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賀司宴收回視線,看向那張寫着心虛的小臉:“解釋什麽?”
謝秋脫口而出道:“雖然我們正準備加微信,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好像在欲蓋彌彰。
果然,賀司宴面無表情地問道:“我想的是哪樣?”
謝秋只好老實坦白:“好吧,其實我加韓先生微信,是因為他說我長得像他媽。”
賀司宴:“……”
謝秋聲音越來越小:“是真的,不信你問他……”
雖然聽起來更扯了,但這就是事實啊!
“賀總。”一旁的韓柏言終于接過話,“謝小少爺說的不錯,我确實覺得他和已故的母親有幾分相似。”
賀司宴眼神莫測,語氣也難辨喜怒:“是嗎?”
謝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的是的,就是這麽回事。”
賀司宴沒再對此發表什麽意見,只說:“我們該走了。”
謝秋有些驚訝:“這麽快就走了嗎?”
賀司宴冷冷道:“怎麽,舍不得走?”
“哪有……”謝秋幹笑一聲,“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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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司宴轉過身,卻沒邁開腳步。
謝秋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那韓先生,我們先走了。”
“好的。”韓柏言點頭致意,“希望有機會再見。”
謝秋走到賀司宴身旁,奇怪道:“不走嗎?”
賀司宴沒說話,靠近他的那邊手臂擡起來一點。
謝秋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乖乖挽上了結實的臂彎。
賀總還真是講究儀式感,怎麽進場的就要怎麽退場。
韓柏言站在原地,目送兩道般配的身影離開,神情依舊若有所思。
兩人出了會所,上車打道回府。
車上,謝秋醞釀了一會兒,輕聲問道:“你沒生氣吧?”
賀司宴正閉目養神:“我生什麽氣?”
“就……”謝秋吞吞吐吐道,“我加人微信的事啊……”
賀司宴睜開眼睛:“既然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還要做?”
謝秋抿了下唇:“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韓先生挺親切的。”
按照他往常的性格,肯定不會随便亂加別人微信,尤其還是在酒會上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賀司宴側眸看他:“親切?”
“是的。”謝秋點頭,“而且我直覺,韓先生是個好人。”
“好人?”賀司宴冷笑一聲,“那你看我像個好人嗎?”
“司宴哥哥……”謝秋有點受不了男人的陰陽怪氣,讨饒道,“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不加了。”
賀司宴語氣和緩下來:“我不是想限制你交友,只是那種酒會上,別有用心的人很多。”
謝秋怔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
酒會上加他微信的人,很有可能是沖着賀司宴去的。
謝秋雙手合攏抵着下颌,眼巴巴地認錯道:“對不起,我錯了。”
賀司宴:“還有呢?”
謝秋眨了眨眼睫:“還有什麽?”
賀司宴:“自己想。”
謝秋認真思考了一下,試探着問道:“我今晚給你丢臉了嗎?”
“沒有。”賀司宴語氣有些無奈,屈指輕輕彈了下光潔的額頭,“小腦瓜子想什麽呢?”
謝秋哼唧一聲:“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賀司宴語氣平淡:“我吃醋了。”
謝秋耳根微熱,眼神閃了閃:“那、那你想我怎麽做呢?”
賀司宴:“哄我。”
謝秋:“……”
這真的是堂堂賀氏集團總裁,高貴冰冷的嘴巴裏能說出來的話嗎?
駕駛座上的司機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注視着前方的道路,并順手按下了隔開前後座的擋板。
謝秋目瞪口呆:“這……”
小說裏面寫的竟然都是真的,霸總私家車必備的擋板原來長這樣啊。
而賀司宴說完後就盯着他看,顯然是在等他的行動。
謝秋無路可退,只好伸手抱住男人的胳膊,來回晃了晃:“哥哥別生氣了嘛,我以後再也不亂加人微信了。”
賀司宴和他對視,眸光很沉:“就這樣?”
謝秋睜着一雙大眼睛,試圖裝可憐:“不可以嗎?”
賀司宴好氣又好笑,擡手掐住軟乎乎的臉頰肉:“這麽簡單就放過你,你不會長記性。”
謝秋口齒不清地回道:“長、長記性的……”
賀司宴收回手,語氣帶了點命令的意味:“趴我腿上來。”
“幹嘛呀?”謝秋表情疑惑,但還是猶猶豫豫地伏下身體。
賀司宴将人按在腿上,擡起另一只大手,不輕不重地打了下圓嘟嘟的小屁股。
“啪”的一聲,謝秋整個人都懵了。
下一秒,雪白的臉漲紅到了耳後根:“你、你竟然打我……”
謝秋身形清瘦,但該長肉的地方一點也不少長。
夏天的西裝褲很薄,掌心和臀肉接觸時,可以鮮明地感受到柔軟的回彈力,不難想象若是直接碰觸,觸感會有多麽美妙。
賀司宴單手懸空,眸色愈發濃郁。
謝秋從他腿上撲騰起來,不知是因為羞憤還是什麽,眼底氤氲出一層水霧,顫着嗓音控訴道:“你怎麽能打我屁股?”
