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竹笛
第065章 竹笛
“前天晚上和昨天夜裏的情況也差不多, 貴賓們都是夜裏出去,雞叫之前回來。有幾位貴賓因為反複解凍,所以腐化的情況變得非常嚴重。我也想過, 是不是讓工人加班趕緊把太平間的貴賓都燒掉。可我開的是殡儀館,貴賓會源源不斷的住進來。根本問題沒有解決,遲早有一天, 殡儀館裏鬧詭的事情會暴露……”
張先生覺得距離這一天已經不遠了。附近是荒無人煙,但耐不住貴賓們成群結隊的往外跑,還排成隊整整齊齊地跳躍行走。擱誰看到,不覺得奇怪。
這麽下去,如意殡儀館出名是遲早的事情。
“更何況, 員工們被吓得夠嗆!想要趕工都沒有人可以使喚。”
白青問:“今天夜裏有人值班嗎?”
“張叔主動要求值班。”
張先生苦笑道:“他打算夜裏跟蹤貴賓, 解決此事。”
白青:“……”
張先生口中的張叔是食堂的大師傅, 也是張先生的親戚,比他高一輩兒。這位大廚性格火爆,有着殡儀館的股份。眼看殡儀館出事,他比張先生還着急。自覺百無禁忌, 深知沒錢比死更可怕, 見到有詭搞殡儀館, 他要和詭碰一碰也不奇怪。
這也是張先生急着聯系白青的原因, 他害怕張叔再出事。
不提感情因素, 只考慮生意。殡儀館員工接連撞詭死亡的消息傳出去,貴賓的家屬們知曉,也得考慮一下如意殡儀館是否吉利。生意本就一般般,真的不能再變差了。
白青思考片刻, 說道:“張叔要留下來就留吧。張先生,你呢?”
張先生很糾結, “我啊……你需要我留下來嗎?”
白青說:“如果你想快一點知道真相,就可以留。”
“那我還是留下吧……接下來幹嘛?”
“睡覺。”
“啊?”
“貴賓們半夜才會鬧起來,現在還早,可以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
張先生不好意思的說:“你之前的宿舍已經給新員工住了。不過你放心,你的私人物品都有好好的收起來。”
白青無所謂道:“我在工作間休息就行。”
她淡定的态度影響着張先生,張先生不太害怕了。可是讓他住在鬧詭的太平間隔壁,他還是沒膽量的,便打算和張叔一起巡夜——今天晚上,他肯定睡不着的。
白青獨自來到熟悉的工作間,清理工作臺并消毒,然後直挺挺躺下去。炎熱的夏天,冰涼的工作臺實在是非常舒服,她很快睡着。
無常二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留意着太平間的動靜。
半夢半醒之間,白青感覺到有人在推搡自己。睜開眼睛一看,七爺放大的臉就在面前。她絲毫不驚慌,側耳傾聽。
一陣“嘭哐”的響聲在死寂的夜裏如此的刺耳,隔着一道牆也清晰可聞。
太*平間有動靜了。
白青跳下工作臺,朝着門口走去。
新的入殓師不是一個做事細致的人,使用過的工具丢得到處都是。
白青害怕驚到貴賓,沒有開燈。行走時不慎踢到東西,發出一聲脆響。心中暗叫糟糕,隔壁太平間的動靜卻是持續不斷,未受影響。
依舊守在門口的黑無常悄無聲息地打開門,白青湊過去,正好看到一位貴賓撞開太平間的門,跳躍着走出來。
這位貴賓是女性,很年輕,不會超過三十歲。她穿着一條嫩粉色的裙子和一雙舒适的平底鞋,相貌秀美。
人死後屍體很快會僵硬。因此,進太平間之前,貴賓都會換好衣物。
昏黃的燈光中,這位貴賓每次跳躍的高度超過半米,跳躍的距離超過一米,幾乎是短短幾秒便穿過走廊,離開白青的視野。她之後接連有貴賓跳出太平間,輕盈的“步伐”與她一般無二。
有些貴賓面目已經有些微腐,有些可能是第一次經歷“屍變”,沒受到影響。
這些貴賓身上都帶着剛從冷櫃裏爬出來的寒氣,周遭的溫度随着他們一個個離去,降低了不少。
最後一位貴賓離開,再沒有新的貴賓出來。從隐蔽處探出頭來的張先生狠狠打了一個寒顫,搓着自己冒起雞皮疙瘩的胳膊,磕磕巴巴喊道:“白青……你在嗎?”
白青看向白無常,白無常搖頭說:“我的感知範圍內,沒有詭異存在。”
這些貴賓不是詭,更像是被操控了。
至少,他們不會是白青世界裏的僵屍。
他們的臉色青白,表情僵硬,正是死去的人類該有的面容。除此此外,竟沒有長出獠牙,也沒有尖銳的指甲,完全不符合屍變的特征,但張先生提過,貴賓會在外面覓食。這又和僵屍夜裏吃血肉的習性相符合……張先生的呼喚聲越來越急切,白青走出工作間,應道:“我在!”
