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壞掉的手表修嗎
第6章 壞掉的手表修嗎
沈掠星上周周末回了趟老家,去幫沈微藍拿過冬的衣服,發現了那塊将近三年沒有使用的手表。
手表靜靜躺在自己房間的書桌抽屜裏,銀灰色表帶、方形表盤,表盤左上方還有自己貼的一張很小的星星貼紙。
雖然已經許多年了,但這塊表看着依然很新,他找出充電器,大約是三年沒有使用,充不上電、也開不了機。
不知起了什麽樣的心思,沈掠星鬼使神差地把這手表也帶回了A市。
家裏發生變故前,這塊手表每天陪着沈掠星,見證了他童年和少年時最快樂的那段時光。
他想把這塊手表修好,又有些害怕把它修好。
“下午研究所的人會來維護我們的電子設備,一直到五點,在橄榄球隊休息室,你随時可以過來。”
周五上午,宿延給沈掠星發了消息。
手表和充電器一直放在沈掠星的書包內袋裏,看到消息後他怔了會兒,下意識伸手去摸書包裏的手表,手表的形狀被手指勾勒出來,沈掠星又抽回手,沒再碰它。
中午沈掠星要出校門幫幾個同學代購市裏的某家奶茶,那家奶茶店沒有外賣、至少得排隊一個小時以上。
周五下午大家沒有課,不是自習就是找老師答疑,沈掠星便接了單。
出校門的時候沈掠星遇到了周豫,周豫不知要去哪,校門口停着家裏安排來接他的車子。
“沈掠星你去哪兒?”周豫熱情地降下車窗問。
“市裏。”沈掠星邊說邊快步朝地鐵站走去。
“我送你吧,我也去市裏。”周豫讓司機跟上沈掠星:“你這樣一來一回,回來得到下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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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掠星腳步頓了下,他看了眼周豫,又在腦內迅速計算了下時間,如果快的話,他回來大概兩點多。
“不用。”沈掠星嘴上這麽說着,腳步卻邁得更快,不一會兒便跑了起來。
周豫看着沈掠星跑遠的身影,聳聳肩轉向司機:“他不坐就算了,走吧。”
周豫的司機重新發動車子,朝周豫家位于遠郊的度假別墅開去。
沈掠星一路奔跑,除了排隊耗時一小時,節約了不少路上的時間,在兩點前把八杯奶茶帶回了學校。
他按照訂單信息一個教室一個教室送奶茶,教學樓的送完後,剩下的四杯是同一個接單人,在舞蹈房。
“奶茶到了。”演藝樓三樓舞蹈房,沈掠星敲了敲房門,簡單地說。
三四名在練習的、穿着舞蹈服的女生齊齊轉過頭來:“誰點的?什麽奶茶啊?”
沈掠星掏出手機,确認了點單人的名字後道:“井陽。”
大家齊齊看向站在窗邊正壓腿的一名女孩,眼神揶揄。
“殷宜,是你給我們點的奶茶呀~”有女生笑着調侃,窗邊的女孩放下腿後擡頭,她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沈掠星,無所謂地朝他揚了揚下巴:“放那吧,幫我跟井陽說一聲以後別點了,我們跳舞的不喝奶茶。”
沈掠星沉默地把奶茶放下,轉身離開。
“奶茶送到了,接收人說以後不要點了,她們跳舞的不喝。”沈掠星剛編輯完這段話準備發送,迎面就撞上一人。
是上周末跟自己買傘的那個同學,那同學神情有些焦急,見到沈掠星便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奶茶送給殷宜了嗎?”
沈掠星按捺住想把人甩開的沖動,僵硬地點點頭:“送到了,她說以後不要點,她們要跳舞,不喝奶茶。”
“你沒跟她說我點的無糖?”這個男生應該就是井陽,他一臉懊惱:“算了,你等下我,我馬上過來。”
說着他便朝剛剛的舞蹈房跑去,沈掠星不知這人還要做什麽,但還是站在原地沒動,有些不耐煩地等着。
三分鐘後,井陽從舞蹈房出來了,神色一改剛剛的焦急緊張,此時滿臉的春風得意,連眼睛都亮了,他朝沈掠星走來,又很沒邊界感地一把抓住他:“走,我請你喝東西去!”
沈掠星站着沒動,井陽見拉不動,轉頭看他:“走啊?想喝什麽都行。”
“有什麽事?”沈掠星道:“你的代購費已經結清了。”
“害,別這麽見外嘛!”井陽笑嘻嘻地面向沈掠星:“要我說,我倆是學校裏最特別的兩個人,真的不認識一下嗎?”
