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開心到要飛起來
第32章 開心到要飛起來
有好幾秒的時間,宿延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什麽扼住,難以呼吸。
他一個字一個字讀沈掠星發給他的短短兩句話。
分開之後看懂了,放在一起卻不懂。
為什麽要換宿舍?為什麽謝謝我喜歡?
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應該是有的,但宿延寧願自己現在蠢一點,看不懂沈掠星的暗示。
不是說給他時間了麽?答案不需要來得這麽快。
是不是不應該那樣親他的?他大概被吓到了。
可是......宿延躺倒在床上,沉沉注視着天花板,可是他明明可以感覺到,沈掠星并沒有那麽排斥自己。
心髒似乎被什麽拖着下墜、又裂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蒼白,像自己和沈掠星的關系,越來越遠、一點點淡去。
搞砸了。
宿延自嘲地想,他甚至莫名其妙勾唇笑了一聲,然後覺得眼睛酸麻,手也拿不住手機,他閉上眼,大腦在下一瞬不由自主勾勒起沈掠星的模樣。
很漂亮、很堅強、看起來冷靜疏離、其實對一切充滿好奇,是宿延很喜歡的男孩。
今晚估計睡不着了。宿延想。
明天一大早還有訓練。
Advertisement
要不請個病假。
他不喜歡我。
不是設想,是真實在發生。
......
“你怎麽了?”楊牧齋蹙眉看着似乎正開小差的沈掠星。
已經趨近淩晨一點,11樓宿舍依舊燈火通明,客廳餐桌旁坐着三個男孩,面前擺着一大摞試卷,正在挑燈夜戰。
沈掠星鈍鈍地轉過頭來,把試卷遞到楊牧齋面前:“我寫好了。”
“還有一篇英語作文,別發呆。”楊牧齋嚴肅地把作文本拿到沈掠星面前。
沈掠星垂眸“嗯”了一聲,提筆,卻忘了作文要求是什麽。
“你困了?”楊牧齋感覺到沈掠星的狀态明顯不對:“困了就去睡,明早寫。”
沈掠星喉嚨裏很幹,他下意識擡手拿杯子,是宿延送的那個保溫杯,現在顯示水溫40℃,溫暖、但不燙,正适合入口。
“問你個問題。”沈掠星喝完水沒去睡,而是轉向楊牧齋,面色有些蒼白。
“哪個?”楊牧齋掃了眼沈掠星的試卷,都答得不錯,按理說沒什麽問題。
“你和宋晚桐分手的時候,難過嗎?”
楊牧齋翻試卷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另一個在奮筆疾書的男生也猛然擡起頭,覺得自己産生了幻聽。
楊牧齋莫名其妙地看着過于認真等待答案的沈掠星,面色僵住:“別問學習以外的問題行嗎?”
沈掠星嘆了口氣,他點點頭,說好。
就在沈掠星準備寫英語作文時,楊牧齋卻慢半拍的開口了:“難過也沒用,那樣下去不會有将來的,我們和他們不同。”
沈掠星停下手裏的動作,重新将視線投過去。
“他們的試錯成本一輩子都用不完,我們試錯一次就完蛋。”
淩晨本身昏聩,可楊牧齋眼中卻清朗明淨:“難過一次好過以後無休止的煎熬。”
所以,楊牧齋或許還是喜歡宋晚桐的?只是他強迫自己用理智戰勝情感,不再繼續下去。
那我呢?沈掠星想。
他腦袋裏很亂,情緒沉重得厲害,胃也不舒服,拉扯着五髒六腑擠壓着心髒,呼吸困難。
楊牧齋反應過來沈掠星不對勁的狀态來自什麽,沒再催着人寫作文,只換了個無謂的語氣:“但人和人不一樣,我的想法不适用每個人。”
“我們沒在一起。”半晌,沈掠星低低開口,另一個男生無意窺見學霸的八卦本就沒心思做題了,這會兒又來一個,忍不住放下了筆,聚精會神聽起來。
“只是拒絕他這件事,讓我……”沈掠星面上糾雜,他描述不出來。
