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28】
和繁華大都市不同, 栾市節奏慢，生活安逸。
即便和喜歡的人因為工作，一個在城南, 一個在城北。
但只要想見面，随時都可以，開車也就十來分鐘的事。
柏弦青起得早, 上午在學校又有很多事要忙。
簡映然在微信上和他說，中午好好休息, 晚飯再一起吃。
孰料, 柏弦青口頭答應好，行動上還是變了卦。
中午時分, 她正在柏家老宅和貼磚師傅溝通瓷磚倒角問題。
無意間往窗外一瞥，柏弦青邁着大長腿, 從鐵門外走進來。
雖然意外，但也驚喜。
簡映然探出頭，朝他揮了揮手。
上午的任務告一段落, 師傅們先行離開。
簡映然拉着柏弦青的手, 帶他檢驗瓷磚的鋪貼情況。
樓上樓下走了一圈, 每塊磚都貼得嚴絲合縫。
縫與縫之間整齊相對, 沒有任何錯開，與牆面也是完美連接。
視覺上美觀, 實用性也有考量進去，簡映然向柏弦青介紹。
“地漏旁的磚, 有做切割，我讓師傅們貼成回旋式, 這樣下水會比較快，不容易堵塞。”
“壁龛上午剛貼好, 做了微斜的坡度，既方便了排水，東西也不會掉下來。”
貼磚是個精細活。多虧了前期和師傅們的良好溝通，不需要返工，大大提升效率。
現有的成果簡映然很滿意，柏弦青也說：“這幾位師傅手藝上乘，也不是漫天要價的那種，人很實在。”
簡映然應聲，和柏弦青一塊走出老宅，前往停車場。
“現在裝修行業被诟病的很大原因是，師傅的手藝參差不齊，稍不留神就會踩個大坑。”
“馮師傅的團隊，我之前在現場看過，他們本身對自己有要求，這樣的話，業主就會比較省心。忘了跟你說，他們本來沒檔期，是因為原來的業主突然停工，才來我們這的。”
柏弦青拿過簡映然的包，背在自己肩上。
“我發現，你回栾市之後，總有幸運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簡映然和他十指相扣：“那你趕緊去買幾張刮刮樂，中獎了分我一半。”
“吃過飯就去買，中了都給你。”
柏弦青笑着說完，和她分享趣聞，“早上沒忍住，把你的畫給張老師看，告訴他我有女朋友了，你猜他怎麽說？”
緘默幾秒，簡映然學着張老師的口吻，猜測道：“有女朋友了不起啊，我還有前妻呢。”
柏弦青驚了：“我有必要回去檢查一下，你是不是在我們辦公室裏安了監控。”
簡映然也驚了：“他真這樣說啊？”
柏弦青“嗯”了聲：“沒想到，這事上居然也能爆發攀比心理，看來我給他的刺激夠大。”
“如果江言沒拿到保送名額，我會勸你悠着點，不過現在。”
簡映然頓了頓，“張老師自己主動提，代表已經脫敏了，你可以繼續刺激，助他早日找到下一個有緣人。等到修成正果，他會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
柏弦青輕笑：“我先替老張，謝謝小簡女士的關懷和照顧。”
行至停車場，柏弦青将車子解鎖。
簡映然拉開副駕門，座椅上擺着一束紅玫瑰。
簡映然朝柏弦青看了一眼，歡喜地将花束拿起。
她坐進去數了下，足足有三十三枝，用香槟色蕾絲包裹，外層是黑色和透明色包裝紙。
很精致很高級的感覺，符合柏老師一貫的品味。
柏弦青将車子發動，簡映然抱着花束感嘆。
“從郁金香到玫瑰，這是你送我的第二束花了。”
“喜不喜歡？”
“嗯。”
柏弦青轉動方向盤。
“昨晚太突然，沒來記得準備，脫單的儀式感，現在給你補上。”
簡映然欣賞花束，眸光清亮：“原來，我們柏老師談起戀愛來是這樣的。”
