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五歲的小孩,正是貪睡的時候,再加上昨晚睡前胡思亂想的,睡得不是很安穩,自然起得便更晚了。
往日裏在這錦文閣伺候的下人中,并沒有專門負責的教養嬷嬷,秦子軒又沒有母妃,自是沒人管,睡到日上三竿再起來也是無妨。
可現在那就明顯不一樣了,早早就備好了宮規,就等着五公子起來,好生教導一番,好不負世子所托的兩位嬷嬷,站在秦子軒的寝殿之外,眼瞧着太陽越來越亮,屋內卻全無動靜,面色也是越發難看起來。
別說是王府公子,皇子龍孫,便是普通官員家的孩子,都已經五歲了,也是需得晨昏定省,早早起來侍奉尊長的。
縱然王爺免了其他兩位公子的晨昏定省之禮,可睡到這個時候,也實在是不成體統。
只是五歲的孩子,年紀到底還是太小,容易驚到,縱然有着管教的權利,兩人也不能直接進去把人拽起來,若是吓到了,再生了病,那她們可擔不起。
是以兩人也只能這麽幹等着,連帶着身後端着水盆,拿着毛巾帕子,等着伺候洗漱更衣的幾個太監宮女,皆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那裏,連大氣都不敢喘。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負責守夜的白羽出來,喚人進去伺候的時候,那些太監宮女才算是松了口氣,趕忙跟着進去,遠離明顯散發着黑氣的兩位嬷嬷。
宮中出來的奴才,別說是站幾個時辰了,便是跪幾個時辰,那也是習慣了的,縱然身子再疲累難受,動作也都是井然有序,挑不出絲毫毛病。
伸了伸胳膊,秦子軒打了個哈欠,坐在床上,他揉着眼睛,半夢半醒的任由白羽她們忙活,直到溫熱的帕子,小心的擦過白嫩的臉蛋,才算是終于清醒了過來。
看了眼那放了幾片玫瑰花瓣的清水,再瞅瞅跪在地上,高舉水盆方便他洗漱,卻也不過也才十幾歲的小太監,秦子軒張了張口,本想讓對方起來,不必如此卑微的侍奉。
可話在嘴邊轉了一圈,掃過白羽等人,包括那跪地的小太監都沒覺出什麽不對的模樣,他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麽,只是洗臉的動作明顯快了一些。
接過白蘭遞過來的帕子,秦子軒擦了擦臉,很快便起身往膳堂去了,他雖然不能貿然改變這個時代的規矩,但他知道該如何悄無聲息的待他們好些。
早上的膳食,與昨日晚上有些不同,多了些粥食,和配套的小菜,其他的正菜也顯得更清淡一些。
相比于昨日的大魚大肉,甚至有些根本無法食用的辣菜,今日的膳食雖然沒有昨日那般奢華,盡是各種山珍海味,但卻顯得格外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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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軒瞅了眼旁邊默默侍奉的墨竹,心知定是對方與世子哥哥說了什麽,不過對于膳房本就好感不多的他,并沒有多問什麽。
卻不知,膳房那邊并不是像他想得那般,只是被世子哥哥申斥了一頓那麽簡單,而是直接杖斃了管事的兩人,其他被牽連的更是打死不少。
當然,這罰得不僅僅是因為怠慢五公子,更多的還是因為怠慢了世子的命令。
以前也就罷了,如今世子重視五公子,還敢不盡心,只上些例菜敷衍,被打死也是活該。
兩位嬷嬷是在秦子軒用完膳後才出現的,古代講究飯前不教子,父母尚且如此,更何況只是兩位教養嬷嬷。
縱然有着天大的火氣,自然也只能忍着。
是以當兩人再出現在秦子軒面前時,別說本就嚴肅的馮嬷嬷,便是之前看着溫和一些的王嬷嬷,那臉色也是極為的難看。
“五公子,身為人子,本該日日晨昏定省,侍奉尊長,王爺雖憐憫公子年幼,免了您晨昏定省之禮,但五公子也該勤勉一些才是!”
