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隐形的詭
第051章 隐形的詭
白青離開酒店房間是要給方媛打電話。她的手機重新開機, 最多的來電來自方媛。這幾天電話無法接通，方媛肯定擔心壞了。
白青沒有立刻給方媛回電，而是發送報平安的短信。這會兒, 她才撥通方媛的電話。對方已經下班幾個小時，吃過晚飯了。
現在獨自待在宿舍裏，等着白青的電話。
白青将離開詭域之後的事情一一告訴她, 對方知道她成為C等級鎮詭者還來不及高興，就得知她即将在詭異大學任職，頓覺喜憂參半。
“我沒上過詭異大學，老師也沒上過。詭異大學的前身為‘中華詭牌協會’，專門研究詭牌的制作規律和特性。二十多年前, 一次A等級詭域降臨中心城的恐怖事件中, 詭牌協會出力頗多。會長許志懷抓住機會, 取得各方支持，成立‘詭異大學’。同年，‘詭異大學’招生辦學，律法中增設‘激發出詭能的高中生必須進詭異大學的’條例, 且青少年激發詭能的統一時間變為年滿十八歲當日。”
“作為一個新興的勢力, 詭異大學的輻射範圍局限于中心城。即使是現在, 還是有很多省市的詭能者根本不上詭異大學, 而是直接在當地學習怎麽成為一個詭能者。”
“所以……大學老師沒什麽權力, 我更建議你進鎮詭者總部。”
白青問道：“我要權力幹什麽？”
“是啊……”
方媛語氣帶着幾分惆悵道：“你還小呢！要權力幹什麽？若非你已經成為C等級鎮詭者，接下來的四年時間，本來就該在學校度過……我昏頭了……”
白青有種方媛在極力掩蓋着什麽的感覺，不由腦洞大開：難道是原主父親的死另有隐情？
穿越者身世離奇和開局孤兒都是主角标配。她有金手指, 雖然沒有随身老爺爺，但身負血海深仇什麽的, 也不是沒可能。
不等白青詢問，方媛已經收起不對勁的情緒，語帶笑意說：“你到詭異大學上一陣子課也挺好的，我倒輕松了。當年，老師把十多個學生帶着身邊，足足教導小半年之久。言傳身教，我們才能平穩地推開神秘世界的大*門。這些本該是由我教你的！大城市就是不一樣——這裏畢竟是中心城啊。”
白青問：“我們老家一個詭能者都不往中心城送嗎？”
“怎麽會！要送的。一個都不送，豈不是公然違反律法，但不會全都送來。送來的詭能者都是事先篩選過一遍的，要是把詭能者全送來，人才流失，偏遠城市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這事許校長知道，但不會挑明。”
原主的記憶裏關于家鄉的部分已經很模糊了。她只知道家鄉距離湘香市不遠，乃是天府省的首都，名為錦城。
“出詭域之後好好休息，你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
“和詭域無關，是豪門狗血八卦把我腦子擠爆了。”
“豪門，內城的嗎？”
方媛語氣過分激動，讓白青幾乎停止轉動的腦子“啵”一聲重新恢複轉速。她眯起眼睛，問道：“內城的豪門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哈哈，現在有點晚了！你睡吧。我好困，哎呀……真的得睡了。”
衆所周知，方媛是不會說謊的。上一次，她含糊着裝模作樣還是在和原主媽媽相關的事情上。原主一直以為媽媽和爸爸一起在那場詭異事件中喪生了，還是方媛以為自己必定活不了，向白青交代後事，才說出原主媽媽沒有死的秘密。
白青眯起眼睛，質問道：“是不是和我媽有關？”
“哈哈，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嘟嘟嘟”，電話挂斷了。
白青：“……”
謎語人真讨厭，哼！
她也沒精力再打過去，殊不知外城宿舍裏的方媛同樣在嘀咕：小家夥真讨厭！成為鎮詭者之後簡直敏銳得可怕。下次和她說話，一定要注意一點才行。
白青回到房間，田小芬的點滴剛打完。對方滿是血絲的眼睛裏泛起淚光，會說話的眼睛一閃一閃，像是有無數的愁苦要傾訴。
白青感心中嘆息一聲，問道：“你睡覺要關燈嗎？”
田小芬說：“我……我不敢關燈。”
白青點點頭，“那就不關吧。”她拖鞋，躺在床上，蓋上被子。然後，閉上眼睛。
土地公公用“封土為社”技能，以田小芬為圓心将整個酒店房間覆蓋。
黃蜂大帥性格孤僻，獨自走進衣帽間中，還将門拉上了。
鳥嘴大帥沒有召喚出翅膀，用袍子罩住臉，窩進沙發裏。
無名陰差站在兩張床中間，一動不動。
整個房間徹底安靜下來，田小芬看向背對她躺在床上的白青。呆愣一會，才躺下來。
她知道白青已經是她最後的希望，她之前以為一直被人監視是最怕的事，現在卻知道，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到的詭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沒有人相信她是真的撞詭……早就對她有成見的中心城上流社會的人們，只會以為她又在用例如割/腕、服/毒之類的方式，獲取他人的注意力。