“哪樣。”柏弦青好奇。
簡映然：“随時随地大小撩，并且撩而不自知。”
柏弦青詫異：“這也算撩啊。”
“當然。”
簡映然聲音輕快，“如果我身上有心跳記錄儀，指數必定是飙升的程度。”
柏弦青：“因為一束花。”
簡映然：“加個限定詞——你送的！”
柏弦青：“還說我，你撩人的本事也一點不差。”
午餐是在萬恒廣場吃的蛋包飯。吃完後，柏弦青又把簡映然送回新元裏。
柏弦青只能再和她待半個小時，坐在車裏，簡映然抓着柏弦青的手，認真仔細打量。
修長，骨節分明，就是有點幹燥。
簡映然從包裏取出護手霜，擠出一些在柏弦青的手背上，均勻塗開，
而後，再塗抹至手掌。
柏弦青任由她的動作，緊接着把另一只手也遞過去。
塗抹完，簡映然抓着柏弦青的手腕輕擡，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
“不錯，可以去當手模了。”
護手霜是清新的柑橘香，很好聞。
柏弦青注視簡映然的側臉：“上次還讓我去學校對面開烘焙店，現在又給我開發了新職業。”
“這是對你的褒獎。”
簡映然把自己的手掌和柏弦青的手掌貼在一起，“從你身上，我看到人類優質基因的多樣性。”
柏弦青手機響起，一條廣告推銷短信。
簡映然湊到屏幕前看了眼，差不多到分開的時間了。
她把柏弦青的手放下，護手霜也留給他：“今天就到這裏吧，我要走了。”
“晚飯不跟我一起吃啊？”柏弦青問。
“今晚爸媽在家，我陪他們。”
簡映然拍了拍柏弦青的肩膀，“明天再跟你約。”
柏弦青應聲，往後坐上看了一眼：“這花怎麽辦，你現在也沒法拿。”
簡映然提議：“放你家吧，你幫我養着，每天晚上睡覺前，更新它們的狀态。”
柏弦青：“你是不是怕拿回家，被叔叔阿姨問。”
“有這方面顧慮。”
簡映然坦言，“我想先和你過一陣二人世界，免得他們一見到我，就各種關心。”
“我也忍住了沒跟我爸媽說。”
柏弦青說道，“我媽知道了，肯定天天給你發消息，噓寒問暖，雖然長輩的心意我們都清楚，但有時候也會覺得是種負擔。”
和柏弦青聊天，不用解釋太多，只字片語，一個眼神，他就會懂。
簡映然解開安全帶，朝柏弦青勾勾手：“你往我這邊來一點。”
柏弦青傾身過去：“車裏就我們兩個人，有什麽話，還要悄悄——”
倏然間，簡映然的雙唇貼上他的側臉。
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柏弦青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等他反應過來，簡映然迅速拉開副駕門跑出去。
像只小白兔似的，眨眼功夫，消失無影。
柏弦青望着她離開的方向，輕撫自己的臉頰。
他露出笑靥，仿佛置身雲端，都快飄飄然了。
下一秒，微信上傳來簡映然的消息。
【小簡女士】：柏老師，出門在外，也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喲:）
——
接下來幾天，簡映然和柏弦青保持這樣的狀态。
每天吃飯見上一面，早晚随機，到了周末，柏弦青只有半天休息時間，他們就去哪裏約會展開讨論。
周六晚上，柏弦青送簡映然回家，将車停在禦水灣門前的馬路邊上。
因為是在一起以來的首次正式約會，當事人都十分重視，各自準備了一套方案。
就着暖黃的路燈，柏弦青打開手機備忘錄。
“我的計劃是去柚山，有家湖上餐廳的砂鍋魚頭很有名，我想帶你去嘗嘗。現在是采摘季，吃過飯，我們可以去附近的果園摘楊梅、油桃還有枇杷。如果時間還有剩餘，再去逛逛圖書館還有博物館。”
