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29】
大腦微微宕機, 簡映然凝視柏弦青的眼眸。
雙頰熱得滾燙，而眼前人保持分寸，沒有更進一步。
等待着她的回應。
任何言語都無法将濃重愛的意表述清晰。
心醉神迷, 簡映然擡手托起柏弦青的下巴。
沒有任何猶豫，将雙唇覆上去，環住他的脖頸。
簡映然閉上雙眼, 電流游走于渾身血液。
肌膚感官開始變得敏感，耳邊聲音漸漸變弱。
唇齒相交, 任暧昧的氣息在車廂裏擴散。
柏弦青的吻很輕很柔, 仿佛在她周圍落下粉色的花瓣雨。
微風卷着花香，腦海空白一片, 沒有外物叨擾，悉心聆聽彼此的心跳呼吸。
身體漸漸變輕, 也有些頭暈目眩。
簡映然不知道他們吻了多久，像是走過整個世紀的光景。
又恍若白駒過隙，只此一瞬。
雙唇緩緩挪開, 柏弦青的喘息聲緩慢而低沉。
他将簡映然抱緊, 下巴輕輕靠在她的肩上, 臉頰相貼。
“你知道, 吻你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簡映然閉着眼, 享受着溫熱氣息，聲音輕輕。
“小簡女士的嘴唇好甜好軟, 好像怎麽親都親不夠。”
柏弦青“嗯”了聲：“這是我夢中的場景，在腦海中想象過很多遍。我以為自己可以很克制, 可是真的實踐起來，卻渴望着時間不會按下暫停鍵, 我就這麽抱着你，一直吻下去。”
“你是得克制一下，我剛剛都快窒息了。”
簡映然輕笑，“論肺活量，我怎麽可能比得過你。”
柏弦青：“窒息也沒關系，我可以做人工呼吸，在把你搶救回來。”
簡映然：“你還很期待是吧。”
“更期待下次換個地方。”
柏弦青抱怨，“隔着中控臺，終歸束縛着，施展不開。”
連接吻都要問可不可以。
簡映然眼中，柏弦青的戀愛級別還停留在幼稚園水平。
他還能怎麽施展，她實在想象不出。
或許柏弦青長這麽大，片都沒看過，排解欲求完全靠着一股仙氣。
想到此，簡映然伏在他肩膀上，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柏弦青問。
“我好像修煉了萬年的女妖精，勾勾手指，就讓你這個天上神仙，為我墜入凡塵。”
“不過是接了個吻，小簡女士感觸這麽深啊。”
柏弦青聞着她發絲間的清新香氣，“如果妖精有等級，你肯定身處大氣層，只要看我一眼，我就會為你所用，不惜違背天道。”
簡映然腦洞大開：“你違背天道，被貶成凡人，經歷輪回之前，月老悄悄幫你綁了根紅繩，沒錯，繩子的另一端，牽着的就是我，所以這一世，我們相遇了。”
“我喜歡這個故事。”
柏弦青誇贊，“不止這一世，以後的每一世，我都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那我倒要和你比比，誰的腳步更快。”
簡映然貼他耳畔說完，柏弦青把手松開，拿起中控臺上的手機。
簡映然湊到他的手機屏幕前。
柏弦青打開一款名叫“紀念日”的軟件。
主界面上有不少條目，只是簡映然還沒看清，柏弦青輕點右上角的加號，記錄下新的一條。
他按動手機鍵盤，寫下事件名稱：和小簡第一次接吻。
時間是今天，不用做任何更改，柏弦青保存，退回主界面。
和小簡第一次見面已經過去4625天。
和小簡高中畢業分別已經過去3591天。
和小簡在家長會重逢、小簡和我吃自助、小簡看我打球、和小簡合作、小簡成為我女朋友……諸如此類，只要和簡映然相關的，日期和時間柏弦青都清晰記錄下來。
他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将喜歡表露無遺，每當簡映然覺得已經足夠，又會收獲新的驚喜。