沈掠星沉了口氣:“就像你說的,我們之間、應該也......不會有将來,更何況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認為我做對了,可還是不舒服。”
不舒服是個很輕的形容,現在沈掠星覺得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不适配自己的身體,他很少有這樣的狀态。
“這麽痛苦的嗎?”另一個男生沒談過戀愛,沈掠星的模樣讓他很新奇。
痛苦。
對,沈掠星終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詞。
他現在很痛苦。
但這和爸媽去世時的痛苦很不同,沒有撕心裂肺和悲痛欲絕。
只是忽然變得六神無主,無數次想轉移注意力,無數次轉移失敗。
仿佛自己被困在一個出不去的循環裏。
他不停想着自己給宿延發出去的那兩句話、像是兩柄利劍,明明發給了宿延,卻刺向自己。
他确實沒有做好接受或回應宿延的準備。
可他也真真切切地,無法幹脆而決斷地拒絕他。
從圖書館回去後,沈掠星一整個下午的課都在分心,他不停回想着他和宿延的相處、以及宋晚桐的分析。
他沒有宋晚桐說得那麽糟糕、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不希望宿延遙遙無期地承受自己無法下定決心的踟蹰,宿延是個足夠好的室友、朋友、哥哥、以及喜歡他、等待他的人。
所以下定決心後沈掠星便搬了出去,沉重的心情卻一直無法緩解,直到淩晨、直到第二天天亮。
這晚過後,由于上課時間的不同、教室樓層的不同,如果有人刻意避開,宿延和沈掠星便可以如同兩條平行線,各自在他們的生活軌跡裏平穩地走着,仿佛再也不會遇到。
直到一月初,寵物醫院打來電話,告知沈掠星可以把沈志強接回家了,他已經完全恢複。
“那我下課後去接,大概六點半到,可以嗎?”
沈掠星特地跑到禮堂樓洗手間偷偷接寵物醫院的電話,現在快期末考了,他們班查手機越來越嚴,據說錢寬最近整天在辦公室看高考班附近的監控。
此時本該回應的護士似乎被什麽轉移了注意力,過了好幾秒才回複:“诶?志強還有一位姓宿的家長是嗎?他說現在就安排人來接了呢!”
沈掠星頓了下:“嗯,是的,他去接嗎?”
“是啊,他說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倆沒有溝通過?到底是誰來接?”
“那就他去接。”沈掠星妥協,聲音微微發緊,一時忘了還要問什麽,草草挂了和醫院的通話。
他去接嗎?
接到學校嗎?
要不要去問一下?
沈掠星把手機灌進口袋,心事重重地走出洗手間。
剛走了兩步,不遠處就傳來烏泱泱的人聲,以及嘈雜的腳步聲。
沈掠星擡起頭,禮堂外巨大落地窗邊的走廊上,整個南墨橄榄球隊的隊員正穿着他們的訓練服,朝正門走來。
洗手間恰好離正門不遠,甚至沒有任何視覺盲區。
沈掠星轉頭想躲,卻被眼尖的隊員第一時間看到,那隊員嗓音洪亮:“沈掠星!”
在空曠的禮堂裏,這一聲吼甚至産生了不小的回音。
沈掠星腳步頓住,他蜷起手指,轉過身,硬着頭皮迎向那群人。
“最近大胖漢堡都不送了,不僅不送漢堡,還不回消息!”
那喊住沈掠星的隊員朝他抱怨:“你們什麽時候考完試啊?考完了是不是就能送了?”
沈掠星稍一擡眸,一眼便望見站在人群後方的某人,目光在喧嚣的視線裏只輕輕落了一下,沈掠星偏過頭,朝前面的隊員點頭:“16號考完,之後我就能送了,最近複習時間有點緊張。”
“時間緊張你還跑禮堂來幹什麽?”
那隊員自來熟地一把勾住沈掠星的脖子:“來看我們拍公式照啊?”
