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勾銷
第7章 勾銷
謝楚星聽得出神,他看不到自己的目光,其實是有點癡的。
于熱掃弦收尾,謝楚星還是有些木然的神态。
客觀來講,謝楚星是覺得于熱唱的比自己好聽的,何況還帶了點主觀。
所以他完全是站在欣賞的角度倚在沙發上拍了拍掌,然後走過去,看着滿面春光的于熱,問他:“燒退了嗎?”
于熱坐在吧椅上沒動:“不礙事。”
謝楚星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他也真的那麽做了,然而頭低下去,于熱卻伸出兩指點在他唇上,說:“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謝楚星清醒些,弄巧成拙也并沒有太難堪,直起身子問:“什麽意思,當沒發生?”
“一筆勾銷。”于熱說着下了吧椅,放下吉他,往吧臺裏面走。
謝楚星想起鄭小北說的,這應該就是屬于“你情我願”的419,那他是不是要給點錢?
畢竟他昨天晚上誤喝了不該喝的,說到底,于熱是在幫他。
而對方的态度足夠表明,好着試試的可能性為零。
那麽他就也不用去想。
點歌系統是可以打賞的,謝楚星一擲千金地送了個價值一萬元的禮物。
于熱這邊收到提示,再看向謝楚星的目光便不那麽友善:“什麽意思?”
“道歉,或者謝謝,”謝楚星走過去,在吧臺外面坐下,說,“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你懂不懂一筆勾銷是什麽意思?”于熱放了一杯東西在他面前,“別再提了。”
玻璃杯裏是暗黃色的液體,杯口插了片檸檬,手握上去,是溫熱的。
不是酒,謝楚星也沒管是什麽,喝下一大口,發現原來是蜂蜜水,暖流随之湧向了四肢百骸。
低頭,桌面上多了一張黑色的VIP卡。
“裏面存了一萬,收下,”于熱說,“然後忘了昨天的事。”
謝楚星為了音樂可以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在別的事情上,臉皮還沒那麽厚。
他把卡收了,決定翻篇。
酒吧打烊了,但謝楚星不太想走,便故意放慢喝蜂蜜水的速度拖延時間。
于熱也沒有要趕他的意思,忙活了一會兒,随意又帶了點突兀地問:“你是不是,不太開心?”
謝楚星:“怎麽看出來的?”
“感覺。”于熱說。
“算是吧,”謝楚星嘆了口氣,把跟二叔的約定以及去公司上班的始末言簡意赅地講述了一下,有些走投無路地問,“你說我該怎麽辦?”
謝楚星對音樂有多熱愛多執着,于熱從妹妹口中聽說過一二。
但對于他的煩惱,一時還不能感同身受,只能徒勞地安慰:“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故事講完,蜂蜜水也喝光了。
謝楚星覺得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了,或許于熱只是随口一問,他怎麽一下子就把自己敞開了。
站起來想走,于熱又說:“這裏有張簡易單人床,不嫌棄的話可以睡在這兒。”
外面那麽黑,謝楚星完全沒有推辭:“那你呢?”
“我回家。”于熱說。
一個不到十五平米的小隔間。
幾乎只容納下一張床,和一個小桌子。
很幹淨。
床頭有一卷被子,疊得整齊。
謝楚星不想蓋于熱的被子,說好了一筆勾銷,他就不能太沒分寸。
但合衣躺上去,閉上眼睛一會兒,覺得冷。
開了空調,又吹得慌。
想發信息問一下,才發現自己并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
謝楚星去吧臺找于熱的名片,倒是找到一些,可上面的名字他跟本不認識,電話號碼還是座機。
這麽看來,于熱的名片不是随便發放的,但那天卻給了他。
謝楚星不想故作驕矜了,去他媽的吧,一床被子而已。
蓋上被子,謝楚星又覺得要了命了。
怎麽好像有于熱的味道,該不會是他的嗅覺出了問題。
又躺了一會兒,覺得枕頭下面有東西硌得慌,伸手拿出來,是一對耳機。
這個牌子的耳機謝楚星知道,不便宜。
看來這個酒吧老板還挺有品位的。
盯着這對耳機看了看,謝楚星将它們放到枕邊,很快便睡着了。
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
外面有聲響,他穿好衣服準備出去,看一眼淩亂的被子,折返回來,疊好了才又走出去。
香味撲鼻,廚房裏卻空無一人。
也不見于熱,只有于好,坐在桌邊寫作業。
見到偶像,于好主動打招呼:“早。”
“早,”謝楚星吸了吸鼻子,“什麽這麽香?”
“我哥在烤披薩。”于好說。
謝楚星:“他人呢?”
于好指了指樓上,謝楚星順着方向看去,于熱沿着樓梯走了下來:“睡得還行?”