回程途中，車裏回蕩着輕快的旋律。她望着窗外旖旎的山水風光，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
忽然意識到什麽，轉頭看向柏弦青：“我可以吻你嗎，是你臨時起意的吧，家長會上，你想問的不可能是這個。”
柏弦青坦誠道：“我想問，你中途跑去出和誰打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
“以前一個客戶，女的。”
簡映然解釋，“我知道你看到我了，也知道這種行為會影響到你，不過，我在心裏默默和你道歉了，不愧疚了。”
柏弦青笑言：“我就說，回來還能裝作無事發生，熱情地給我鼓掌。”
“我有嗎？”簡映然茫然臉。
“有，我印象特別深。”
驀地，柏弦青的手機傳來震動。
簡映然幫他拿起，解鎖屏幕，密碼是她的生日。
微信上有兩條新消息，簡映然看熱鬧似的告訴柏弦青。
“林帆說有個聯誼，在文化宮工會驿站，讓你趕緊去，他要給你介紹漂亮妹妹。”
“柏老師，到市區轉向文化宮，我去給你把把關。”
“你哪有這麽好心。”
柏弦青輕哼，“想看我跪鍵盤，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簡映然投去稱贊的目光：“思想覺悟很高嘛。”
“畢竟是有主的人。”
柏弦青理直氣壯，“回了他。”
“有對象，在約會，勿擾。”
簡映然按動手機鍵盤，“我這麽說可以吧？”
得到柏弦青的肯定，簡映然按下發送鍵。
過了一會兒，她打抱不平：“林帆居然嘲諷你。”
柏弦青轉動方向盤，将車駛上平湖搭橋：“他說了什麽？”
簡映然念出文字：“你以為你是象棋啊，還有對象，單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已經産生幻覺，陷入魔怔。”
柏弦青想了想：“你就這麽說——如果我有，你今晚開直播，表演胸口碎大石。”
“林帆是體育生，沒準練過，我覺得，不如讓他穿芭蕾舞裙，跳小天鵝。”
“行，我也有點想看。”
簡映然産生護短心理，認真按動手機屏幕。
新消息彈出，回柏弦青：“他還想玩個比這更大的。”
柏弦青：“？”
簡映然按下林帆發來的語音。
“三分鐘之內，和你對象拍個合照發我，如果能完成，明天升旗儀式，我沖上主席臺，當衆掀開校長的假發。PS：不許用動植物、明星和充氣娃娃。”
“校長真有假發？”
簡映然的關注點在這裏。
柏弦青回答“有”，她趕忙提醒林帆。
【柏弦青】：丢飯碗的賭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林帆】：不考慮，你能發來算我輸。
【林帆】：輸了，就喊我三聲爸爸。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你還是同情他。”
簡映然輕嘆，“不管了，我直接給林帆打視頻。”
她按下視頻通話按鈕，那頭很快接通。
林帆的聲音劈頭蓋臉傳來：“兒子，這麽快向爸爸滑跪了？”
問句說完，視線才相交上。
背景音喧嚣嘈雜，應該是在聯誼會現場。
簡映然笑着朝他揮揮手：“林老師，喊誰兒子呢？”
“小簡同學，你和弦青在一塊啊。”
林帆雖有詫異，但是并無深究，“我就知道，他說有對象是蒙我的，不想參加聯誼會直說，居然還整這出，不真誠。”
“他有，沒蒙你。”
簡映然強調，“而且這個人，你也見過，人送外號‘栾市王昭君’。”
