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芮平好險踩着點進來,她喊了一聲報告教官,腳底抹油,縮着脖子想要混進已經開始準備跑操的隊伍尾巴裏頭。
昨天跟她八卦的那個男生朝她招手,給她讓出了個位置:“……這邊。”
芮平猶豫了一會兒,見着隊伍已經開始動了,一咬牙還是進去了。
那男生一邊跑一邊小聲:“你來太晚了,我們早上要繞山負重跑十公裏,要提前準備好負重的沙袋。”
芮平朝他望過去,果然發現他的小腿上用黑布捆了一圈。
男生不等她問,洋洋得意的從自己衣服兜裏抽出來兩捆:“我見你還沒來,知道你起晚了,就幫你拿了!”
芮平還真的有點驚喜。
“謝謝我吧!”男生借着前後人的掩飾,偷偷的把沙袋遞給芮平。
芮平一邊說謝,一邊單腳蹦着把沙袋捆上了。
前後人步伐一致的故意放慢速度給她進行掩護,這讓她心裏面多了絲感動。
她覺得不能因為這個男生話太多,就對人家有意見。于是難得主動的問他:“對了,你叫什麽?”
男生臉上洋洋得意的表情僵住了:“……”
一直到跑出基地的時候,男生都沒有再跟芮平說一句話。
等到芮平以為他再也不會說話的時候,他才悶悶地:“馮小路。”
哦!馮小路!她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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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的一點頭。
馮小路郁悶的看了她一眼。
王文義已經開始吹口哨了,嫌棄他們跑得太慢,馮小路都不敢再跟她說話,迅速埋頭跑了起來。
芮平感覺自己身上有使不來的勁。其實跑步這件事對她來說,已經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不過倒是第一次捆沙袋,就很新奇。她一邊跑,還一邊踮了兩下腳,像林間的小鹿,一下子就把馮小路甩到後面去了。
芮平已經不需要為了減少體力消耗而必須穩住一個節奏了。她覺得自己好輕松,她甚至故意想要多使點力,想看看自己的身體到底能到什麽地步。
跑到山上的時候,已經有一部分人開始慢慢的與前面拉開距離了。芮平一路跳着跑,臉上不要太輕松寫意,眼睛閃閃發亮。她真的就像是一只山野裏的跳羚,明明剛剛才加完速一會兒又變速,完全不怕提前消耗太多體力,看得人眼皮子直跳。
不知道什麽時候,芮平已經跑在了隊伍的前列。
隊伍的前列是易成龍領着的,洛蒙蒙跑得比他要稍稍靠後一點。
然後可能是感覺到芮平追上來了,他就不動聲色的開始加速。他加速,洛蒙蒙也跟着一起,然後整個隊伍都開始加速起來。
其中有人感覺到節奏有點亂了,但是他又不好停下來,停下來就更亂了。跑到一半的時候,一大部分人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芮平感覺還好,她也沒想要跑到前面,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跑到前面,發現自己很輕松過後,又溜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還跑回去倒找馮小路。
馮小路已經有些掉隊了。
他累得直喘,舌頭都要掉出來了:“你……你做什麽跑那麽快?”
芮平就說:“沒綁過沙袋,感覺好有意思。”
馮小路:“……”這是你一人帶崩全隊的理由嗎!
他有點無語,主要是已經累得不想說話,如果不是如此,他真的很想好好的跟芮平說道說道。
王文義也察覺到隊伍亂了,從隊伍最後面跑過來吼:“你們的節奏呢!跑得什麽亂七八糟的!誰帶你們跑這麽快的!”
一邊吼,一邊吹口哨。
隊伍裏的人跟着口哨又找回了自己的節奏。王文義放下口哨,喊了一聲:“芮平!出列!”
他顯然知道發生了什麽。芮平脖子一縮,有點心虛,小跑着過去找他。
王文義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跑。”
芮平老老實實地跟在王文義後頭,垂頭耷腦的,不敢再搗亂了。
王文義見她有點奄奄的,又怕把孩子好不容易燃起的一點快樂給澆滅。他後頭也了解了一些芮平這孩子的內幕,知道她過得并不容易。
他看了她好幾眼,最後還是把易成龍叫過來:“隊伍我交給你,你這次不要再受影響了。”
易成龍抿着唇,不做聲。
這也是個倔的,但是王文義知道易成龍心裏已經答應了下來。交給他,他還是放心的。
王文義見芮平朝他看過來,他知道她在想什麽:“你不是嫌隊伍跑得慢了,跑得沒勁嗎?”
芮平:“……”她默了一下,別扭的說:“……沒有這回事。”
王文義就當她沒有吧:“……我有條更刺激的跑道,想不想跟我跑跑看?”
