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芮平沒有在洗手間待太久,因為塔維斯真的太聒噪了,仿佛有一只鴨子一直在她的耳邊嘎嘎嘎。
她洗了把臉就從洗手間出去了。徐雲朵正在跟一些人說話,看到她出來了,朝她招手:“這裏。”
芮平朝她走了過去,發現徐雲朵正在跟老将軍他們說話,雲伯伯也在裏面,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她步伐頓了一下,意識到什麽,然後步子邁得更快了,幾步就走了過去。
老将軍打量了一下她穿着制服的模樣,點了點頭,态度很溫和:“怎麽樣,剛剛緊張嗎?”
芮平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雲伯伯在旁邊笑道:“我看她很穩重嘛,我先前還在下頭擔心來着。”他稱贊芮平剛剛的表現:“芮平,你做得不錯,讓我有些意外。”
雲将軍這樣的位置,很少對人這樣直白的誇獎。但是在座的也都是跟他差不多的人,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你就是什麽都要擔心。”老将軍跟他開玩笑,接着不吝啬的誇獎:“我早就看出來了,芮平這孩子,內秀。你看人的眼光比我還是差點的。”他上下看了芮平的這套穿着,不加掩飾的喜歡:“你這套穿着真精神,敬個禮我看看。”
接着又補充道:“會嗎?”
會肯定是會的。老将軍突然表現得這麽親近的态度讓芮平有些不适應。旁邊徐雲朵瘋狂給她使眼色,就怕她又犯倔。
芮平抿了抿嘴,最後雙腿并直,朝着老将軍敬了一禮。老将軍答應給她提供訓練器材,這個禮也是該敬的。
老将軍果然更高興了:“好好好。”
旁邊人道:“有點那個意思了……讓我想起當年……”
老将軍卻反而有些不高興:“說什麽當年。”他一板起臉,其他人就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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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沉重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芮平還沒有看明白是什麽,老将軍又轉過頭沖着她笑:“不提,都不提。在孩子面前提什麽過去啊當年啊,都是些不中用的話,要提,就提以後。”
“是不是啊,芮平?以後就看你們這一代了。”
芮平覺得這句話不應該跟她講,如果聯盟新生的一代要看她,那聯盟就完了。
但是老将軍這麽問她,她又不好說不是,就沉默着,直到大家都看過來,她才憋出去一句:“等我先取得些成績,再看我。”
老将軍愣了一下。
芮平抿了抿嘴,有點難為情:“……我現在還不行。”
她說完之後,身邊就沉默了。
不知是誰忍不住先噗嗤一聲,不過老将軍和雲伯伯都還是一張嚴肅的臉,于是大家也不敢笑。
就強自忍着。
老将軍咳嗽一聲,嘴角微翹:“你這樣想,很好。踏實,年輕人難得這麽踏實的,保持住,我看你行的。”
芮平有點忍不住了,她不知道老将軍打算什麽時候提訓練器材的事情,一來就是各種誇誇誇。誇得她心裏有些沒底:“……我什麽可以開始訓練?”
老将軍被她這句話問得,都忘記接下來要說什麽了。倒是雲伯伯趁着老将軍不吭聲,插了一句:“你想什麽時候?”
芮平已經要把迫不及待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就今天吧。”
這一次,就連老将軍都笑了,他跟雲伯伯對視一眼,笑着道:“這麽着急?我還要去找人給你安排呢,就不能等一會兒?”
不能等了。為了參加這個葬禮,她已經浪費了兩天了。兩天時間可以讓她的訓練進度又往上邁一步,她一刻都不能等。
她的時間比金子還要寶貴。
見芮平不說話,老将軍就好奇道:“你今天也折騰了一天,不覺得累?”
芮平迅速的搖了搖頭。
老将軍又說:“訓練會很苦,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你能接受?”
