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者來電
第052章 死者來電
“C等級詭異, 域主烏鴉校長，經核算，價值410萬。”
“D等級詭異鏡詭四只、飛頭老師五只、詭廚師一名, 共計10萬。”
“C等級通緝犯丁芙，賞金300萬。這部分由鎮詭者總部授權，讓學校轉結。加上一些其他費用, 一共722萬，詭異收入無需繳納稅費。我們不提供現金、不提供空白卡牌，唯一結算方式為‘詭異銀行憑票’。您知曉吧？”
白青點頭，“知曉。”
她對面坐着的是校研究所的財務，可能受過老教授或是他的學生桑倫榮的叮囑, 知道她什麽都不懂, 便事無巨細, 一一說明。不過，也有可能幹財務工作的就是需要細致一點才行！這種工作的态度，也許是工作單位的要求。
“白青小姐，請核對一下單項金額和總金額有沒有問題。”
財務先生遞過來結算單, 上面有清晰的明細。
這是白青第一次全程自行買賣詭異, 連押送詭異都是她自己做的。前兩次都是檢察官先生完成的後續工作。她對其他費用很感興趣, 仔細一看。原來押送詭異不是無償行為, “收貨”的部門需要給押送詭異的鎮詭者支付一筆費用。
可以想象, 必定有鎮詭者專以此為職業。畢竟很多鎮詭者的詭牌都不适合押送詭異，還有些鎮詭者看不上一丁點小錢，還有可能在詭域破除的時候，鎮詭者已經沒有能力押送詭異了。
受傷、失去行動能力、疲憊到需要立刻修整, 這些都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白青是不會看不起小錢的，她很窮的。烏鴉校長比她想象中更值錢, 而且校研究所為烏鴉校長支付的押送費也是最多的。其他的詭異加起來還沒有烏鴉校長的十分之一，可見C等級詭異和D等級詭異危險程度差別之大。
确認金額無誤，白青在電子簽名板寫上名字，再按手印。
財務送白青出去的時候，問道：“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提供詭域的信息，我們會按照信息的完整程度進行評估，必定給您最合理的價格。”
白青當然願意啊！有錢不賺白不賺。別看她好像剛收入一大筆錢，但是很快要舍去三百萬的。她問清楚向誰提供信息，便準備離開。
財務先生對她九十度鞠躬：“下次請務必也将詭異送到詭異大學校研究所，多多光顧我們。”
白青：“……”
看來，詭異是稀有資源。而且，內城幾大勢力間的競争相當激烈。
財務室在整個校研究所裏是難得不需要任何權限就能進入的地方，其他地方涉及機密，則需要內部人員帶領才能進入。
桑倫榮正在昨天的實驗室裏等着她，來接白青的是他的小師弟。一個陽光開朗的男孩子，還沒有畢業，準備畢業之後和桑倫榮一樣進校研究所。
研究所的老研究員基本都不是鎮詭者，比如老教授，他就不是鎮詭者，但校研究所新一代的研究員，基本都以鎮詭者為主。
鎮詭者和非鎮詭者的氣場有很大的差別，只要沒有特意掩藏身份，白青一眼就能認出來。
“老師一會兒就來。”
桑倫榮對白青是很客氣的，但兩人都不善交際。白青是不愛和人類交流，桑倫榮純粹是高冷範，智商比較高，不耐煩和凡人交談。
一時之間，兩人有些冷場。
好在，白青不是凡人。
桑倫榮主動說話：“你能告訴我詭域裏發生的事情嗎？我不會占你便宜，有償的。”
白青從財務先生處知道，校研究所裏，桑倫榮的研究和規則類詭域相關，他很需要詭域的信息。因為有研究，所以能夠判定信息的價值，給出的報酬最公道。
即使他不提出來，白青也打算告訴他。不過，桑倫榮的迫切出乎她的意料。
“霍少少沒告訴你？”
他倆不是至交好友嗎？
“呵，他那個人肌肉比腦子發達。我不信他給的信息，而且詭域是你破除的。你對詭域的了解一定比任何人都深。”
看來，兩人的友情是深刻的，這評價一針見血。
白青刨除對敵的部分，仔細講述起詭域的規則，以及她删掉規則的順序，和其中蘊含的邏輯。
桑倫榮并不是一個纨绔子弟，他研究規則類詭域已經很久了。自然知道白青破除詭域有多麽不易，每一步的應對又有多麽的正确。反而是霍少少，幾乎全程在打醬油。他一時覺得霍少少運氣好，被卷進詭域能遇到白青，抱大腿全須全尾離開詭域。一時覺得自己運氣很差，如此有典型意義的詭域，怎麽不是他被卷進去？