“雖然我是外地來的，但是在栾市也混了五六年，壓根沒聽過什麽‘栾市王昭君’或者‘栾市楊玉環。’”林帆仍是不相信，“小簡同學，被綁架了就眨眨眼，我幫你報警，弦青怎麽可以這樣，連你這個老同學都不放過，難得見一面，還把你拉來當說客。”
簡映然也不再和他廢話，開門見山。
“栾市王昭君是我，柏弦青的女朋友也是我。”
“我和柏弦青在談戀愛，聽清楚了嗎？”
林帆登時傻眼，緘默無言。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簡映然和柏弦青十指相扣，展示在她面前。
“不止象棋有對象，我家柏老師也有，麻煩林老師踐行承諾，明天的升旗儀式，我等着你直播。”
視頻瞬間挂斷。
此後的一周，柏弦青都沒見過林帆。
微信上也沒有他的消息傳來。
“虧我還天真以為，林帆很有骨氣，沒想到這麽輸不起，居然玩起躲貓貓的游戲。”
這天晚上，和柏弦青在書香苑附近吃酸菜魚，等上菜的間隙，簡映然無奈搖搖頭。
柏弦青拆開倆人面前的碗筷，倒入熱水做完清洗，放回簡映然面前。
“連我媽喊他吃飯，都借口說忙。”
“掃興，好不容易收獲的樂子沒有了。”
簡映然托腮，話鋒一轉，“你們是怎麽發現，校長頭發是假的，形象問題，肯定不是他自己說的。”
“你猜？”
“應該源于一場意外。”
簡映然回答，“有熊孩子經過他身邊，玩心大發，随手薅下來，引起圍觀，廣而告之。”
服務員将酸菜魚呈上來，柏弦青去鍋裏盛了兩碗米飯。
放了一碗在簡映然面前，告訴她 ：“不是熊孩子，是校長夫人。”
“啊？”
簡映然詫異，“這還能被你們看見。”
聽起來，像是夫妻間的小情趣。
“林帆去年生日，在‘相遇’組了個局，喊我參加。”
柏弦青拿起漏勺，撈出魚片放在簡映然碗裏，“相遇你有沒有去過，在新城路那邊。”
簡映然取出紙巾，放了兩張在柏弦青面前。
“我打車的時候有經過，挺氣派的一家飯店，外觀上看金碧輝煌。”
“所以，你們是在那撞見他們的。”
柏弦青繼續道：“我們從車上下來，前方五米處，校長和他夫人站在路燈下，校長夫人生氣上頭，薅下校長的假發抓在手裏，指着他的鼻子責備，我們林帆當時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喘，悄悄從他們身邊經過。”
“責備什麽，你們聽見了嗎？”簡映然好奇。
柏弦青回憶起來：“好像是說，他肝不好還在飯局上喝酒，說好戒煙自制力也差，總而言之，能聽得出校長夫人，真的很生氣。”
“原來是因為擔心。”
簡映然恍然大悟，“校長應該找不到理由反駁吧？”
“校長是個妻管嚴，他夫人又比較雷厲風行，根本不敢插話。”
柏弦青說，“我和林帆走進飯店，回頭看他時，校長正抓着他太太的手撒嬌。”
簡映然總結：“你們以為撞見校長的驚天大秘密，殊不知，他只是想讓你和林帆吞狗糧。”
柏弦青往簡映然面前的杯中倒入鮮榨草莓汁。
“我爸有句至理名言，聽老婆話的男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校長剛評上全省十佳先進教育工作者，栾市只有他一個，很風光的。”
簡映然眉梢輕挑：“柏老師，好好學着點，争取明年拿個全省十佳優秀教師。”
“拿不了。”
柏弦青坦言，“柏老師沒編，所有獎項都與他無緣。”
“這不是看教育水平，是看有沒有編啊。”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
柏弦青吃了一口酸菜，“是從有編制的老師裏，擇優選擇。”
簡映然：“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麽不想考啊。”
柏弦青：“你怎麽知道我是不想考，而不是考不上。”