站在大廳正中,馮嬷嬷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便開口說道,話語可以說是毫不客氣。
雖則昨日王嬷嬷和墨竹都勸過她,她自己也反省了一下,可再多得反省,當瞧見五公子快午時才起後,也是實在忍不下去了。
而這一次,不管是王嬷嬷還是墨竹,都沒有像是昨天那樣攔着,顯然,在他們眼裏,一直睡到這個時候才起,也實在是太過不像話了。
別說是王府公子了,便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也不能這般沒有規矩。
秦子軒昨日便已知道這位嬷嬷的性子,對方是教養嬷嬷,本就有着管束他的權利,又是曾經皇後娘娘身邊待過的。話語雖不客氣,卻并不讓他意外。
只是對方的話倒是頗讓他覺有幾分好笑,他那位父王,哪裏是憐惜他年幼,才免了他晨昏定省,那分明就是眼裏只有世子。
不想瞧見其他的兒子,不願意他們在眼前晃悠,才連晨昏定省的規矩都給免了。
只是這話能想卻不能說,是以秦子軒也只是在心裏腹诽了一聲,面上還是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
畢竟經過昨日的事情,對于這兩位教養嬷嬷,他也有了心理準備,雖說心中難免有些不認同,但至少不會再忍不住表現出來了。
見五公子這般,馮嬷嬷的态度明顯緩和了許多,似乎也是怕說得太多,面前這位再起逆反心理,是以兩人都沒有再揪着這事不放,而是開始了今日的課業。
可接下來背誦宮規倒還好說,雖然厚了些,但慢慢背着也就是了,只教導禮儀實在是讓秦子軒吃了大苦頭。
他往常随性慣了,沒人管他,可現在兩位嬷嬷,那真是嚴格的按照皇孫的行為禮儀規範來要求。
皇室之中規矩繁瑣,皇孫雖然不如皇子尊貴,但出去一樣代表着皇家體面,言行舉止皆有着嚴格的規範,其禮儀之繁雜瑣碎當真是讓秦子軒苦不堪言。
別的不說,光是行禮的禮節就有無數種,想要達到姿勢标準,那便需要反複的練習,一天下來就是累得腰酸背痛的,整個人癱成了一團。
更可憐的是他走得太快是錯,步伐太大是錯,坐得不端正是錯,站的不端正是錯,就連睡覺時躺着得姿勢,吃飯時動作快些也是錯。
幾日下來,秦子軒覺得自己好像就沒有什麽做得對的地方,而不管是言行舉止,起卧坐行,都被束縛在了一個框框裏,這也讓他難受得有苦說不出。
一向随遇而安,只要能過得下去就能好好過日子,就連被下人苛待,被父親冷落都不在乎的秦子軒,終于受不了生出了一種想要逃離的念頭。
秦子軒向來是個有行動力的,打定了主意後,他便趁着晚間白竹負責守夜的時候,悄悄拎着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包袱,從窗戶處爬着跳了出去。
雖然自上次世子哥哥來過後,錦文閣伺候的下人明顯多了起來,負責巡邏的侍衛也不敢再忽視這邊。
但相比于才來了幾日,對這裏明顯不熟的侍衛下人,在這裏已經住了五年的秦子軒,想要甩掉他們,不被發現,并不算是一件難事。
錦文閣便是在王府後院也算是非常偏僻的地方了,侍衛巡邏到這得時候那看不到的死角也非常多,秦子軒自三歲能跑能跳之後,沒少偷偷溜出府去玩過,自是熟門熟路。
來到靠近牆邊的大樹底下,秦子軒将包袱牢牢的系在自己身上,借着明亮的月光,非常輕松的幾下就爬上了這顆粗壯的大樹。
坐在枝幹處,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往樹上一系,剩下的用力甩在了牆外,順着繩子,靈活的便從牆上滑了下來。
雙腳安穩的落了地,秦子軒拍了拍小手,望着牆上垂下來的繩子,白嫩可愛的小臉上,不禁透出了一絲得意。
望了望左右,見四下無人,秦子軒也不敢在這裏多待,順着廊道便悄悄的往自己往日裏常去的那個宅院摸過去。
往常因為沒有人管,秦子軒都是白日裏偷溜出來,等到了晚上玩夠了再順着繩子爬上去,因着從未出過什麽事,到時間他就回來了,所以那些伺候的下人除了一開始有些着急的找過他之外,後來也就不管了。
要說這還是第一次,大晚上的溜出來,雖然路都是走熟了的,但黑燈瞎火的,秦子軒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好在這片區域不是王府,就是朝中大員的府邸,負責宵禁的巡邏兵士,也不敢驚擾這片區域的達官貴人們,只是象征性的轉了一圈便匆匆的離開。
這給秦子軒偷摸溜出去提供了極好的條件,他這一路近乎是順風順水的,摸到了他的目的地。
站在牆外,秦子軒看了看四周,按照約定的信號,學了幾聲鳥叫後,便站在外面等着,很快,牆頭就冒出了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剛冒出頭的小人,瞧見是秦子軒,頓時興奮了起來:“阿軒,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別廢話,快把繩子放下來,拉我進去!”
瞅見自己熟悉的小夥伴,一路上都是提着顆心得秦子軒,終于是松了口氣,催促着說道。
牆上的小人見秦子軒這般着急,也不再廢話,把繩子牢牢的系在樹下,便扔了下去。
絲毫沒有猶豫,拽住繩子,秦子軒便借着月光,靈活的爬上牆頭,與之前趴在這裏的小人順利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