沈掠星不知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搖搖頭:“我還得回教室做題。”
“別嘛!我以後還有很多生意給你做的,就耽誤你十五分鐘,行不行?求求你了星哥。”
第一次被人稱“哥”的沈掠星感到十分不适,但滿臉央求的井陽并不讓沈掠星讨厭,相反,比起周豫每次客氣周到的邀約,他更讓沈掠星覺得真實、簡單、安全。
五分鐘後,沈掠星跟着井陽到了學校的茶室,這是沈掠星第一次來,有學茶藝的同學會在這裏上課,不上課的時候便對外營業。
井陽要了個包廂,點了壺沈掠星叫不上名字的茶,鄭重其事地和沈掠星面對面坐着。
“什麽事?”沈掠星沒空品茶,他想着那研究所的人五點就要走。
井陽一臉的躍躍欲試和狡黠,他喝了杯茶,然後清了清嗓子道:“我們交朋友吧!”
......
沈掠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這一刻他非常後悔跟這個人過來喝茶。
就在沈掠星準備起身就走時,他再次被井陽一把拉住:“你別誤會!我說的是當好朋友的那種,不是談戀愛!”
沈掠星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只是“當好朋友”這事也讓他覺得荒唐。
“別走別走!”井陽急得貼住包廂門:“好吧,我确實另有所圖!你聽我說完行嗎?”
“說。”沈掠星站着,冷靜地看着井陽。
“我說你和我是學校唯二的異類,真不是騙你的。”井陽真誠地看着沈掠星:“你是個窮鬼對吧?”
沈掠星:。
“我是個暴發戶。”井陽朝他攤手:“學校裏沒有第二個窮鬼和暴發戶了,他們平等地看不起我倆。”
井陽小時候家裏不富裕,爺爺有個不大不小的養殖場,養一些家畜家禽,全家人都在養殖場工作,可以溫飽、但到不了大富大貴。
其實很多做養殖場的都覺得這個行業沒什麽前途,那幾年房地産和外貿行業盛極一時,許多人都改了行。
但井陽家裏還是安分地幹着養殖場,又在能力範圍內陸續接手了那些年一些被轉賣的養殖場。
很快井陽家成為了養殖大戶,過了兩年撞大運般撞上資本市場博弈、禽畜類價格猛漲的絕佳時機,養殖場訂單像不要錢一樣嘩嘩從天而降。也正是那兩年,井陽家從一個小小富裕的人家,發了筆從天而降的橫財,成為了暴發戶。
“但現在家裏生意差了很多,肉類價格越來越低,我們沒什麽優勢了。”
井陽有點沮喪:“這兩年賺不到錢,我爸愁得頭發都白了不少。”
沈掠星的語氣下意識放緩了些:“所以呢?”
井陽咬了咬唇:“我想跟你當朋友确實有私心。”
沈掠星眨了下眼,猜測得篤定:“你是覺得,我和宿延、還有檀景時他們,關系很好?”
井陽讪讪笑了下:“你知道啊?”
宿延家裏井陽搭上了沒什麽用,但檀景時家裏往大了說,是連鎖商城行業本身,只要井陽和他們家有了關系,養殖場和加工廠不愁沒有訂單。
“其實我送奶茶的那個殷宜,是檀景時的表妹,但示好都這麽久了,也沒什麽效果。”井陽一股腦把所有的事都說了。
包廂裏安靜了會兒,井陽不自在地撓了下耳朵:“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勢力啊?”
沈掠星搖搖頭:“沒有。”
頓了頓他認真地說:“但我和他們的關系,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只是因為我和宿延住一間宿舍,免不了擡頭不見低頭見。”
“可宿延幫你遛狗诶~”井陽眼睛亮起來,而後他小聲道:“你知道嗎?我們班都在說你把宿延搞到手了!”
沈掠星神色茫然:“什麽?”
井陽嘟哝着解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反正......在我們外人看來,你就、挺厲害的。”
“你們誤會了。”沈掠星語氣再次冷淡下來,他往前走了一步:“我要回教室了。”
井陽往邊上挪了一小步,但還是不甘心道:“沈掠星,要是真有和他們接觸的機會,你一定要帶帶我,行嗎?”
沈掠星想說沒有,但話到了嘴邊,看井陽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說不出口,他沉了口氣:“檀景時人挺好的,你想認識他的話可以直接去找他,不用從他表妹入手。”
“真的?”井陽的眼睛亮了亮。
“嗯,你讓我一下,我真得走了。”沈掠星不知道自己給的建議可不可行,但以他對檀景時的理解,不至于對井陽沒禮貌。
“噢。”井陽乖乖讓路,沈掠星又看了眼他,心情複雜地離開了茶室。
沈掠星回到教室時已經三點半,和井陽掰扯了快半個小時,坐在座位上怎麽都看不進書。
他一半大腦盤旋着井陽口中的“他們都說你把宿延搞到手了”,另一半則是五點截止的手表維修。
“楊牧齋。”沈掠星轉向似乎是個解題NPC的同桌,叫他的名字。
“怎麽了?”楊牧齋是南墨從下面的市裏高價挖來的考神,不僅學費全免,每年還都有高額獎學金,所以基本一心撲在學習上。
“你上次說讓我留個心眼,什麽意思?”沈掠星問。
楊牧齋目光頓了下,而後看向沈掠星:“感覺到什麽了嗎?”