她不覺得有什麽苦,她嘗過更苦的滋味,像屍體一般過着每一天,空耗光陰。她很享受訓練這個過程,身體雖然很累,但胸口是滿的。肌肉的酸痛更讓她能夠體會到,自己是活着的。
她也依舊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好。”老将軍點頭,他說:“記住你答應我的,以後哪怕你就算後悔了,我也不會讓你停下來的。”
旁邊雲伯伯欲言又止。
老将軍擺手:“你不用說,我知道,我覺得芮平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她經歷的,要比我們想象的多得多。”
雲伯伯也就不說什麽了。他有些無奈的看了芮平一眼,覺得她有些過于着急了。
過剛易折,他怕她又受到打擊,畢竟她之前沒有做過任何訓練,可能想得過于簡單了。
芮平點頭道:“我記住了。”
然後又問:“我今天可以訓練嗎?”
老将軍卻突然板起臉:“既然你答應我了。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手下的兵,你要叫我什麽?”
芮平愣了一下,接着她有些不自信的:“首長?”
老将軍就像變了個一個人,變得威嚴且不近人情:“這是什麽口氣,你就這樣對你首長講話?”
芮平意會過來了,她站直,立定,朝老将軍敬禮,大聲的:“首長!”
頭頂上戴着,胸口紋着的月亮旗仿佛也因此有了份量。
老将軍略微矜持的點了點頭:“……還不算蠢。”
他開始發布命令:“給你三個小時收拾好一切,七點,我會派人過去接你,聽明白了嗎。”
芮平的眼睛亮了,接着她用力的一點頭。
老将軍:“還愣着做什麽,要我請你?”
芮平又朝老将軍敬了個禮,拉着徐雲朵就跑了。
雲伯伯在旁邊看着芮平匆匆離開的背影,笑着道:“看着比之前要精神。”
老将軍這時候,也收起剛剛那嚴肅的表情,又恢複之前那副模樣:“确實,心裏頭比之前多了一口氣,這口氣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雲伯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做的?”
老将軍搖頭:“她找上我之前,自己就有打算了,否則不會找上我。你看,我們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改變态度,是不是又有人跟她說了什麽,想要達成什麽目的。現在你看,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雲伯伯說:“我也很意外。”
老将軍:“也許确實是自己想通了吧,如果真的是有人影響,我也猜不到是誰能夠影響她,讓她變化那麽大。”
雲伯伯神色微微冷了冷:“之前你說她高中被校園暴力?要不要查一查那個高中。”
老将軍搖頭:“就算有人在裏面做了手腳,都畢業了,你要怎麽查?天南地北那麽多學校,要是還在一個班還好。現在說這個,你不覺得太遲了。”
雲伯伯神色不是很好:“……那些人!”
老将軍:“現在總統也已經下定決心了,聯盟這個頑固的毒瘤不除不行。這筆賬,總會算的。”
雲伯伯不甘心:“我就是覺得,太晚了!要是早一點,也許塔維斯不會……”
老将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唉——畢竟他老人家也有他的難處,要做這個決定,也是壯士斷腕,很難啊。”
他頓了一下,提了一句:“不過我們也不是沒有選擇,正好那姓郭的冒出頭了,就先拿他們開刀吧。”
雲伯伯:“可是郭家畢竟是……”
老将軍倒是很堅定:“不如此,那些人總會有僥幸,正好讓他們看到我們的決心。”
他冷哼一聲:“財閥……”
——芮平拉着徐雲朵走得飛快,徐雲朵不知道她着什麽急。
“你趕着投胎啊。”她心裏其實有些不舍,不願意芮平那麽早走。當然她也知道芮平肯定是要走的,但是太快了,她以為她們還能夠再一起住一晚上,兩晚上,她還有好多話想要跟芮平說。
芮平只覺得不夠,時間不夠,不夠,太不夠了!
