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秦子軒躲在安國公府邸,還是一個無人會注意到的角落,這誰能想到,再加上秦子軒離開時,将自己的足跡都給刻意清除了,又是半夜,正值宵禁,無人瞧見。
宸王雖是王爺,但也沒有資格,去無故搜查其他大臣的府邸,是以任憑王府侍衛将這附近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自家五公子的半分蹤跡。
弄得秦君這個堂堂王爺都不得不服了,自家這位五公子平時看着不聲不響的,但真是個夠厲害的。
折騰了一夜,別說是那些負責搜尋的王府侍衛們,就連一直坐着等消息的秦君都有些疲憊了。
他揉着額角,縱然再頭疼,眼瞧着到了早朝的時間,還是嘆了口氣,也沒有用早膳的胃口,簡單的交代了幾句,讓王連繼續帶人找後,便帶着侍從匆匆上朝去了。
昨日王府中這麽大動靜,別說是在這奪嫡之争越演越烈,本就不太平靜的時候,便是平時,那也沒人能夠忽視。
不過短短一夜,宸王府丢了位五公子的消息,那些在朝中舉足輕重的朝臣就已經盡皆知道了。
等在宮門外看到這位宸王殿下的時候,各個神情都不盡相同,有擔憂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等着看熱鬧的。
只是早朝已快開始,宮門外随時有負責禮儀的糾察官看着,是以就連那位明顯目光不善的寧王殿下,也沒有上前嘲諷的意思,倒是給了秦君一點清淨。
要說秦君其實也不想弄出這麽大動靜,搞得人盡皆知,丢盡了自己的顏面,可他也沒辦法,孩子丢了,這大張旗鼓的找還找不到,若是悄無聲息的,那更是不知什麽時候能夠找回來。
而孩子丢了的事情,那是遲早瞞不住的,到時再讓旁人知道了,他的麻煩只會比現在更大。
所以這個時候,他也只能頂着滿朝文武,那各色各樣的目光,勉強維持着平靜站在那裏,想着一會該如何應付他那兩位皇兄的發難。
人生就是如此,越是希望時間過得慢點的時候,時間過得便越快,平日裏總覺得在宮門外,得等許久才能進入。
可這會,卻覺不過短短一瞬,就被禮儀官領着,穿過宮門列隊進了皇城。
秦君乃是先皇後所出嫡子,又早早的便受封親王,在一衆大臣之中,自是站在第一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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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裏對此,他并不覺得如何,可這會,淨鞭響過三聲,走過那高高的白玉臺階,進了金碧輝煌的大殿。
正對上當今陛下那淩厲如刀子般的目光,卻連個遮擋的地方都沒有時,他才不由得心下一顫,腳步都停了一瞬。
自小便跟在皇帝身邊被教養長大,近些年來,陛下待他又越發嚴苛,縱然秦君已經歷練了出來,也已為人父,但要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再如何害怕,秦君也早就習慣了去面對,沒有要躲避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氣,神色如常的走進大殿與百官一起行禮,山呼萬歲。
當今陛下名為秦煜,十八歲繼位,不過五年就鬥倒了仗着先皇旨意,垂簾聽政的太後,二十五歲時更是禦駕親征,一舉平定了當時在邊疆肆虐的擺夷部。
不管是文治還是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如今已年近六十,但看起來卻是精神奕奕,多年乾綱獨斷下來,身上氣勢極強,讓人望而生畏。
縱然昨夜聞聽此事時,秦煜氣得摔了最心愛的一套茶具,但今日卻也只是在自己嫡子身上盯了半響,便似是什麽都沒發生過般如常叫了起。
不過皇帝雖然有意不當着滿朝文武的面發作此事,一向視宸王這個弟弟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寧王,卻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當然,他也不是傻子,自不會親自沖鋒陷陣,只見他起身後,眼神往後一掃,立馬便有一位禦史從朝臣隊列中站了出來,稱有事啓奏。
秦煜眉頭微皺,他看了眼寧王,又看了眼垂着頭站在那,不知道正想什麽的宸王,略一沉吟,還是點頭同意了。
本朝禮制森嚴,皇權高度集中,當今陛下又是個眼睛裏不揉沙子的,這禦史寧遠也不敢搞什麽太多的花哨,見陛下允準他上奏,當即跪下叩首,朗聲說道:
“陛下,臣要彈劾宸王殿下,虐待親子,致陛下皇孫不堪受辱,私逃出府,至今不知去向!”