白青講述完畢，桑倫榮倒來一杯水給她，說道：“你提供的詭域信息很有價值，我會按照最高的額度申報獎勵。”
白青等的就是這句話，她裝作淡漠地點點頭說：“好的。”
心裏卻在想：你倒說一下具體的金額啊。
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都一樣的毛病，不把幾萬塊當錢？信息價值應該能過萬吧？之前D等級詭域的信息都是過萬的。
兩人站在一起，又陷入沉默。
老教授刷卡走進來的時候，實驗室裏落針可聞。兩個悶葫蘆一樣的年輕人，并排站着發呆。這麽着，氣氛居然不壞。
“小同學來啦？快過來。”
老教授對白青招手，然後按下左側牆壁上的第一個按鈕。左邊的門緩緩升起，露出一間全封閉的實驗室，裏面有一只嫩綠色的鳥。渾身的羽毛像是輕柔的紗一樣披在身上，連鳥喙都是嫩綠色的，非常漂亮。
“這是一個小東西。我賣出自己的一張老臉，好不容易才把它給弄來的。它只能在研究所待一天就得被送走，我們得抓緊時間。哎！請你的詭牌出來罷。”
白青是拿工資過來幫忙的，自然不會說拒絕的話。當即一招手，将鳥嘴大帥請出來。
鳥嘴大帥的牌面已經有一部分染上鮮紅的色彩。那是詭牌複蘇的标志，當鮮紅的顏色越來越濃郁，逐漸占據整張牌面，詭牌就會複蘇。
鳥嘴大帥出現在白青的身邊，盤腿坐下，使用“鳥嘴”技能，對着實驗室裏的漂亮鳥兒說道：“叽叽喳喳叽叽叽叽咋……”
翻譯一下就是“你乖乖束手就擒，不乖我就動手了”。
漂亮鳥兒受到威脅，高聲鳴叫起來。
聲音婉約動人，比世界上任何樂器發出的聲音都動聽，能讓聽到聲音的人産生一種靈魂被觸動的感覺。
白青只覺得身體一輕，靈魂向後方飄出，飄離身體。那血肉的軀殼留在走廊裏，直挺挺地站着。她能看到自己繃緊的背脊！實驗室的環境顯然不能令她完全放松下來——原來她一直保持着戒備的姿态啊！
奇妙的感覺只維持短短幾秒，她的靈魂猛然向前撲去，整個人變得沉重，不再輕靈到可以随時飄到任何一個地方。原來是靈魂已經回到身體之中了，她睜開眼睛——聽到鳥兒聲音的那一刻，她竟不自覺地閉上眼睛了。
所以，靈魂出竅的爽快其實是一場夢吧。
或者說是奇妙的幻覺。
白青已經知道美麗鳥兒的能力了！它的聲音能讓人産生極致的舒爽。那是好似靈魂出竅的快/感！
白青能這麽快醒來，多虧鳥嘴大帥有“鳥類詭異必殺技”。他以語言為繩索抓住漂亮鳥兒，漂亮鳥兒的技能就無法使用了。
老教授剛剛也受到影響，他不是鎮詭者，清醒得晚一些，醒來立刻關掉錄音機。将音頻保存下來，眼睛發亮，對白青說：“我們再來一遍……”
這時候的老教授很符合白青對研究員的刻板印象，認真、嚴肅，對待研究項目非常謹慎。
她點點頭：“好的。”
忙碌到中午時分，鳥嘴大帥已經使用過六次技能。老教授終于心滿意足的停下來，實在是美麗的鳥兒多次被鳥嘴大帥“捕捉”，自覺已是甕中之鼈，不管受到什麽刺激，都不肯再發出聲音了。
實驗對象不配合，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
他邀請白青一起吃午飯，就在研究所的食堂裏吃。
白青答應下來，她其實有事要請教老教授。
老教授也看出來了。
簡單吃完午餐，他笑眯眯說：“你有什麽要問的，盡管說吧。”
白青詢問他：“詭牌和主人之間的距離極限是多遠呢？”
“沒有數據支持的事情，我不敢胡說，”老教授知道她一定遇到什麽事情了，不打算含糊過去。略微思索片刻，繼續道：“我知道的最大的距離是二十五米。目前，詭異世界公認的能被遠距離驅使的不是詭牌，而是小東西。你見過信使沒有？”
白青點點頭，“見過。”
曾見過兩次面的檢察官先生讓他的信使——一只憂郁狗狗送來過憑票。
“小東西一般都是無害的，殺傷力不強，但也有例外。你就有一只小東西對吧？”
“嗯嗯。”
搗蛋詭符合老教授說的特征，殺傷力不強。她其實沒有傷害他人的能力，只能惡作劇。不過，她的惡作劇可能間接造成不好的後果。