簡映然舀了一勺鹹蛋黃蒸蛋：“柏弦青，你問這話，就有些玷污我的智商了。”
頓了頓，她斜眼看他：“也是在玷污你自己的智商。”
“我的錯。”
柏弦青輕笑，而後解釋，“可能我潛意識裏認為，這份工作不會做太長，沒編的話，想走就能走。”
簡映然好奇：“不做老師，準備走哪去，是當手模還是開烘焙店。”
“當然是——”
柏弦青停頓微秒，認真看她，“在你心裏當個園丁，種下我們愛情的種子。”
“少來。”
簡映然放下筷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只是懶得戳穿。”
柏弦青：“你可以戳穿，看看我們是否共腦。”
簡映然：“你不跟我說，證明那件事你自己還沒想明白，需要花時間權衡，那我也不去幹涉你，等你心裏有明晰的答案，自然會告訴我。”
“不是都說，情侶之間要毫無保留。”
柏弦青意外，“我對你有秘密，你不會怪我啊。”
簡映然：“我是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是除了另一半之外，安全感的來源。我願意傾聽你的分享，也會尊重你保留的決定。”
胸前被暖意填滿，柏弦青高舉玻璃杯。
“敬全世界最好的小簡女士。”
吃完酸菜魚從餐館出來，柏弦青将簡映然送到書香苑大門前。
距離拿到柏弦青家鑰匙已經過去一周時間。
在此期間，簡映然接了個新項目，白天在新元裏盯裝修，晚上去和甲方溝通方案。
好不容易今晚才有空，她打算去柏弦青那處理手上工作，這樣的話，柏弦青下晚自習回來，就能感受到有人等他的快樂，不至于呼吸的空氣都是冷冷清清。
傍晚時分，天空中映着夕陽的餘晖。
分別之際，依依不舍，柏弦青牽着簡映然的手，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這一幕，恰好被經過的趙晨撞了個正着。
柏弦青轉頭看向趙晨，眉頭微蹙，怪不得，他剛剛感覺有雙眼睛在看。
趙晨挺直背脊，呼吸一窒，伸出手掌高舉。
“老師我發誓，什麽都沒看到。”
沒等柏弦青回答，趙晨拔腿而逃，迅速往馬路對面跑去。
正值人流量高峰期，學生們都往校門口走去。柏弦青望着趙晨的背影，告訴簡映然。
“那小孩就是我跟你說過，和我住同一幢樓，宵夜吃不完，喊我幫他解決的那個。”
簡映然有印象，忽然意識到什麽。
“那完了，很快你們班學生會知道，你有女朋友，而且和女朋友在光天化日之下親親。”
不比簡映然的擔憂，柏弦青倒是淡然。
“我是當老師，又不是出家，知道就知道吧，難不成，談個戀愛還要遮遮掩掩。”
簡映然：“我主要害怕，有損你嚴謹光輝的形象。”
柏弦青向她告狀：“你是不知道，這幫小孩怎麽議論我的。”
簡映然：“？”
柏弦青：“有回我批作業，裏面夾了張小紙條，是兩個同學的對話。”
——我爸二十二歲和我媽結婚，二十三歲生下了我，柏老師快三十了，居然還沒有女朋友。你說，他是不是哪裏不正常。
——你應該問，他哪裏正常。天天泡辦公室，連夜生活都沒有，我家金毛都知道向拉布拉多搖尾巴，柏老師卻像活在封建社會一樣，不是身體有問題，就是心理有問題。
柏弦青說完，簡映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柏弦青牽着她的手輕輕晃動，無奈又可憐。
“你都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是怎麽過的。”
簡映然摸摸柏弦青的頭給他順毛。
“從這一刻開始，你已經證明了自己。”
“以後學生提到你，都會親切稱呼你為‘那個每時每刻都想和老婆貼貼的小嬌夫’。”
——