“挺好的。”謝楚星打心底裏佩服于熱調整狀态的能力,說一筆勾銷就真的當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還能跟他有說有笑。
“白天酒吧不營業,一起吃個午飯吧。”
于熱進了後廚,留他和于好在大廳裏。
謝楚星恍然明白,這個邀請,大概是為妹妹讨的福利。
于好放了首音樂,又給謝楚星泡了杯咖啡:“可能沒有我哥弄的好,湊合喝吧。”
“謝謝,”謝楚星喝了一口說,“很好喝。”
于好開心地笑了笑:“我帶了禮物給你。”
她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黃色的星星抱枕:“這個抱枕是我好朋友,就是昨天你簽名的陳雪梨,她親手給你縫的,這裏還鏽了你的名字。”
又拿出一本手賬:“這本手賬是我做的,算是你的成長記錄,昨天一時緊張忘了給。”
謝楚星一向珍視粉絲的禮物:“謝謝你和你的朋友,抱枕我會用,手賬也會看完的。”
于好把手賬翻開了:“這裏記錄了你的一些live演出,有些照片是我拍的,有些是從網上下載的,第一場,你鍵盤彈唱了一曲,這張照片是你吉他solo的時候拍的,這一場,你彈吉他跟人合唱……”
小姑娘的眼裏閃着光,謝楚星看着照片陷入沉思。
“這場我去了,”于好接着說,“你跟power樂隊的主唱合唱,現場燃爆了,最後下了雨,但我們都穿着雨衣堅持到了最後……”
謝楚星目光有些呆滞,但又不像是走神,于好以為他不想聽這些,就把手賬合上了。
“于好。”謝楚星突然叫她的名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說,“你覺得,我搞個樂隊怎麽樣?”
組樂隊的話,他可以玩樂器,可以自己唱,也可以跟別人一起唱,自己還能寫歌,能玩的花樣有很多。
那個表情,就像孩子發現了藏寶地圖一樣興奮。
于好也跟着激動起來:“你做主唱嗎?”
謝楚星:“……你覺得不行?”
“不不不,你做什麽我們都支持,”于好說,“我是想說,如果搞樂隊,那你可一定要是主唱,主唱是門面。”
謝楚星如釋重負地笑了,迅速在心裏盤算起了這件事。
鄭小北是個現成的貝斯手,吉他他可以彈,再搞個鍵盤或鼓手就有個樂隊的雛形了。
聽于好的講述,對樂器是有了解的,自然是熏陶出來的。
于熱的吉他水平他看得出來,一兩年絕對練不出那個水平。
這麽個現成的人選,當酒吧老板不是埋沒人才麽。
靈機一動,謝楚星激動地問:“你哥都會玩什麽樂器?”
并對于好的答案充滿了期待。
他甚至想象出了他們三個站在舞臺上的畫面。
然而于好面色僵住:“他……”
他什麽樂器都會一點。
尤其擅長打鼓。
但……
“你自己問他吧。”于好說。
這個時候于熱端着披薩出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謝楚星沒繼續構想未來,面對于好謝楚星能無所顧忌地說自己的想法,面對于熱卻問不出口。
總覺得這個人有點自恃清高,十有八.九看不上他的音樂,那一晚的事情還沒有完全消化掉,貿然問東問西總歸不太合适,何況他還沒跟二叔談判呢。
吃飽了,謝楚星就走了。
他急于回家,跟二叔說自己的想法。
二叔是疼他的,謝楚星始終這麽認為。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糟糕。
謝楚星到家的時候,謝澤誠正戴着眼鏡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到聲響擡頭看了一眼:“出差回來了?”
謝楚星差點忘了他出了個差。
“嗯,有點累,我去睡一會兒。”
二叔:“你行李呢?”
“我……我沒行李啊。”謝楚星換了鞋就打算上樓,“臨時出差,從公司直接出發了,行李就是我這個人。”
“你周五早上穿這身去上的班?”二叔又問。
謝楚星腳步頓住:“不是,我在機場買的,西裝穿着不舒服。”
“那換下來的西裝呢,扔了?”二叔的表情驟然嚴厲,扔了報紙,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謝楚星知道自己應該逃,然而腳底如同灌了鉛,邁不動步子。
臨陣逃脫總不是好漢所為。
而且只是撒一個慌,不是什麽大錯。
但二叔的神色卻讓他莫名有些怕。
謝楚星身高187,比謝澤誠高一個頭,此刻又高了他兩個臺階,氣勢上絕對不弱。
卻見二叔不費吹灰之力地伸手抓住他衣服邊緣,直接把人從樓梯上拽了下來:“裏頭穿的這件襯衫,不是你的吧?”
操。
謝楚星冷汗都下來了。
那件事過後他就一直穿着于熱的衣服,挺合身的,完全忘了要換回自己的衣服這回事。
沒有一絲防備地,他挨了二叔一個耳光。
“你太不像話了!玩這種東西!”二叔找出他和于熱熱吻的視頻扔給他,“我還沒老,就當我糊塗了嗎?差點就信了你大哥的話,幸虧我找人查了一查,為了這種事騙我,你真的很我失望。”
謝楚星破罐子破摔:“我都二十五了。”
謝澤誠:“那我問你,跟人睡了沒有?”
謝楚星當然不會賴賬:“嗯。”
謝澤誠調門升高:“知道他是什麽人嗎?第一次見面就上床,不怕得病?”
“不是第一次見面,”謝楚星辯解道,“但他是第一次。”
謝澤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所以呢,打算交往嗎?”
“不打算交往。”謝楚星說。
“……”
謝澤誠無語至極,這個侄子真是讓他大開眼界,虧得自己得的是糖尿病,要是高血壓,恐怕當場就要叫12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