“《詭異律法》規定，鎮詭者不得以非常規手段傷害普通人，被抓到就是重罪。因此，哪怕是很嚣張的人都不敢在內城以詭牌作祟。要知道，這裏是華夏的首都，C級多如狗，D級遍地走的地方，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抓住把柄。使用詭牌做不道德的事情，一旦露出把柄絕對逃脫不了懲罰。你知道的，詭牌和鎮詭者的聯系太深了。”
“這種時候，小東西用起來就很合适。你知道，養小東西需要□□的吧？”
白青實話實說，“不知道。”
她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什麽的，要花錢吧？
“內城養狗都需要辦狗證，要養更加危險的小東西，自然免不了一套合規的手續。否則小東西闖禍，誰負責任呢？沒有□□的小東西，一旦離開鎮詭者的身邊，被巡邏隊抓住便只有一個下場，送進‘流浪詭異中心’。有人領養算是運氣好，一段時間無人領養就只能安樂死了。”
“畢竟‘流浪詭異中心’的人力有限，資源不算充足，只能關押一定數量的小東西。”
白青都聽愣了。
這套處理方法真的和“流浪動物中心”一模一樣，搞不好“流浪詭異中心”就是借鑒人家的。
“不過，為方便為非作歹，總有些鎮詭者不會給小東西登記。那樣，驅使小東西去害人，一旦被抓住，輕易不會受到牽連。”
老教授說得非常詳細，白青已經能确定，纏住田小芬的是一只小東西。麻煩了！對方如果想要除掉小東西，問題不大。隐形之物并非沒有實體，通過中央空調網道時，留下的痕跡可以說明這一點。
那麽，可以嘗試攻擊。
可若是田小芬要确定謀害她的是誰……白青目前的詭牌就有些不夠用了。可若不找出幕後真兇，謀害田小芬的人能做初一便能做十五。這事，她不算辦得漂亮、也不算辦完。
白青做事，沒有只做一半的道理。
她按捺下心頭的諸多想法，問道：“要給小東西登記，需要多少錢呢？”
“這事你問小桑，他不一定清楚。哪怕他有養小東西，肯定也不知道具體怎麽辦理手續。幾十萬的錢財，他更加不會放在心上……”
“多少？”
白青差點跳起來，幾十萬？
老教授見到白青以來，她一直都是沉穩的模樣，根本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女。現在的模樣，才像個小姑娘嘛。他笑眯眯說：“普通的，八十八萬，D等級。一般小東西的等級都不會超過D，超過D就該到處吃人了。鎮詭者就算想養，也辦不下來‘詭證’。”
好小衆的價格！
白青上輩子不買奢侈品，沒想到穿進異世界，竟然要養個詭要花八十八萬。
“你別嫌貴，其中有大部分都是保證金。鎮詭者養的小東西闖禍，會先以保證金賠付。哦，我記得，養小東西還要給它買保險。加上保險的話，差不多要一百萬吧。”
白青：“……”
她沒有給自己投保……原主也沒買保險……現在卻要給一直詭異買保險。
白青木着一張臉說：“養小東西的人應該不多吧。”
“是啊……”
老教授說：“鎮詭者總部其實不提倡鎮詭者養小東西。”
這一點從昂貴的“詭證”價格上能看出來。
“嘟嘟嘟——”
手機鈴聲響起，節奏歡快。
老教授聽到聲音，看向鄰桌，對助理說：“手機給我。”
助理從随身的包中取出老教授的手機。工作的時候，手機一直都是他代老教授保管的。工作結束，老教授也沒有要回去。這部是私人電話，號碼只有幾個人知道。
這個點會打電話來的只有一個人。
助理看到來電顯示為“愛妻”，面色發苦。攥着手機，手微微發抖，看向同桌吃飯的兩位鎮詭者。
這兩位鎮詭者是詭異大學配給老教授的保镖。
老教授不斷催促，甚至直接站起來，急得跺腳：“快給我啊。”
兩名鎮詭者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片刻，才對助理點點頭。
助理沒有辦法，便将手機給他了。
老教授接通電話，溫柔地道：“小沛，等急了吧？剛剛手機沒在身上……我不回來吃飯。今天研究所裏的工作太多……已經吃過了。吃的什麽？中午吃的什麽來着？嘶，我沒有印象了……我才沒有老糊塗，上午的實驗數據我一丁點都沒忘，能夠一字不差的背出來……你知道的，我對吃的不上心，反正外面的食物，怎麽都沒有你做的好吃。只要吃不到你做的，吃什麽都一樣。”
他越走越遠，聲音越來越小。
一直避到最偏遠的角落裏，才停下腳步，專心講電話。
白青聽不到老教授的聲音了。不過，聽不到聲音也能知道他很高興，臉上一直帶着笑的。