沈掠星搖頭:“只是聽了些離譜的謠言。”
“那就離謠言裏的人遠一點。”楊牧齋道。
“可我什麽都沒做。”
“這是他們在警告你。”
楊牧齋面對沈掠星不解的眼神繼續說:“在你什麽都沒做的情況下,就有你無法接受的謠言流出來,如果你知難而退,最嚴重的也就是這些謠言,可如果你不加收斂。”
楊牧齋停了下,将話說得更準确一些:“如果在他們眼裏,你沒有收斂,那他們會更加放肆,針對你的就不僅僅是謠言了。”
“你好像很有經驗?”沈掠星見自己同桌難得說這麽多話,一時覺得有些好玩,把自己的事忘到了腦後。
楊牧齋躲過他的眼神,腮幫子緊了緊:“愛信不信。”
沈掠星沒再說話,他轉過頭看了眼教室裏電子鐘表上的時間,已經快四點了。
那塊手表正擺在距離自己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等待着他的抉擇。
“不是一個月來一次嗎?上周剛回來的時候就調試了設備啊。”橄榄球隊休息室裏吵吵鬧鬧,不理解怎麽今天研究所的又來了。
“是要給我們換新設備嗎?我最近缺個藍牙眼鏡兒~求研發!”每次研究所來人,都有隊員讓人家給自己研發新玩具。
......
已經四點了,應該來的人還沒來,不應該來的圍着研究員們吵了一下午。
“教練。”宿延走到美籍教練身旁,置身事外道:“教練,他們的設備完好無損,他們是不是為了躲避訓練?”
美籍教練深陷的雙眼立馬犀利地看過去,一群人瞬間沒了聲音,只剩投向宿延的眼刀。
三分鐘後,除了宿延,所有人被拎到場上罰跑。
“小延,還有設備要維護嗎?沒有的話我們先回去了。”為首的中年研究員是看着宿延長大的,宿延從小喊他叔,沒什麽上下等級之分。
“再等等。”宿延道,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上午沈掠星明明回了他“好的”。
“對了,叔。”宿延想起了什麽,他看向研究員:“之前我跟你說的,大概十年前那款手表的配件都帶了嗎?”
研究員笑了下,拍了拍自己随身攜帶的箱子:“都在呢!我可是翻了好久才翻到的。”
宿延又看向手機,想再問一下沈掠星,但又怕這樣會顯得自己太多事,便還是忍住了。
又過了一小時,已經到了宿延和沈掠星說的最後時間。
“還等嗎?”研究員問,此時罰跑結束的隊員們也烏泱泱進了休息室,一邊讨伐宿延狠心一邊讨論晚上吃什麽。
宿延看了眼時間,盡管猜到人大約不會來了,還是朝研究員點點頭:“再等等,麻煩了。”
研究員們很有耐心地等着,等到其他隊員們都換好衣服三五成群離開,休息室再次空蕩安靜下來。
五點半,宿延看了眼依舊沒什麽動靜的手機,終于給人發了消息:“研究所的人準備走了,今天不方便過來嗎?”
消息發過去後石沉大海,十五分鐘後,宿延起身看向研究員:“叔,久等了,今天就到這裏吧,謝謝。”
“你跟我客氣什麽呀!”研究員好脾氣地拍了拍宿延的肩膀,帶着自己的徒弟們和宿延一起離開休息室。
走出橄榄球場的區域時天已經有些黑了,研究所的考斯特停在橄榄球場外的道路上,一群人說說笑笑地朝車走去,只有宿延不說話,和寂寥的天空一樣沉默。
到了車前,研究員和宿延簡單道了別便準備上車,宿延雙手插兜地站在車前,目送大家上車。
而此時餘光裏,空曠寬闊的道路上,緩緩出現了一道人影,在暗色的天空下很瘦一片,像是快被黑暗吞噬。
那人走得也慢,似在猶豫、又在抗拒,一小步一小步走過來,等走到十米開外時,考斯特的自動門已經關上。
宿延轉過眼沒說話,只擡手敲了敲研究員那側的車窗。
研究員向外看去,暮光裏的宿延啓唇,對他說了句話。
車玻璃隔音性能強勢,研究員只能從宿延的唇形辨別出來。
他說的是:下車,還有個設備要修。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飽飽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