“柏老師選的都是室外項目。”
簡映然總結完，看向自己的手機，“我就不一樣了，全程在你家進行。”
柏弦青洗耳恭聽。
簡映然拿出演講的架勢，開口字正腔圓。
“首先，一起做頓午餐，敏芝姐說你做飯很好吃，那你就來當主廚，我給你打下手。午餐吃完，我們看電影，上次你說的那部喜劇，已經在視頻軟件上線了。”
“電影看完，我們就依偎着聊聊天，講述各自在這十年裏的變化，這些都做完應該到飯點了，點個外賣，你就能去學校上晚自習了。”
她語畢，柏弦青接話。
“你的聽起來，好像更有趣一些，節省了通勤時間，也不會很疲憊。”
簡映然放下手機：“可是我動搖了，想去柚山吃砂鍋魚頭，水果我也沒有摘果，應該會很好玩。”
柏弦青轉頭看她：“要不我們猜拳決定吧，這周做一樣，下周做另一樣。”
簡映然贊同：“好主意。”
話音落下，她擺出握拳的姿勢，柏弦青同樣。
“石頭，剪刀，布——”
第一輪，柏弦青出了剪刀，簡映然出了布。
簡映然都準備收手了，柏弦青卻說：“三局兩勝。”
第二輪，柏弦青出了石頭，簡映然出了剪刀。
“五局三勝。”柏弦青又說。
屢次更改游戲規則，簡映然知道他意欲何為，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
“柏老師，認識我這麽多年了，還覺得我會輸不起啊。”
“我不需要你讓我，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堂堂正正競争，我雖敗猶榮。”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柏弦青滿懷歉疚，“那明天，我們就去柚山吃魚頭，摘水果。”
翌日，簡映然起床後，将窗簾拉開。
陽光灑進來，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她眯着眼，舒坦地伸了個懶腰。
不一會兒，額頭微微出汗，又感覺有些熱。
四月的尾巴上，栾市的溫度超過了三十。
簡映然看了眼天氣，放下手機，打開衣櫃取出一件粉色碎花連衣裙。
外面搭配一件白色針織衫。
自打幹了設計這行，三天兩頭就要往施工現場跑。
褲子搭配運動鞋會比較方便，簡映然已經記不清，上次穿裙子是什麽時候。
既然這是她和柏弦青的第一次約會，當然得好好打扮，展現不同的面貌。
簡映然先去洗漱，回到卧室貼了張面膜。
梳妝臺上擺着柏弦青送的口紅，足足有五支。
她打開看過，精準避開踩雷色號，看得出，柏老師是做過功課的。
簡映然取出其中兩支，在手背上試色，和衣服搭配，選定其中一支。
揭下面膜，她把衣服換好，着手開始化妝。簡單的妝容，本該迅速，卻不曾料想被眼線折騰得不輕，太久沒畫手好容易抖，反複數次，完畢已至中午。
柏弦青在微信上說，他剛從學校出來。
準備回書香苑取車，到禦水灣給她打電話。
簡映然拎上包迅速跑下樓，行至玄關處，剛好江言回來。
她邁着輕盈的步伐在江言面前轉了個圈，裙擺漾起一陣清風。
“有沒有覺得，缪斯女神在你面前降臨。”
江言換好拖鞋，睨了她一眼，神色慵懶。
“明明是花孔雀。”
“就知道不該問你。”
簡映然斜眼看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江言癱坐在沙發上，握着手機回複微信消息。
“你又不是為了取悅我，我怎麽想也不重要。”
“有道理，我跟個小屁孩計較什麽。”