助理和兩個保镖卻很緊張，似乎顧忌着老教授，猶豫着不敢上前。可是，又很擔心他的安危。仿佛老教授拿着的不是一部平平無奇的手機，而是一顆炸/彈。
白青便和他們一樣看着老教授。
中午的太陽明晃晃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細細的一束光調皮的落在老教授的左邊臉頰上。這一小塊皮膚像是無法耐受陽光的高溫，竟迅速融化，薄得仿若蟬翼。失去皮膚的阻隔，皮膚之下的存在完全顯露出來，卻并不是血肉筋膜，而是枯黃的稻草。
白青一驚，立刻站起來。
一名鎮詭者保镖似乎早預料到有事情會發生，反應竟比白青更快。他大步上前，直接奪下老教授的手機。
“教授，這通電話您不能再聽了。”
白青此時也已經來到老教授身邊，能聽到電話那一頭傳來的聲音——“翰林，你怎麽不說話？翰林，翰林。記着，我在家裏等着你！”
女人的聲音。
因為語氣急切而有些尖銳。
老教授下意識伸出手去奪手機，對上鎮詭者保镖不贊同的目光，緩緩垂下手。任由他将電話挂斷，一瞬間，永遠挺得筆直的脊梁迅速變得彎曲，發出一聲嘆息：“哎……”
白青知道老教授歲數不小，但從不覺得他是一個老人。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老教授真的很老、很老了。
此時，老教授臉上的異象已經消失。他半個身體沐浴在陽光中，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助理扶住老教授的手說：“您需要休息一下。我立刻請醫生過來。”
老教授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就是最好的醫生，自己的身體情況怎麽樣？我還能不清楚嗎。”
助理不答應，強硬道：“您是最好的詭異醫生，但畢竟不是鎮詭者。有些情況，普通人是看不出來的。你要是出事，我跟誰都沒法交代。”
老教授只能妥協，他被扶着前行幾步，才想起白青，轉過頭對她說：“小同學，你要是有抓住小東西鎖定幕後控制者的能力，一定要幫我一個忙。”
這位老教授簡直有一顆七竅玲珑心，白青問得不多，沒有暴露*自己的目的，可他不僅猜到白青真正想問的到底是什麽，還猜到她提問的目的。
白青現在沒能力，她道：“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
神情本有些萎靡的老教授被逗笑，精氣神恢複一些，承諾道：“那是當然。鎮詭者從不無償出手，畢竟使用詭牌一定會加速複蘇。我喜歡你伶得清的态度！”
對老教授來說，人情反而是世界上最貴的。
白青：“……”
感謝誇獎。她不擔心詭牌複蘇，單純只是窮才斤斤計較而已。
不過，沒人會覺得天才鎮詭者斤斤計較。你要你夠強，世人看你時必會帶着神聖濾鏡，世間一切粗鄙的事情都和你沒關系了。
今日份的“打工”已經完成，白青走出學校，她打算先去詭異銀行一趟。
詭異大學門口有直達銀行的專車，比坐出租車便宜很多。白青上車時，車上沒有人。現在畢竟是暑假期間，這個時間點學校的學生不多。這班車不會在中途停靠，白青上車之後，随便找一個空位坐下，拿出手機，搜索老教授的信息。
老教授是登上世界百科的人物，信息很好查。他名為關翰林，按出生年月推算，今年已是九十六高齡。他一生僅有一位妻子，兩人沒有生育兒女。
伉俪情深終是抵不過殘酷的歲月，老教授的妻子于十年前去世了。并非病痛所致，只是自然的老死，壽命到達終點。
八十幾歲高齡，在詭異世界裏是喜喪。
之後，老教授并未再娶妻。白青不覺得他會找一位夕陽紅的新夫人！老教授一看就是癡迷于醫學研究的狂人，有再談戀愛的時間，不如多搞幾個項目，造福一下人類。
那麽，剛才來電的是誰呢？
白青有瞥到來電顯示為“愛妻”，她點開老教授妻子的百科。老太太是一個普通人，和詭異世界沒什麽聯系。她是科學家的妻子，但不是科學家，她是一位很有名的舞蹈家。
她名為甄沛。
甄沛……小沛……
所以，剛剛打來電話的……竟是老教授已經逝世十年的妻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