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比如,世初小姐左眼不僅僅有兩個小痔。她左眼上眼睑靠左邊緣、上端稀疏的眉毛裏、朝西南方向延展六十度的方向也各自有一顆。
只是顏色稍淡,得靠得近了細看方能分辨。
五顆明暗相異的痔連接起來,形成渾然天成的五芒星形狀,他第一次看到時,以為是敵對組織派過來的人形炸彈,或者某種隐藏的咒術。
當然,這種滑稽的猜測很快就被推翻。
無需經過多方考察,只要安靜地觀望,就能明晰世初小姐的的确确是個毫無異能的普通人。
平凡、庸碌,一如自甘流入庸俗的群衆,偏偏與四周環境格格不入,似滑潤的圓球滾進長着棱角的椎體地盤,稍不留神就很容易被磕着碰着跌了個粉身碎骨。
世初小姐是個矛盾的人,言行溫和,偏自帶疏離的氣質。言行再親昵,看他們的眼神終究是隔着層壁壘。給人若即若離的感覺,猶若相互間再親密的互動,仍然阻絕了絕對的天塹地溝。
她鮮少會有參與進織田作之助、他和坂口安吾交流的時刻。
總躲到房間裏,或待在角落發呆,看着他們三人,像是觀看影視劇裏的出場人物;旁觀發生的狀況,猶如翻閱注寫着起承轉合的書籍,似乎整個世界震蕩都動搖不了她的意志。
明明人被動地待在他們身側,其思緒總飄到千山萬水。
愛恨情仇缺乏滋長的土壤,她無法想象與他們會有什麽實際性的交集。于是從始至終,與他們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離。
又仿佛對他們知根知底,窺破所有人命運的運作軌跡。
大腦操縱、未來預知、超細微觀測……悉數異能力的種類,并挨個否決。太宰治做出推斷,毫無疑問,世初小姐是個純粹的普通人,且經受過良好的教育,只是語言體系、生活習慣與橫濱衆人截然不同。
明顯來自遙遠國度的普通人,是如何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忽然來到這裏,卷入橫濱暗潮湧動的風波。
是單純的巧合,亦或者夙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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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的認知來源,是通過類似于浏覽的方式得知嗎?
自問難有超出預料的情況出現的太宰治,在近乎憑空變出的世初淳到來之時,的确是感到了久違的驚喜。
過去履歷一片空白的世初淳,貿然在劍拔弩張的橫濱地區登場。開局遇到傳說中的異能者夏目漱石,擁有出色才能的頂尖殺手就此金盆洗手,自願成為來歷不明,稱得上是大變活人的女孩子的養父。
哪怕世初小姐沒有暗藏心思,圍繞着她的流言蜚語從未停歇過。
若女孩子有異能,橫濱的對峙局勢估計會随之改寫。可是她沒有,分明脆弱的肢體輕易能折斷,平平無奇的凡人無端介入暗湧的激流,光看表現似乎與路面每個行人沒有什麽不同。
多少雙眼睛注視着她,暗自張開實實在在的獠牙。
太宰治亦為之好奇,分心觀測過後,察覺對方迷霧團團的身份與過往。
有時對方扶着欄杆,在高樓遠眺眼裏放空和釋然,含着預備往下一了百了的歆羨。他以為對方是同類,又清新地認知到二人的不同。
世初小姐分明懷着抛棄現有的一切,擁抱死亡也無所謂的念頭,落在行動上仍然盡力地維系着生存的本能。
何等傲慢、無趣之人。
他随口承諾當她的老師,也僅是希望世初小姐付諸确實行動時,能捎帶自己。可惜這樣的結局,好似永遠都不會來臨。
除非對方始終惴惴不安的憂慮降臨。
“我之前應該同你說過,咬筆頭是個壞習慣。”
“是的。老師。”世初淳難為情地坐起身,抓住教師的手把他拉上來,“我下次一定改。”
“還有下次?”
“沒有了,老師,我保證!”