簡映然贊同，打開鞋櫃取出軟底小皮鞋，下一秒，聽見江言喊道：“缪斯女神。”
瞬間轉性，簡映然不僅沒覺得高興，反而冷凝着臉。
“說吧，什麽事求我。”
江言起身，來到她身邊。
“你之前幫別人搶演唱會門票，成功率是不是很高。”
“還行吧。”
簡映然把包背在肩上，“十場能搶到九場，落下的一場，是我忘記時間，進去的時候已經賣完了。”
因為她輝煌的戰績，身邊摯友只要搶票都會想起她。
江言開門見山：“明晚幫我搶兩張。”
“你不是向來對演唱會不感冒。”
簡映然詫異看過去，“誰的啊。”
江言報出歌手的名字，和她解釋：“袁小天想去看，我陪他，剛好在高考結束之後。”
“袁小天啊。”
簡映然略表遺憾，“你要是跟我說和女孩去，我會很驚喜，興許直接幫你把錢付了。”
然而，江言這注孤生的屬性，想想也不可能：“行吧，明晚你再提醒我一下。”
江言應聲：“你今天挺好看的，少向我姐夫抛媚眼，我怕他克制不住。”
簡映然揚唇，江言再度開口：“約會愉快。”
柏弦青電話打來的時候，簡映然剛到禦水灣門口。
巧的是，她還沒接，黑色寶馬緩緩停在她面前。
簡映然拉開副駕門坐進去，沒有急着系安全帶。
她側過身，倚着座椅靠背，彎起唇角，朝柏弦青眨眨眼。
柏弦青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牛仔襯衫，內搭白色T恤。
好皮囊的男人穿什麽都好看，簡映然倒沒覺得有什麽新意，反而很期待他對自己評價。
柏弦青注視着她目不轉睛，眼中閃爍璀璨的星芒。
簡映然和他四目相交，滿懷期待，過了幾秒聽見他說：“很榮幸今天能幫美麗的小簡女士拎包。”
柏弦青指了指她，又指向自己：“女明星和她的助理。”
“這個形容我很喜歡。”
簡映然聲音輕快，“栾市王昭君精心打扮為博助理一笑，熱搜值得一個‘爆’。”
柏弦青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副駕上的人。
伴随着“咔嚓”一聲，畫面定格：“我要永久珍藏。”
簡映然伸手：“讓女明星評判一下你的攝影技術。”
柏弦青把手機遞給她，簡映然誇贊：“可以啊，完全還原了我的美貌。”
緊接着簡映然将攝像頭調成前置模式，側頭靠在柏弦青的肩上，和他拍了張雙人合照。
柏弦青将車子發動，簡映然把合照通過藍牙傳到自己手機上。
認真端詳着照片，簡映然忽然想起了什麽：“前兩天，潘雯雯在微信上找我。”
柏弦青茫然臉：“潘雯雯是誰。”
“我們同學啊，你不記得啦。”
簡映然說完，又補了一句，“高二分班後的，齊肩發，戴着黑框眼鏡，全班坐姿屬她最板正。”
“你這麽說，我有點印象了。”
柏弦青轉而問，“她找你幹嘛？”
簡映然：“我不是經常在朋友圈分享裝修案例嘛，她突然戳我，問了我一些專業問題，然後跟我說了一個，關于咱倆的八卦。”
柏弦青來了興致：“咱倆當時那麽純潔，還能被扒。”
“只有我們自己覺得純潔，他們都認為我們在搞地下情。”
簡映然反駁，“潘雯雯說，全班幾乎所有人都在磕我們的CP，我聽完都震驚了。”
柏弦青淡笑：“除了王子濤，我和其他人沒什麽聯系，但是不得不說，這幫同學還是很有眼光的。”
平靜的語氣，簡映然意識到什麽：“你是不是知道啊，怎麽一點都不意外。”
柏弦青沒有否認：“王子濤問過我，我說我和班長心系學習，不可能早戀。于是在我單身這些年，經常被他吐槽，還不如像他一樣，有早戀的覺悟，不至于每天晚上回家，都是一個人獨守空房。”