簡映然接的新項目，是栾市本地一家咖啡店的室內設計。
她的自媒體平臺粉絲量突破三千，店主正是通過那裏和她取得聯系。
面聊過後進入出方案的階段，簡映然今晚得做一套方案，繪制出設計圖。
來到柏弦青家所在的樓棟，簡映然搭乘電梯抵達十三層。
從包裏摸出柏弦青給的鑰匙，她站在防盜門前插入，旋轉。
門往外拉開，簡映然擡手打開玄關處的燈。
上次過來穿過的粉色拖鞋，已經被柏弦青擺在地板上。
鞋上貼了張黃色便利貼，上面有柏弦青畫的笑臉以及寫下的話——
鑼鼓喧嚣，炮仗聲起，熱烈歡迎小簡女士的大駕光臨。
簡映然揭下便利貼，笑容不自覺揚起，想象它自帶語音，被柏弦青念出來。
鞋子換好，她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餐桌邊上，拿起第二張便利貼：水果已經洗幹淨，請小簡女士放心享用。
水果放在九宮格方盤裏，種類豐盛。
簡映然拿起一顆青提送進嘴裏，清甜又好吃。
因為她和柏弦青說過，要借他的電腦，柏弦青也提前在桌上擺好。
簡映然揭下筆記本電腦上的貼紙：之前的電腦太老了，換了臺新的，你要用的軟件都能帶動，已經幫你裝好。
簡映然打開電腦，桌面上有Photoshop、3Dmax、CAD以及其他一些常用軟件。
果然，貼心是柏弦青一貫的做派，簡映然像是跌進蜜糖罐，腳底和呼吸的每寸空氣都帶着清甜氣息。
三十三支紅玫瑰，被柏弦青用兩個花瓶裝着，放在茶幾上。
簡映然在花瓶上取下第四張便利貼：水裏加了營養液，應該還能再撐上一段時間，沒有辜負你的囑托吧，小簡女士？
她取出一枝玫瑰，任香氣在鼻翼間纏繞，又放回去。
轉過身，正前方是緊閉的卧室門。
上次來，簡映然沒有進去，此刻有些好奇，但又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在她眼尖，發現柏弦青在卧室門上的便利貼：已經收拾完畢，誠邀小簡女士入內檢閱。
下方還有簡筆畫，畫出一只手，做邀請的手勢。
“主人都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簡映然自言自語着，拿下便利貼，和手裏那些放在一塊，将卧室門推開。
開燈，白光将屋子照亮。
一張大床占據三分之二的空間。
床單和被套都是深藍色的，鋪得平整，幹淨又整潔。
左右兩側各有一只床頭櫃。
左側是床頭燈和仿真植物擺件，右側放着物理學的專著，和放有他們合照的胡桃木相框。
照片是在柚山拍的，柏弦青洗了兩張出來，簡映然也有同款相框，放在卧室的書桌上。
透過白色紗簾，能看到全景落地窗。
簡映然将紗簾拉開，窗外倒映着星星點點的城市燈火。
她定睛一瞧，玻璃上是整面用毛筆寫下的書法。
簡映然第一次瞧見，驚覺壯觀。
淡淡的墨香飄散，她想起王子濤和宋渺婚禮時的那張手寫喜帖。
也就對柏弦青能寫出一手好看毛筆字這件事，完全不奇怪。
屋外漆黑，看不清晰，她打開手機電筒，将整面落地窗照亮。
蒼勁有力的楷書字體是這麽寫的——
如果愛情有形狀，那一定是我們攜手同行的模樣。
如果喜歡可以具象，那一定是我們常常将喜怒哀樂和對方分享。
如果世界有末日，那我一定會吻着你，燦爛地，輝煌地，直到時間最後一秒。
如果只能擁有和你說一句話的權利，我想應該是：簡映然，其實我比想象中，還要愛你。
簡映然站在落地窗前，鼻子微微發酸。
眼眶溫熱，她打開手機攝像頭，調成夜景模式，把這些字跡拍攝下來。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保持欣賞的姿勢。
字跡已經完全幹透，她用手輕輕撫摸，目光迷離。