田小芬的眼裏流下淚水，她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連日以來都只在上半夜睡着幾個小時，讓她的身體早已非常缺乏睡眠。幾乎是一沾枕頭，她就睡着了。
沒有睡着的是白青，她和陌生人待在陌生的環境裏根本睡不着。大學的時候，她每晚都要回家。幸好學校離殡儀館足夠近，否則她可能得無法讀完大學……
酒店的床很軟，她閉目養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淩晨一點四十九分。白青起床，走出房間，從水吧裏取出一瓶可樂，回到房間裏。站在床邊喝完可樂，她低頭看向地板。地板是純木結構的，鋪得很整齊，穿着拖鞋走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并非覺得地板有問題，而是覺得腳有點冷。
田小芬睡得很熟，沒有醒來。
白青走出房間，站在套房的客廳裏，冷意便褪去了。夏日的夜晚，不開空調怎麽都不該覺得冷。她不動聲色回到床上，讓詭牌們提高警惕。自己側過身體，關注着田小芬的情況。
一點五十九分。
淩晨兩點整。
田小芬還在睡，但似乎身體有些不适，口中溢出幾聲呻吟。她剛睡着的時候，時不時也會咳嗽幾聲，喉嚨裏咕嚕嚕作響。那是感冒引起的症狀，在睡熟之後就消失了。也許是睡夢中依舊恐懼着，她睡着之後，一直維持着側身縮成一團，手腳環抱雙膝的姿勢。
這會兒卻像是做噩夢醒不過來一樣，閉着眼睛掙紮起來。雙腿繃直，踢掉被子，雙手胡亂揮舞。
白青下床，走到田小芬的床邊，彎腰正要叫醒她。卻見田小芬忽地睜開眼睛，沉睡幾個小時，她眼中的紅血絲沒有變少，反而變得更多了。甚至連瞳仁的部分都布滿血絲，眼眶紅得像下一秒就會滲出鮮血。
這樣的她猶如厲鬼，比大多數詭異都要可怖。
若非白青見多識廣，心髒肯定要被吓得跳出胸腔。
“啊，滾開！滾開！”
田小芬半夢半醒，意識混沌，眼裏根本看不見白青，她坐起來，退後到靠住床頭，不斷推搡着空氣，口中發出尖利的叫聲：“滾啊啊啊啊啊——”
白青離得太近，差點被她誤傷，還好有無名陰差在旁，伸手擋下飛來的枕頭。
莎思思聽到聲音不對，帶着她的保镖沖進來。白青認出這名保镖就是在D等級詭域裏忠心保護着她的那名女性保镖。可能她是顧及着好友是女性，又是在酒店裏。因此，沒有帶着另一名男保镖。
看到屋內的情形，莎思思連忙喊道：“小芬、小芬，你冷靜一點。”
聽到她的聲音，田小芬驀的一僵，渾身發顫，大哭出聲：“又來了！思思，它又來了。”
等田小芬徹底安靜下來，已經是兩點零九分。她靠在莎思思的懷裏，雙眼無神，渾身帶着一種激動過後的疲憊。
莎思思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白青，問道：“青青，你能夠處理嗎？害小芬是什麽東西。”
白青搖頭說：“我什麽都沒看到。不僅我沒看到，我的詭牌也沒看到任何東西出現在房間裏……”
莎思思神情微變，她是相信白青的。雖然徹底忘記詭域裏發生的事情，但直覺告訴她，應該和白青搞好關系，莎思思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她今日又得知白青要在詭異大學任教，認為白青應有C等級的實力，再加上親眼見到白青召喚出四張詭牌，還有什麽可質疑的！
白青的實力可信，又和內城的上流社會沒什麽關系，不存在被收買的可能性。
那麽，有問題的只能是小芬了……
“你不信我是不是？連你也不信我，對嗎？”
這會兒的田小芬本來就很敏感，莎思思一點細微的神情變化都沒有逃過她的眼睛，深深的絕望讓她幾乎崩潰地喊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自導自演？啊！”
莎思思連忙說：“我怎麽可能那樣想你，但你有沒有可能又犯病出現幻覺了。不要擔心，我們再去看心理醫生就好。吃點藥，可以痊愈的。”
“我沒有生病，我的抑郁症已經治好了。我真的看到了……那東西是真實存在的，絕對不是幻想出來的……我從來沒有過幻想的症狀。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啊？你答應過一定會相信我的。嗚嗚嗚，你根本沒有真的把我當朋友。你和我交朋友，只是需要我來襯托你的完美……”
“你們停一下，”白青在莎思思開口之前，打斷她。
“你的朋友明顯不能再經受刺激，我覺得你還是別說話了。”
白青對田小芬說：“傷人的話不要随便說出口。剛才屋內情況不明，她能沖進來，肯定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而且，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和我的詭牌看不到的東西，并不等于不存在。”
