒是等來了幽州求了許久的援軍,随着援軍一同到達的,還有儲備的糧草。
從蘇鴻煊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葉寧竹是真心替幽州将士高興,至少證明了朝廷從未放棄他們。
可她沒忍住好奇問了一嘴:“是誰帶兵前來?”
聽見蘇鴻煊回答的那一剎,葉寧竹怔愣在原地。
他說:“戶部員外郎,齊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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