一上來就被扣了頂虐待親子的帽子,縱然知道自己那兩位皇兄不會放過自己,秦君也是被弄得眉心一跳,正尋思着該如何應對。
就見那位寧遠大人神情越發悲憤,似乎感同身受一般,飽含着無盡冤屈的訴說道:
“陛下,可憐您的皇孫不過才五歲的年紀,就受盡生父的虐待,現在更是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宸王如此暴虐,連親生骨肉都能如此對待,臣實不敢想,他日宸王還能做出怎樣的事情來啊,陛下!”
這話中之意,虎毒尚且不食子,宸王連親子都不放過,更何況是身為君父的陛下呢。
能站在這朝堂之上的,哪個不是人精,哪個聽不明白,當下都是心中一跳,老實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分毫不敢多言,生怕觸了陛下的眉頭,再受了無妄之災。
而支持宸王的人可就坐不住了,這樣歹毒的話語,直插要害,若是陛下信了,縱然現在不責罰宸王,但如果在心中種下了刺,那宸王還有何未來可言。
當下,戶部右侍郎許煥之便站了起來,駁斥道:
“寧大人,宸王府中的事,臣等皆不清楚,寧大人怎知五公子離府就是受了宸王殿下的虐待,而不是另有緣由,莫非是寧大人在宸王府內安插了細作不成?”
這話鋒犀利,直接反将一軍,聽得寧遠心中一跳,連忙反駁:“許大人莫要信口污蔑,本官并不曾知道宸王府中事,可一個五歲孩童,想來若非是受到親父的虐待,何以會半夜離家出走……”
“更何況,堂堂王府,一個五歲的小娃娃,就能溜出去沒人發現,想來就算不受虐待,那在府中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
這話說得大多數朝臣都在心中點頭,一個幾歲的娃娃,若不是不受重視,沒人照顧,那想跑也跑不掉的。
宸王就算是沒有虐待親子,但這位五公子不受重視,在府中待遇不佳,卻是定型的了。
不過哪位大臣的府裏,沒有不受待見的孩子,是以除了極少數品性端正的大臣心中不滿外,大多數人都不當回事。
只有站在前排的安國公楚承宇,在聽到這話後,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家中那位不受自己待見的兒子,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安。
不過此時正在上朝,再如何不安,現在這個形式,安國公也只能是強壓下來。
許煥之冷笑一聲,絲毫沒被對方的話給帶跑,語氣中帶着些嘲諷:
“這麽說來,寧大人您是半分證據都沒有,就如此冠冕堂皇的在陛下面前,只靠着一己猜測,構陷親王了?”
乘勝追擊,這誰都會,眼見着寧遠被許煥之一襲話給逼到了死角,同樣被宸王提拔上來的大理寺少卿常旭,也站出來說道:
“本官竟不知何時禦史可以如此風言奏事了,若是禦史臺的官員都是這樣,沒有任何證據,僅憑推測便可構陷他人,親王尚且如此,那滿朝文武豈不是要人人自危了?”
這話一出,禦史大夫陳述頓時坐不住了,連忙站了出來:
“常大人此言差異,滿朝文武皆知,陛下皇孫丢失是事實,無論如何狡辯,都掩蓋不了宸王殿下為父失職,如何能說是構陷!”
眼見着朝上吵成一團,皇帝面色越發沉了下來,侍奉在龍椅旁的首領太監秦公公立馬站了出來,高聲喊道:
“肅靜!!!”
秦公公都站了出來,幾人也意識到了自己失儀,當即也顧不上吵了,都俯身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言。
而瞧見朝上安靜了下來,皇帝心中的怒氣才算消了些,秦煜先是冷冷的看了寧王一眼,見對方低下頭去不敢直視。
如刀子般的目光才又射向了宸王,直盯着對方受不住,俯身跪在了地上,才寒聲說道:
“宸王,朕只給你三天時間,若是三天之後,朕見不到皇孫,你也就不必來上朝了!”
說完,皇帝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直接甩袖離開,留下面面相窺的朝臣,連忙跪地行禮恭送聖駕。
等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殿上,衆人都站了起來,寧王整了整衣袖,志得意滿的看了眼秦君,這才走到跟前,看似勸慰實則嘲諷道:
“三弟莫要着急,父皇只是擔心侄子,才會發這麽大火,說來我這個小侄子也是太胡鬧了,便是受了什麽委屈,那父子之間也沒什麽不能說得不是,何必離家出走呢……”
“倒是連累了三弟,辛辛苦苦這麽多年,最後卻在父皇面前,落了個為父不慈,又懦弱無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