她伸手觸摸田小芬的手，只覺得這雙手像是剛從急凍室裏取出來的一樣，冰得吓人。幾乎難以想象，這是一雙活人的手。
“那只詭還在嗎？”
田小芳搖頭，“不在了。”
對方的視線是不容忽視的，她能感知得到。
也許是受白青鎮定态度的影響，也許是意識事情還有轉機。田小芬從絕望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看向好友的眸中滿是歉意。
莎思思根本不介意，她認為自己遇到同樣的事情，絕對不會表現得田小芬更好。
“青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青解釋道：“一些小的異常讓我可以确定兩點前的确有東西進來，除非你的朋友有特異功能，否則不可能出現心理疾病就影響周圍的環境。她身體的溫度也不正常……”
莎思思聞言，撫摸田小芳的肩膀，驚呼道：“天啊！你身上好冰。你冷不冷？”
田小芬搖搖頭。
“不冷，比剛剛暖和多了。”
白青抓住關鍵詞，“剛剛？”
“嗯，剛剛被那個東西抱在懷裏的時候，真的好冷、好冷啊。我一度覺得自己會被凍死……咳咳咳。”
“這次你看清沒有，那東西長什麽樣子？”
“它好像沒有五官……”
田小芬強忍着恐懼，細細回憶起來。
“比我高一些，渾身冰涼。它抱着我的時候，好像要把我揉進身體裏一樣……不，它的身體好像在某一刻真的把我包裹進其中了。嘔……它的身體滑溜溜的，像是某種可以分泌黏液的軟體動物。”
白青記下要點——它可以随意變化形狀。
“還有呢？”
“我覺得繼續下去，我會被它徹底吞進身體裏。”
田小芬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喘息着問：“它……它真的是存在的吧？”
白青認可她，她卻有些自我懷疑了。
白青點頭。
“沒有人能看到它——那麽它具備隐形的能力。只有你能看見它——這意味着它捕獵時，不可對獵物隐形。我們處于一百六十多米的高度，它就算會飛，門窗也是緊閉的。不排除它有穿牆而入的能力，但據你的描述，它應該是一種有實體的詭異。我覺得它用別的方式進屋的可能性更大……”
白青擡頭看向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的出風口，為顯裝修大氣格調高，出風口長度近兩米，和下方的衣櫃長度一樣。她讓客房管家搬來折疊梯，爬到最高處，用手電筒照明，看到百葉上均勻分布着一層薄薄的灰。唯有一處幹淨得仿佛剛剛才擦拭一般，不見半點灰塵。
她拆下百葉，果不其然管道中布滿灰塵，任誰通過這裏都會被灰塵記錄下行蹤。
她拿出手機，拍到一條長長的爬行痕跡。
田小芬看着手機裏的照片，雙手都在發抖。終于、終于有人證實她不是在發瘋，詭真的存在。太過激動，她直接暈過去了。
保镖連忙沖上去做急救，客房管家打電話叫醫生。
屋內亂成一團。
這種情況下，莎思思都沒有把白青抛到一邊，問道：“今天能處理掉那只詭嗎？”
“詭已經離開了。要等明天。”
莎思思并不失望，這個結果她已經猜到了。其實，能夠确定真的有詭在威脅着田小芬的生命，已經是大有進展。比她想象中的情況好太多了。
她的聲音不由變得更加溫柔，甜蜜而關切的說：“你一夜沒睡，肯定累了。我在旁邊開有房間，你可以休息一下。”
白青點點頭，抛下一屋子的混亂，到隔壁睡了。
五星級酒店的隔音效果還不錯，她一覺睡到早上八點。起床發現衣櫃裏竟然放着成套的衣物，應該是全新的，但吊牌已經剪掉，而且清洗過了。洗漱之後，白青換上特地為自己準備的衣服。
客房管家送來可口的早餐。
直到白青吃完早餐，莎思思才出現。她顯然一夜沒睡，精神有些萎靡。面對白青，強打起精神道：“青青，你現在要離開嗎？”
白青點頭，“我去學校。”
“車輛已經安排好了。我送你下去。”
莎思思和白青一起走進電梯，電梯裏只有她們兩個人。莎思思說道：“抱歉！我之前隐瞞小芬的部分情況是害怕你先入為主……她被認回田家之後的遭遇太慘，一度患上抑郁症。曾多次傷害自己，最嚴重的時候甚至嘗試過自/殺。田家人卻覺得她不過是在找存在感，還好小芬是個堅強的姑娘。既然他們無情，小芬只當所謂的家人是銀行提款機，憑着自己的力量戰勝病魔，只把原先的弟弟妹妹放在心中。這幾天，田家人見她不再讨好他們，反倒是對她在意起來了……”
“不用說了。你之前已經說得夠多了。”
白青不想一大早又被潑天狗血淹沒，她甚至産生一種自己存在的世界和田小芬存在的世界，不在同一個次元的感覺。
“我對活人的八卦不感興趣，真的。”
莎思思：“……哦。”
她總覺得這話有哪裏怪怪的，但一時又不知道哪裏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