他長這麽大,還從沒被任何人打過屁股,畢竟他從小就很乖巧聽話了!
賀司宴移開目光,嗓音微啞:“叫你長長記性。”
想到這是對自己的懲罰,謝秋默默忍下了,扭過臉面向窗外。
賀司宴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坐姿:“打疼了?”
“不疼。”謝秋硬邦邦地回道。
疼肯定是不太疼的,他又沒那麽嬌氣,只不過真的太羞恥了……
小孩子做錯事才被打屁股呢,他都二十一歲了!
賀司宴又問:“那生氣了?”
謝秋:“沒有。”
賀司宴俯身過去,捏住他的下巴往回掰:“我看看。”
謝秋推拒:“不許看。”
賀司宴低聲哄道:“好了,下次不這麽用力了。”
謝秋頓時警惕起來:“你還想再打我屁股嗎?”
賀司宴用指腹幫他拭去眼角的淚花:“你乖一點。”
這事算是翻篇了,過了會兒,謝秋從兜裏掏出手機。
一看屏幕,還停留在微信好友申請的界面。
謝秋小聲問道:“那韓先生的微信,我還能同意嗎?”
賀司宴看着他:“你想同意嗎?”
“畢竟加都加了,現在不同意好像不太好。”謝秋認真說道,“如果他在微信上跟我說一些奇怪的話,我馬上就删了,好嗎?”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賀司宴并沒有為難他:“可以。”
謝秋悄悄松了口氣,點擊同意好友後,就收起了手機。
回到賀家老宅時,其他人都睡了。
謝秋站在走廊上,道晚安:“晚安,司宴哥哥。”
賀司宴笑了:“又加上前兩個字了?”
謝秋故意不接他的話:“我回房啦。”
“嗯。”賀司宴應聲,“晚安。”
*
兩天後,就在謝秋快把酒會上的事情都忘光時,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韓先生:【謝秋,有時間聊聊嗎?】
謝秋看着微信對話框裏的文字,眼前浮現出一張英俊冷酷的臉,莫名又有點心虛。
不過很快,他又重新挺直了腰背。
賀司宴都同意了,那加了微信不就是可以聊天嗎,要是對方說什麽奇怪的話,他把人删了就是。
謝秋:【有什麽事嗎?】
對方沒回答,直接發了張圖片過來。
謝秋點進圖片,才發現是一張全家福照片。
一家四口,英俊的爸爸,美麗的媽媽,可愛帥氣的哥哥,還有個抱在懷裏的嬰兒。
不知為何,謝秋在看到這張照片時,心口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以為自己是羨慕了,畢竟他是個沒有家人的孤兒,當然也不可能會有全家福照片。
謝秋嘆了口氣,退出照片,慢慢打字。
謝秋:【照片上是你的家人嗎?看起來很幸福。】
韓先生:【是,你再仔細看看照片裏的女人。】
雖然不明所以,但謝秋還是重新點進照片,放大了女人的臉。
照片看着有些年頭了,但不難看出抱着孩子的女人眉眼彎彎,膚白貌美,一頭長卷發披散,精致得宛如洋娃娃。
謝秋越看越覺得臉熟,不由思索起來,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這位漂亮媽媽。
等等,韓柏言說自己長得像他媽?
謝秋猛地起身,快步走到落地鏡前,看了眼鏡子裏的臉,又低頭去看照片。
這時,微信又彈出一條新消息。
韓先生:【這是我們家最後一張全家福,因為我弟弟剛學會走路不久,就走丢了。】
謝秋的心髒狂跳起來,一時間有點難以置信。
難道他真的是韓家走丢的那個小兒子嗎?
不對,就算真有這麽巧,可原身才是韓柏言的弟弟,而不是穿進來的他。
想到這裏,謝秋冷靜了下來。
韓先生:【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應該是我弟弟,就像你覺得我很親切一樣,這是一種很難說清楚的血緣聯系。】
謝秋:【但也有可能只是單純長得像。】
不是有研究說,每一億人當中大約就有一個人和你長得一樣。
韓先生:【所以我希望你能抽出一點時間,和我去做個親子鑒定。】
謝秋:【不好意思,我需要考慮一下。】
韓先生:【好,我等你的回複。】
謝秋坐在椅子上思考半晌後,握着手機敲開了書房的門。
賀司宴擡眸:“怎麽還沒睡?”
謝秋走過去:“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賀司宴放下手中的文件:“什麽事,你說。”
謝秋亮起手機屏幕:“剛才韓柏言給我發微信了。”
賀司宴微一皺眉:“然後呢?”
謝秋一口氣說道:“他懷疑我是他走失多年的親弟弟,所以想找個時間跟我做一下親子鑒定。”
賀司宴表情沒有什麽波動,似乎并不意外:“你怎麽想?”