再三保證的世初淳,終于被太宰治放過。
她後知後覺地想到,為什麽自己嘴邊會有太宰治的手指。
老師發覺她上課走神了嗎?感覺像是特地放過來讓她咬的一樣。太宰老師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吧……世初淳邊道歉,邊給為人師表者擦手。
女孩子苦惱的表情寫滿心聲。
圍觀全程的坂口安吾,隔空以腦電波回複:會的,太宰君就是這麽無聊的人。
男孩笑眯眯地做了個噤聲動作,要保密哦。
在表面稍稍年長自己的女生擡頭的時刻,瞬間切換回嚴肅的臉色。
有的人,半大不小的年紀,就能洞察世态當人的老師;有的人,裝載成年人的記憶,困在縮小的身體裏,她和前期的死神小學生或許可以交流下心得。
倘若能夠遇上的話。
想起某死神小學生走到哪、死到哪的災難體質,世初淳覺着這個童年偶像還是不見為妙。
然而,很多人不是你想見就能見,想告別便可直接回絕的。
當少年版工藤新一與互相暗戀的女生走進商場,青梅竹馬有說有笑。世初淳啃着甜筒的動作停頓,整個人僵直成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錄像卡帶。
冰淇淋的寒度順着手掌傳到四肢,好似将她凍成僵化的冰雕。
世初淳現在的人生若是場大型角色扮演游戲,那想必當前頁面會顯示兩行選擇吧。
【前方野生的少年版工藤新一已出現。】
【請選擇:上前打招呼或者轉身逃跑。】
大夏天酷暑日,世初淳的小心髒登時哇涼哇涼的。
盯着手心吃沒幾口的草莓圓筒,有大幾率會根據故事主人公的刷新,随機轉變為致命毒物。
為了避免自己成為中毒身亡的被害者,女孩子沉痛地掏出紙巾擦嘴巴,接着紙巾和冰淇淋一齊收拾了扔進垃圾桶,果斷招來服務生結賬打包。
世初淳檢查好包裝袋,給織田作之助、太宰老師、坂口先生帶的糕點齊全。環顧附近區域,姑且算作安定。她當即做出決定,離開整齊劃一的櫃臺,往主人公進場的反方向找出口。
在著名的名偵探柯南場合,殺人案、爆炸案、投毒案、綁架案屢見不鮮。除開精彩的主線紅、黑對決,支線死亡的無辜群衆多如牛毛,僅次于按村莊數滅亡的《犬夜叉》。
要如何提高自身生存率?
大喊自己是犯人,會被滅口栽贓;扮作路過的背景板,有被爆破流彈殃及的可能。她得趕在有人尖叫之前,離開未成型的案發現場,規避成為死者名單一員的結局。
走出名偵探高中生視線範圍沒幾步,鋒利的器械抵上世初淳的背部。
匕首形狀的刀刃刺穿毛衣,頂破她的襯衫,女孩子平靜的面色崩塌了一秒,超想和持刀犯人現場探讨下随機挑選受害者的概率。
除開新進場的男女主人公,露天廊道在場顧客總共三十幾位。三十幾分之一的幾率,是怎麽挑中她的,重新來過好不好!她夾娃娃都沒這麽高的命中率。
冷靜下來,其實也很好理解。
單獨行動的女孩子方便控制,綁匪可以僞裝成帶孩子出門玩樂的家長。攜帶小孩的顧客比較容易放松警衛的警惕性,尤其是在揭穿失竊案件逐漸封鎖的博物館附近。
“給我閉緊嘴巴,現在離開商場。”
綁匪壓低聲音,往她打包糕點的紙袋子放了什麽東西。尖銳的刀刃刻意往前,頃刻捅進她的皮肉,加重實際意義的威脅性。
後腰處撕裂的痛楚陣陣,隐隐有往裏邊刁鑽地前進的勢頭。世初淳疼得牙齒直打顫,想問:大哥,捅人時濺在地面的血,難道你要和別人解釋是來的月經嗎?
可見遇到綁匪實乃倒黴催的,遇到業務能力不熟練,還沒卸磨就趕着着手殺驢的綁匪更是倒了大黴。
世初淳後悔了,她方才應當朝工藤新一的方向走的。
現下貿然地掉頭,只會引起劫持自己的匪徒的懷疑。
女孩子慢吞吞地往前走,起舞的刀尖帶着威脅性質,在她腰部凹處胡亂地蹭。
世初淳吃痛,強忍着沒有提醒,争取血液滲透毛衣,沿途多滴點血,引起過路人的注意。
只要毛衣吸飽了血濺在白瓷磚瓦,勢必會引發路人圍觀。
地面滴濺的血跡,總會吸引到商場保全,招來名偵探高中生的推理。哪怕只有兩滴鮮血,以工藤新一對案件天然的嗅覺,他定能順藤摸瓜察覺此處發生過的險情。
今天出門的時候,應該穿少點的。世初淳感到遺憾。
可惜她怕冷,每逢寒冬臘月都争取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毛衣吸水性太強,恐怕自個的血沒喂飽,性命先去了半條。
世初淳被歹徒脅迫,腰部頂着刀刃走到地下室。匪徒綁起人質的手腳,塞進汽車後備箱。
遭遇織田作工作的黑手黨對立的黨派綁架的情況,世初淳設想過。只是從未料到有朝一日,她會踏進名偵探柯南的案發現場。
她雙手雙腳從後面用繩索綁住,怎麽掙紮也無濟于事。漆黑的後備箱摸不到任何鋒利工具,只有無盡的黑暗裹挾。越發稀少的氧氣響應着砰砰跳的心髒。
幸運又不幸的世初淳,達成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願景,跨越次元的壁壘,于深淵萬丈的絕境裏,喚醒水中花、鏡中月一般,令人沉浸其中的新生。
總是對此抱着警惕,終日惶惶不安的她,擔憂的事件終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