芮平猛地擡起頭。
王文義還說着:“你不是想要極限訓練嗎,這裏頭正好有個極限跑道,部隊裏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選擇走極限這條路。你太小看我們了。”
芮平已經兩眼發光了。
王文義心裏暗笑了一下,自己先動身道:“跟上,掉隊了,我可不管。”
芮平迅速的跟上。王文義沒有放慢速度,他跑得好快,芮平從來沒想過,他高大的身體竟然可以如此的靈活,像是林野裏奔馳的花豹。
迅猛,又極具美感。
如果,芮平跑起來,是輕靈的,跳躍的,像是騰起在半空中的山野精靈。那王文義就像是貼伏着地面疾跑,初看不起眼,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裹挾着滾滾氣勢朝你壓迫而來,給人極具威脅感。
芮平不敢眨眼睛。一旦眨眼睛,她可能就再也捕捉不到王文義的身影了。
高低錯落的灌木給了王文義極好的遮掩。芮平發現王文義還在利用地形的劣勢給自己加速。
她感受到壓力了。如果說她剛剛的身體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有勁無處可使,像是充沛到要爆炸的能量電池,現在這股勁就像是終于找到了發洩口一樣,一點一點的開始朝着她的四肢蔓延了。
顯然之前的運動量對她來說根本就不叫回事。
芮平也就是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可以加速。
她再次看到了王文義的身影,他站在一塊騰起的石頭上朝她看過來。明明這個人之前看上去跟其他普通的教官沒什麽區別,甚至有點婆婆媽媽的——但是現在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一股攝人的壓迫感,無形中襲來。
芮平胸腔裏的心髒砰砰砰直跳,她覺得一股讓她天靈蓋戰栗的興奮感從背脊末端一路上爬。她朝着他跳躍而去,落在他身側的一塊石頭上。
“教官,在等我?”她甚至難得主動地開口,有些耀武揚威的樣子:“我沒讓你等太久吧。”
王文義沒有在意芮平的這點小挑釁,就像是小貓伸爪子一樣,毫無威脅感:“接下來,有點危險,怕不怕?”
“不怕。”芮平毫不猶豫地道。
王文義點頭:“好,注意看我的動作。”
然後他就朝後頭倒下去,身後是近乎筆直的峭壁。芮平的呼吸一窒,很快發現他停在一個幾乎用肉眼都很難看到的凸起的石壁上。
現在他不再是山野裏的花豹,而是像是長了八只手的飛天猿猴,整個人好像黏在石壁上,芮平一個錯眼,他就往下又落了好幾處,然後他略微半擡起頭,朝她看過來。
芮平的頭皮一下子被刺激到發麻。她的腦海清晰的記憶起了王文義剛剛的一舉一動。她深吸一口氣,往下墜了下去,然後在那處凸起要離她而去的時候,她用腳一蹬,緩住下墜趨勢,抓住了那處。
身體裏潛藏的力量更加活躍了,它們流淌在她的四肢,經脈,讓她如臂指使,一點都不覺得有絲毫桎梏。
第一次成功,讓她有了信心。她開始放開手腳。
然後在她去看王文義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落到很遠的地方了。于是芮平不敢再遲疑,她更快的加快速度,甚至不需要跟着王文義的動作,她靠自己就發現了好幾處可以落腳的地方。
如果王文義是靠着四肢抓躍着凸起點往下落,那芮平就是一路蹬着落下來。她簡直太能蹬了,又因為心急,簡直像是一只蹬羚,一路蹬着下落。
她這次可不敢小瞧王文義。以免他又用那種你到底行不行的眼神看她。
由于這次她沒再挑釁了,所以王文義一言不發的繼續朝着另一個方向奔走。他們躍過深深的山澗,爬上最高的巨樹,從樹梢的一端躍過另一端。
所有的一切都能夠成為他們腳下的路,小臂粗的樹枝,一點點凸起的石頭,一根看上去不經重的繩索。一路的驚險刺激讓芮平渾身的細胞都興奮起來。她越來越熟悉自己的身體。
最後他們來到山巅的頂端,只有巴掌大的落腳處,身下是萬丈懸崖,雲海從天的另一端一路蔓延致腳下,太陽的光芒照的雲海的邊際金燦燦的一片。
但是這并不是路途的終點,這是最後一站。接着他們要從這裏“抄近道”回到基地。
所謂的抄近道就是從這裏一路筆直落到下面去。
這是整條極限賽道最後的一個關卡,也是最驚險最刺激最危險的一條道路。但是王文義在前面已經摸索出來了一條非常需要考驗人精準操作的小道。
一共十八個落腳點,每一個都不能踏錯。
“接下來,我的每一個動作,你都要記住了。”他對芮平道。
芮平用力的一點頭,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掉以輕心。
這會兒,她整個頭皮包括半個身子都被刺激到發麻,緊張,恐懼,還有興奮。
極限。
她第一次這樣清晰的明白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挑戰人所不能為的,才叫做極限。
她之前所做的極限,只是她本人的極限,與真正的,機甲士要面對的極限訓練是兩回事。
直到王文義帶着她,揭開了這一幕,進入到了全新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