“我……”謝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想做這個鑒定。”
雖然他是很渴望家人,但就算親子鑒定的結果是真的,那也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盡管穿書并非他自己的意願,但他已經占據了原主的身體,不能再自私地占據本該屬于原主的家人。
賀司宴耐心地問道:“為什麽不想做呢,害怕結果不是你想要的?”
謝秋下意識搖頭,又點了點頭。
賀司宴不知道他心裏在糾結什麽,他也不敢說出來。
“不用太擔心。”賀司宴沉聲安慰道,“結果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
“你怎麽知——”電光火石之間,謝秋倏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早就知道了?”
賀司宴望着他,沒有否認。
謝秋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帶我去酒會,讓我跟韓柏言見面?”
他就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随便參加一個酒會,就碰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賀司宴回道:“可以這麽說。”
“可你是怎麽知道的?”謝秋蹙了蹙眉,“你在背後調查我?”
賀司宴打開書桌的抽屜,從裏面抽出一沓文件來,遞到他手邊。
謝秋接過文件,翻開第一頁,裏面是自己的詳細資料,只看了一眼,他就被幾個字吸引了注意力。
安心孤兒院,正是他記憶中長大的那所孤兒院,院長也是他熟知的那個院長媽媽。
“由于過去了十幾年,你曾經待過的那所孤兒院也已經被拆除了,所以查起來比較困難。”賀司宴慢慢說道,“不過方特助還是通過一些特殊方法,排查出了一份名單。”
“等等……”謝秋的思緒突然全亂了,“你讓我再看看。”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看,越看越覺得困惑。
這份資料顯示,原主和他一樣在一歲多時流落安心孤兒院,和現實中的他分岔的節點是,原主五歲時被當時無法生育的謝晉夫婦挑中,成為了謝家的養子。
此後,他們的人生便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謝秋腦海裏,悄然浮現出一個非常荒誕的念頭。
難道其實他并不是穿書,而是在反抗婚約時不小心撞了腦袋,所以才幻想出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
那個世界的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盡管沒有被收養,但他長大後自食其力,活得辛苦卻也快樂。
謝秋放下文件,雙手撐在桌面上,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
如果不是他瘋了,那麽到底該怎麽解釋,這無數個證明他就是原主的巧合?
賀司宴一直在觀察他的神情,見他狀态不對,開口道歉:“抱歉,沒經過你的同意,擅自調查了這些。”
“不是……”謝秋低着頭,有些語無倫次道,“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只是太震驚了。”
如果他就是他自己,那麽也意味着,他真的要找到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家人了……
賀司宴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謝秋,就算他們是你真正的家人,你也有權利選擇接受或不接受,更沒有任何人能強迫你去做親子鑒定。”
謝秋緩過神來,擡眼望進那雙漆沉的眼眸裏,頭一次發現自己無法輕飄飄地說出“謝謝”兩個字。
他知道手裏的這份資料有多來之不易,他也知道賀司宴是為了讓他高興,才如此大費周章地幫他找家人。
賀司宴喉頭動了動,聲音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怎麽這樣看着我?”
謝秋鼻頭有些泛酸,眼尾也慢慢紅了。
賀司宴罕見地慌了一秒,離開椅子,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肩轉向自己:“如果是我做錯了,我鄭重地向你——”
話音未落,謝秋撲進了他懷裏。
賀司宴背肌僵了僵,緩緩将人摟進懷裏。
謝秋将臉埋在男人的肩膀上,滾燙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很快便打濕了薄薄的襯衫。
賀司宴沒說話,溫暖的大手放在他的頸後,來回輕輕撫觸着,像是在安慰受傷的小動物。
不知過了多久,謝秋在男人懷裏拱了拱,換成幹燥的那邊肩頭。
微卷的發絲蹭在頸側有些癢,賀司宴手指緊了緊,語氣含笑:“小哭貓,拿我的襯衫擦眼淚呢?”
“我才不是小哭貓……”謝秋吸了吸鼻子,微啞的嗓音裏還帶着濃濃的哭腔。
賀司宴眼神柔軟,語氣低柔:“好,你不是小哭貓。”
謝秋平複了情緒,從男人懷裏退出來,這才想起來算賬:“所以說,你早就知道韓柏言大概率是我親哥了。”
賀司宴擡起手,想摸他的臉:“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帶你去酒會,讓韓柏言主動來認。”
謝秋往後躲了一下,瞪着水霧迷蒙的眼睛:“那你還借機發揮,在車上打我屁股?”
他自以為很兇,殊不知剛才哭得眼尾緋紅,鼻頭也紅紅的,臉上還有濕漉漉的淚痕,看起來有多麽楚楚可憐,也讓人想把他欺負得更可憐一點。
賀司宴笑了:“打都打過了,怎麽辦呢?”
謝秋眨了下眼睛,臉也紅了:“那你……讓我打回去?”
賀司宴微微眯了眯黑眸,語氣變得危險起來:“謝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