“既然你這麽說的話，我就要厚着臉皮，問你要把家裏鑰匙了。”
簡映然突發奇想，“如果我晚上沒什麽事，可以去你家待着，這樣你從學校回來看見我，就不算獨守空房了。”
柏弦青順勢道：“打開你左手邊的儲物箱。”
這意思是，他早已有所準備？
簡映然照做，取出一只心形禮物盒打開，果然是把鑰匙。
“本來想回去的時候再給你。”
柏弦青說，“你坐在樓梯口進不了門這件事，我不會讓它發生第二次。”
這是柏弦青給她的安全感。
簡映然從包裏取出鑰匙扣，鄭重挂了上去。
和自己家的同等待遇。
車子駛入柚山地界。
簡映然拿着柏弦青的手機，給預訂的餐廳老板打電話。
從停車場出來，柏弦青帶着簡映然前往湖邊棧道。
湖水一望無際，被風吹動着，卷起一層又一層浪花。
水上餐廳需要坐快艇前往湖中央。
不一會兒，快艇疾馳而來，在他們面前停下。
柏弦青牽着簡映然的手，走上快艇。
拿起座椅上的救生衣，撩起簡映然的長發，幫她穿好。
緊接着再穿自己的。
他們坐好後，掌舵人将快艇發動，在湖面上疾馳。
轟鳴聲震耳欲聾，簡映然的長發在風中肆意紛飛。
很快，一條條畫舫游船落入眼簾，那便是水上餐廳，如明珠璀璨屹立于湖面。
快艇速度放緩，在其中一條雙層游船前停下。
柏弦青先下快艇，在岸邊伸出手，再去牽簡映然。
順利上岸，進入由游船內部，老板趕忙出來招呼。
見到柏弦青，忽地一怔，而後笑逐顏開：“柏老師，好久不見啊。”
男人皮膚黝黑，身形粗犷，柏弦青有些陌生：“您是？”
“您貴人多忘事，我是常峰爸爸。”
男人自報家門，又強調了一遍，“常峰，您還記得吧？”
柏弦青對常峰印象深刻，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正準備開口詢問近況，常峰爸爸熱絡招呼。
“多虧柏老師您，我們家常峰才有今天。”
常峰爸爸露出驕傲的神色，“對了，都忘了跟您說，常峰的漫畫出版了，銷量很不錯，還在網絡上收獲了不少粉絲。”
柏弦青表示欣慰：“那蠻好的，他也算一點一點完成自己的夢想。”
常峰爸爸看向簡映然：”這位是您女朋友吧？”
得到肯定回答，他繼續道：“你們先坐，想吃什麽随便點，我給你們免單。”
柏弦青婉拒：“您不用這麽客氣，打個折就行。”
常峰爸爸：“這可不行，既然來了，就得按照我的規矩走。”
柏弦青先和常峰爸爸道謝，打算吃完估價，直接給現金。
常峰爸爸說，二層視野更好，柏弦青便和簡映然一塊上去。
四張桌子，分布在兩側，其中兩張都坐了人。
他們選了張靠近船頭的位置，透過右側玻璃，能看到不遠處的蘆葦叢輕輕搖曳。
點完餐，柏弦青将手寫的紙條送下樓。
等他回來，簡映然托着下巴，問道：“常峰是你學生？”
柏弦青“嗯”了聲：“我只當過他兩個月的班主任，就是我現在帶的班，高二剛開學那會。常峰很內向，不怎麽和人說話，不管上課下課，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用筆在草稿本上或者書上，畫着他理想中的家庭、學校、朋友或者老師。”
簡映然若有所思：“他現在是辍學，專職畫漫畫了。”
柏弦青予以肯定的回答，她直呼好酷，而後産開聯想。
“成名之路，通常會伴随着父母的反對和家庭矛盾，你從中調和，常峰爸爸才會對你這麽感激。”
“常峰的情況，比這更嚴重。”
簡映然“啊”了聲，柏弦青有所顧慮，“出去之後，我再跟你說。”
常峰爸爸将菜挨個呈上來。
砂鍋魚頭是招牌，魚肉肥而不膩，乳白色湯汁，鮮香味美。
還有生爆鳝絲、清炒時蔬、蝦仁臘腸炒飯，味道都很不錯。