她要是再不應聲,張先生一定以為她遇害了。
一旁站着的張叔倒是比侄子要冷靜得多,他對白青的新身份接受良好,問道:“追嗎?”
白青點頭。
車子是早就準備好的。
肯定不可能是處理“田小芬事件”時乘坐的豪華商務車,而是就地取材,選的一輛車況良好的靈車。
張先生有駕照,但開車是張叔。殡儀館忙不過來的時候,張叔偶爾也要充當靈車的司機,對車況比較熟悉。
白青記得,上次張叔還幫忙焚燒貴賓來着……真是全才啊!
貴賓前行很快,越走越偏僻。
張叔開着車不遠不近跟在後面,對兩人說:“前面是墓地。”
張先生哆哆嗦嗦道:“他們去墓地幹什麽?不會是要去找吃的吧。”想到親眼看着入殓師從貴賓們口中清理出的血肉殘渣,黑泥腐物。他捂着嘴巴,一時竟難以遏制嘔吐的欲/望。
張叔白他一眼,罵道:“虧你還是喪葬業的內行人士,墓地哪來的東西吃。政/府早年便提倡火葬,取消土葬。公墓的墓碑下面,埋的只有骨灰。”
“對哦……”
張先生反應過來,大松一口氣。他勉強壓下胃裏的酸意,擡起頭看到前面的情形,連忙提醒張叔:“快!快停車。”
原來,一隊十幾位貴賓遇到橫在路上的道閘,一個個撞上去。道閘十分堅固,貴賓并沒有獲得鋼鐵般的身軀,一時撞不壞道閘。至于跳過去,更是不可能。道閘的高度接近一米,他們中跳得最高的也只是剛剛超過半米。
一時撞得七葷八素,摔得東倒西歪。
張先生:“……”
忽然直接覺得詐屍的貴賓也怎麽恐怖了。
張叔:“……”
是不是得阻止一下貴賓的自殘行為?
白青:“……躲着點,有人來了。”
一道身影從漆黑的夜色中走出來,飄逸的長發随風飛舞。道閘旁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露出神秘的真容。
他大約二十歲,穿着一身頗具特色的服飾。靛藍的布料,布滿暈染得毫無規律的大片白色花紋,形似裙褂。行走間,露出飄逸裙擺下的純白長褲。身上穿着一件滿繡坎肩,手腳和頭上都戴滿精致的銀飾。
他的頭發長至腰間,随意披散着,柔順似一塊純黑的綢緞。
其容貌清麗秀美,但絕不會讓人誤以為是女性。
他身上充滿着陽剛氣質,粗大的喉結在細白的脖頸間上下滾動。臉上帶着頑童般的笑容,好像覺得這一幕很有趣。嘴角高高勾起,連橫在嘴邊的竹笛都遮不住上翹的唇。
他更加投入,吹奏竹笛的氣息更猛。
竹笛沒有發出聲音,但貴賓們撞向道閘力道更重。
白青一看他就知道,這是一名鎮詭者。心念一動,隐藏在黑暗中的白無常便迂回前進,欲摸到對方身邊。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正是在用手中的笛子,不會發出聲音的笛子,來驅使着死者的屍體。
“嘭嘭嘭——”
随着男人的演奏,貴賓們如受巨大刺激,接連不斷地撞擊着道閘,前赴後繼,又一次次摔倒。僵硬的身軀往往直挺挺倒下,身上嶄新的衣服被刮破,青白烏紫的身軀更是添上一道道傷痕。
穿着嫩粉色連衣裙的貴賓在一次摔倒時,磕破後腦勺。一大塊頭皮被蹭掉,本來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出現一個可笑的缺口。
道閘終于被撞出一個凹槽,一名貴賓跳上前,剩下的貴賓接連沖上去。十幾具屍/體重重疊疊,擠在一起。
這場景有礙觀瞻的同時,也十分的搞笑,但白青根本笑不出來。不僅她深深蹙眉,為眼見發生的事情而惱怒。旁邊的張先生和張叔都板着一張臉,面色極為難看。
張先生渾身哆嗦着,喃喃道:“他……他為什麽要侮辱死者,亵渎遺體?不行,這樣不可以的。”
張先生偶爾會說說行業內的黑話,吐槽一下從業的艱難。這就像醫生在手術室裏聊天一樣,屬于一種排解壓力的方式。他心底裏對遺體都是尊重的态度,不然也不會強忍着惡心和危險,同入殓師一起檢查外出的貴賓的情況。
……活着的人要是看到這一幕,該多麽的難過啊。
膽小怕事的張先生忍受不了了,大步沖出去,口中道:“我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