“沈掠星你看我們新隊服帥不帥?”後面有人也擠上來,積極地展示南墨橄榄球隊的新年隊服。
沈掠星被三四個人圍在中間,看似冷靜,神色中卻罕見地有些尴尬和為難,想走,又走不掉。
“挺好看的。”
“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土狗?”
鄭重的敷衍聲和嘲弄的解圍聲同時響起,宿延從後面慢悠悠走上來,神色平淡地掃了眼衆人:“十分鐘內回球場,教練有事要說。”
這半個月以來宿延情緒一直都不高,大家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都貼心地不和宿延開涮打鬧、讓着哄着、哈哈了兩句便先後離開。
洩滿陽光的走廊裏,宿延的臉龐半明半暗,棱角被勾勒愈發分明。
沈掠星忽然在這一刻發現,宿延的瞳孔并不是純黑或者純褐,而是琥珀色的,在陽光下有些透明、像流動的水。
琥珀色瞳孔的視線落在沈掠星身上,宿延面色平淡、只似乎多了一絲陽光攜來的和煦:“寵物醫院給我發消息了。”
沈掠星的手指蜷得更緊,他點點頭,讓自己極力自然起來:“也給我打電話了。”
“我安排了人去接,你要期末考、我最近還有兩場訓練賽,先送到我家養可以嗎?”宿延很輕地眨了一下眼,雙手插兜、耐心地等着沈掠星的回複。
“好。”片刻,沈掠星費力擠出微笑:“謝謝你。”
“它也是我的狗。”宿延說得自然:“那等到家了,我給你發消息。”
“嗯。”沈掠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走廊裏沒有暖氣,溫度冰人。
“我回球場了,期末考加油。”宿延朝沈掠星友好地擡了擡下巴,沈掠星點頭:“好,你比賽也加油。”
兩人在陽光下的走廊裏平靜地分開,像是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禮貌、生疏、沒有絲毫逾距,如同一個嚴謹的數學公式。
這樣好像很好。
回到教學樓的沈掠星想,可還是不适應。
楊牧齋告訴過他,這種事要交給時間。
沈掠星竭力呼吸兩下,把注意力轉移到學習上。
一小時後沈掠星收到宿延發來的視頻,沈志強已經被接到了他家中。
視頻上方,消息還停留在聖誕後的那個淩晨,自己明确的表态。
宿延一直沒有回複沒有打擾,像今天一樣,清醒地懂着分寸。
沈掠星看完視頻便把手機塞進書包,手指不經意間劃過一直落在書包角落裏的某樣物件。
沈掠星的手忽然不動了,再伸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塊手表。
這段時間心中某塊缺漏的地方,好像在手表出現的時刻莫名被潦草地填補了一部分。
可同一時間,他也極度思念起自己初中三年最好的朋友,他想給S發個消息說說自己的近況,比如考試考得怎麽樣、和同學相處得好不好、也做了壞事,比如草率地傷了別人的心。
可他再也沒有資格找S尋求安慰和解答了。
這一刻,沈掠星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糟糕。
那句對不起,明明應該由他來說。
電子手表的開機速度依舊很快,平安夜關機前的電量還剩90%,重新開啓後依舊有那麽多。
表盤貼在手腕皮膚上,在開機後便不停震動着。
像是正在經歷一次複雜的更新,沈掠星微微蹙眉,手表并沒有更新提示,只是消息系統裏,顯示他有99+的未讀消息。
沈掠星瞳孔顫了下,沈微藍早就不再和自己用這個手表交流了,這麽多的消息來自誰,答案顯而易見。
心髒仿佛突然淩空,這一刻欣喜與期待幾乎要将猶豫和漠然完全覆蓋。
這過于陌生的感覺讓沈掠星感到害怕、緊張、又危險。
可他還是點開了消息通知,鬼使神差、不由自主。
表盤上,顯示着對方發來的最新一條消息。
來自今天的14:27分,也就是一小時前,兩人剛剛見完面的時候。
S:看到你的第一秒開心到想飛起來,發現你瘦了那麽多之後生氣到要爆炸。
【作者有話要說】
很會使用誇張修辭的小哥哥一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