直到，卧室外傳來聲響。
簡映然以為，柏弦青有什麽東西落在家，臨時回來取。
走到卧室門前，一只腳剛邁出去，熟悉的女聲落入耳畔。
“咱兒子不是向來主張節約用電，怎麽出去了，連燈都沒關。”
“哎喲，知道咱們要過來，水果都擺在餐桌上，分門別類，洗得幹幹淨淨。”
“我最喜歡紅玫瑰了，兒子買這麽多，一定是打算明天帶去送我。”
是溫敏芝和柏敬山。
二老站在茶幾前，背對她。
簡映然呼吸微窒，一只腳邁出去，又小心翼翼收回。
她轉身背倚牆壁，屏息凝神。
無比慶幸，在玄關換鞋時，把鞋子放進櫃子裏，沒有留下自己存在證據。
柏弦青說，他不在家的時候，溫敏芝經常會過來送東西。
只是簡映然沒料到，二位長輩會挑晚上過來，而且剛好被她撞了個正着。
戀愛的事，柏弦青沒和他們說。如果正面撞上，略微有些尴尬。
簡映然背脊僵直，貼緊身後白牆，仰頭望向天花板，祈求二位長輩別進卧室。
然而，卧室門沒關，她清楚聽見腳步聲愈來愈近。
簡映然根據本能反應，拿起放在床邊的背包，快步躲到白色紗簾後。
瞥見床頭櫃上的相框，她将一只手伸出去，拿起來抱在懷中。
紗簾前有小部分遮光簾阻擋，簡映然能看到溫敏芝和柏敬山模模糊糊的影像。
他們進來了，停留片刻，大抵是意識到家裏沒人，溫敏芝對柏敬山說：“東西送到了，咱們就走吧，老姚在南洲新開了家服裝店，你陪我去買兩件新衣服。”
柏敬山應聲，簡映然看着他們轉身走出卧室。
片刻過後，傳來“砰”地聲響，防盜門被關上。
生怕溫敏芝和柏敬山殺個回馬槍，簡映然在卧室裏又杵了十分鐘才出去。
心有點虛，像做賊似的，确認屋子裏确實沒有別人，她才松了口氣。
溫敏芝和柏敬山帶來的東西放在茶幾的另一側。
簡映然瞅了兩眼，有秘制醬料、桃酥、蛋黃肉粽和兩個甜瓜。
她把東西取出來，幫柏弦青放進冰箱。倒了杯水喝完，着手處理工作。
等柏弦青回來，簡映然第一時間鑽到他懷裏，仍是心有餘悸。
“我跟你說，太驚心動魄了，我都快吓死了。”
柏弦青問她怎麽了。
簡映然把溫敏芝和柏敬山到來，以及自己躲在卧室一系列的心理活動說給他聽。
“還好我反應快，要是正面撞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書香苑外的夜宵攤點，有賣雞蛋灌餅，柏弦青怕簡映然餓着肚子，打包帶了一份回來。
簡映然松手，将雞蛋灌餅接過，柏弦青換好鞋，揚起唇角，笑意濃郁。
簡映然和柏弦青一塊在沙發上坐下。
身旁人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看法，依舊笑容和煦，簡映然轉頭看他，眉頭輕皺。
“我怎麽感覺，你在幸災樂禍。”
“不敢。”
柏弦青把人摟到懷裏，讓她側身枕在自己肩上。
下個瞬間，望着簡映然的眼眸，開口問詢：“你就這麽怕，見到我爸媽。”
“我不是怕，是沒有準備好。”
簡映然認真解釋，“成為你女朋友之後的第一次見面，我要認真梳妝打扮，挑一個正式的場合，才能展現出我的重視。”
柏弦青：“你今天也挺好看的。”
“T恤和牛仔褲都是随便穿的，化的妝脫完，我索性卸了。”
簡映然說，“雖然你這麽誇我我很開心，但我可以更好看一點。”
柏弦青捏了捏她的臉：“也是，我們小簡女士一向很有追求。”
簡映然留了個心眼：“這關乎到我的聲譽，你可別瞞着我向你爸媽傳遞情報。”
柏弦青：“剛想說，我是那種人嗎，突然靈光一閃，有必要換一句。”
簡映然：“？”
柏弦青淡笑：“你有沒有想過，不需要我傳遞情報，從我爸媽進門的那刻開始，你的存在，他們已然心知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