她現在覺得三個小時都太漫長了,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奔過去。
徐雲朵站着不動了。
芮平回頭,她眼睛裏的東西讓徐雲朵心中的那些情緒消散了,那是一往無前的決心。
她從來沒從芮平眼裏看到過這麽強烈的情緒,她總是很沉郁,像是一汪不見底的深潭,但是現在那潭水都開始冒氣泡了。
她覺得芮平身上多出了一股勁,誰也不能阻擋。就像她一開始下定決心要走這條路一樣,家裏的條件其實是不支持的,但是她咬着牙撐下來一樣。
徐雲朵知道自己不能讓芮平改變決定,她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阻撓她。
因為當時,芮平也沒說她不可以。
所以現在,她也不能說不。
而且正相反,越是在這個時候,她就越是更應該支持她了,如果她再不幫助她,還有誰來幫助芮平呢。
她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啊。
徐雲朵吐出一口氣,然後反向前一步,拉着芮平的手:“我知道哪個叔叔有飛車,我們坐他的車走,比我爸那車快。”
芮平望着她,然後臉上真心實意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說:“謝謝。”
徐雲朵有些想哭,她覺得自己那些脆弱的情緒在這個時候顯得有些可笑。不想讓芮平看到她臉上難受的表情,她反而走在芮平的前面。
“我們之間還說什麽謝啊,再說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她開玩笑:“等你以後出息了,可別把我忘了就是了。”
芮平搖頭:“不會的。”
過了一下,她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我不會忘記你,一輩子都不會忘。”
徐雲朵真的要哭了,她強忍着,把頭扭到一邊。
心中忽然特別後悔,要是以前不那麽倔就好了,不把自尊看得那麽重,她就不會浪費那麽多時間,總覺得時間夠,可以揮霍。
現在她兩好不容易解開心結,但是才一天,就又要分開了。
一個朝南一個朝北,她甚至都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
等到徐忠義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裏燈暗着,徐雲朵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他把燈打開,地上一堆紙巾,徐雲朵兩只眼睛腫得像個核桃,正頂着兩球望着他。
徐忠義吓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芮平呢?你兩又吵架了?”
接着想起什麽:“我這次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就是……”他斟酌的詞語:“想知道,看有沒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當然你要不想要我插手,我就不問了。”
他反省自己之前,确實有些先入為主了,傷害到了徐雲朵的自尊心,所以這一次說話很小心。
徐雲朵聲音嘶啞着:“……她走了。”
徐忠義走過去,看她哭得那麽傷心,也有點不好受:“怎麽走了呢?是不是誤會你了?要不要我把她勸回來?她還是比較聽我的話的。”
徐雲朵又想哭了,她大聲的:“你別去!”
徐忠義不敢動了:“好好好,我不去。”
徐雲朵這才道:“……她去參加訓練了,剛剛有人開車過來接她。很過分的一個人,我想問句話都不給我問,太過分了!”
徐忠義:“嗯嗯嗯,太過分了。”他過了一會兒才知道徐雲朵說的什麽:“訓練?這麽快?”有些不理解:“為什麽不在家多住幾天?”
他有點傷心,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芮平不夠關心。所以人才走得這麽着急,一天都不想在他家裏多待。
徐雲朵不高興:“你以為她是說得好玩的嗎?人家是認真的!她要做出成績,所以時間一點都不能浪費!”
徐忠義此時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他倒是很欣賞芮平的這股勁頭,接着不理解:“那這是好事啊,你哭什麽?”
徐雲朵終于哭出聲:“嗚……我舍不得她……”
“我不想讓她走……嗝!”哭得直打嗝。
徐忠義:“……”
他有點無語,又有點想笑:“你現在這麽舍不得,那你之前做什麽要不理人家啊?”
徐雲朵本來就後悔,徐忠義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氣得拿紙團砸他:“我就是為這個難受,你還提!”
徐忠義不敢惹她:“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然後忍不住那該死的好奇心:“你跟我講講呗,之前不能說,現在總能說了吧,你們到底是為什麽鬧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