離開水上餐廳，照例搭乘快艇回到岸上。
取了車，前往果園途中，柏弦青繼續之前和常峰有關的話題。
“常峰爸媽一直希望他能夠考個好大學，因此在學習上，對常峰寄予厚望。”
“常峰的愛好和他爸媽的期望背道而馳，知道他上課的時間都在畫畫，他爸爸罵他不務正業，把他畫的東西一把火全燒了，常峰情緒上沒繃住，吞了瓶安眠藥，還好他爸媽發現及時，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簡映然雙唇微張，連周圍的風景都無心欣賞。
導航播報，距離果園還有五公裏。
柏弦青繼續道：“我去醫院看他，他抓着我的手，我至今我忘不掉他臉色蒼白，絕望的樣子。”
簡映然：“他跟你說了什麽？”
柏弦青：“他說，老師我不想學習了，我很痛苦，求我和他爸媽交涉，允許他以後不去學校。他給我看他的畫，唯一沒被他爸爸發現的那張，畫的是他自己，在草地上奔跑，開懷大笑。提到畫畫，他就像變了個人，侃侃而談，眼裏有光，我心想既然這樣，那就幫他。”
簡映然注視柏弦青的側臉：“從某種意義上說，你也救了他。”
柏弦青：“常峰有畫畫天賦，很适合吃這碗飯，如果換個人，又沒有很好的家庭條件支撐，我應該就不會這麽選擇了。”
“我懂你。”
簡映然堅定道，“雖然我們常常會說，學習不是唯一的出路，高考也不是，但是對于大部分人而言，這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柏弦青：“我一直覺得，關注這幫小孩的心理健康，比關注他們的學習成績更加重要。”
“那次家長會，坐我旁邊的阿姨對你評價超級高。”
簡映然回想起來，衷心為柏弦青驕傲，“我聽她誇你誇了老半天，心想世界上真有這麽好的老師嗎，見到你的那一刻，柏弦青啊，那我就不奇怪了。”
柏弦青好奇：“王磊媽媽沒跟你說我名字？”
簡映然予以否定的回答：“她說着方言，一口一個柏老師，我聽成白天的白，筆記本上寫的也是這個。”
“難怪。”
距離果園還有兩公裏，柏弦青右轉方向盤，“你出去打電話，我找了個契機，走到你座位旁邊，看到筆記本上的’白’被劃掉了。”
“有時間看我筆記本，怎麽沒時間請我上臺發言。”
簡映然說，“我當時見到你可激動了，就算不發言，只要你喊我名字，讓我去湖裏給你撈條錦鯉，我都會義無反顧跳下去。”
柏弦青顯然是很欣喜的：“這麽激動啊。”
簡映然認真強調：“畢竟是闊別十年的世紀大會面。”
柏弦青坦言：“其實我有那麽一瞬間的沖動，想動用老師的權利，向你提個問題。”
簡映然陷入沉思：“如果是‘你看我長得像不像你未來男朋友’這種，未免有些俗氣。”
“當然不是。”
那是？
簡映然側頭看向柏弦青，期待值被他拉到峰頂。
柏弦青輕笑着，沒吱聲，簡映然被他吊着，心癢難耐，直到車停穩，她開口問詢：“你到底想問什麽。”
柏弦青将車子熄火，側身過去。
單手搭着簡映然身後座椅，注視她目不轉睛。
柏弦青微微傾身，男性荷爾蒙氣息清晰環繞。
簡映然迎上他灼熱的目光，心頭忽地一緊。
轉頭往窗外看去，不是果園入口，而是在水庫邊。
風景秀美，卻杳無人煙，只有成群的飛鳥在空中劃出弧線。
“你不對勁。”簡映然注視柏弦青，試探性開口。
柏弦青的臉緩緩靠近，鼻翼與簡映然相貼。
溫熱的呼吸在空氣中交織擴散，簡映然單手撐着座椅，心跳加速。
霎時間，柏弦青攬上她的腰，聲音低啞。
“我，可以吻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