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價交換

第33章 家

家

良好的生物鐘會在每天清晨定時叫醒驅魔師，沙缪坐起身，并沒有立馬起床洗漱，他從枕頭底下抽出了他從不離身的匕首，不帶一絲猶豫地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傷口，然後看着傷口逐漸愈合。

時間又縮短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但是他的力量在逐漸增強，他欣然接受了饋贈的力量，至于代價是什麽，等到以後再去憂愁吧。

潘多拉魔盒裏除了那張契約，還有一顆封印着惡魔的寶石。這是沙缪所知的，但是不保證是其他人所知的。甚至在別有用心的人的編造下，珀瑞家族被污蔑成了惡魔的爪牙，他甚至沒法在這裏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的姓氏，那個姓氏已經享受了和高等惡魔一樣的“不能提起”待遇。

他如同往常一樣來到協會，看一看有沒有符合自己期望的懸賞，卻在進門時被人叫住了，那人只是“嘿”了一聲，然後就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個不太禮貌的打招呼方式，沙缪回過頭，以為會遇見又一個試圖和他組隊的新晉驅魔師，然而對方卻壓低了聲音，試探着問道:“沙缪？”

沙缪愣住了，他仔細打量着對方，說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名字:“歐雅？”

近十年沒有再見，但是好在歐雅看起來和十七歲時變化不大，只是打扮穿着更加講究了一些，甚至連神情看起來都是那麽天真無邪。她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你變化太大了，我也不是特別确定，觀察了很久才敢上來的。”

打招呼只是臨時起意，事實上她根本沒想好要說些什麽，于是她四下看了看，突然蹲下身，将一直藏在自己身後的孩子抱了起來:“這是波恩，他是個才四歲的膽小鬼。”

怕生的孩子根本不敢面對陌生人，一個勁地往媽媽懷裏鑽，只用一個屁股對着沙缪。

在沙缪問出口之前，歐雅主動坦白:“我已經不當驅魔師很久了，那不太适合我，我現在和我的丈夫一起做些工藝品，他手很巧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被心靈手巧的工匠改造成了臨時售賣點。

“你好像成為了很不錯的驅魔師，恭喜你！”

抱着孩子的婦人笑靥如花，她看起來已經脫離黑夜世界太久，只有一種平和的幸福，沙缪彎了彎嘴角:“你看上去也過得不錯，祝福你。”

直到歐雅牽着四歲的波恩去同自己的丈夫彙合，沙缪都看了許久。

“你這個樣子會讓人誤解你剛和喜歡的人重逢，卻發現物是人非。”

忒瑞亞的聲音破壞了一下意境，他再端詳了一下，給出了另一種可能:“或者說，你看起來很想當她兒子。”

沙缪轉身就走，将惡魔的壞笑甩在身後就當沒有聽見。

“好吧好吧，不開玩笑了，我只是說你簡直把自己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忒瑞亞跟在他身後，随意打量着路過的人們，“憧憬溫暖的家庭也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反正你也不小了，崇敬驅魔師瑞的姑娘有很多......”

沙缪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我改變主意了。”沙缪彈了彈腰間的錢袋，“今天不做懸賞了，我要去物色一間讓人滿意的屋子。”

忒瑞亞自己也許是真的太閑了，才會跟着沙缪一起去看房子，這個驅魔師好像真的忘了自己還背負着什麽，和其他為了生活的驅魔師一樣，攢了些錢就迫不及待來看看要買一間怎麽樣的房子。

艾琳曾經為他推薦過不少算得上物美價廉的房産，除去一些已經售出的屋子，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要麽離城太遠，要麽太老太舊，要麽帶有一些傳統詛咒，還好這些都不是沙缪在意的瑕疵。

中介人是一個有些發福的矮個中年，但是他穿着整整齊齊，虛胖只會讓他顯得更和藹可親。

“我敢說你在整個瑪伊城裏找不到第二個同時帶花園和湖泊的房産，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只有兩層，但是裏面還包含一層地下室，前主人喜歡在裏面放些紅酒。”他盡職盡責地為客人介紹着，但是客人看上去卻仿佛有自己的想法。

沙缪端詳了一下巨大的落地窗，從這裏可以看見荒廢的花園:“我喜歡這個設計。”

他回過頭看向中介人:“我可以自由參觀一下嗎？”

中介人點點頭:“當然。”

沙缪确實很滿意這棟小房子，不大不小，住下幾個人完全合适，不會太空曠，也不會太狹窄。唯一的缺點或許就是它離城确實太遠了。

不過遠離瑪伊城對于沙缪而言或許并不算是一件壞事，很适合避開人群度過安靜祥和的人生。

“你喜歡這裏嗎？”

正在觀摩未撤下的壁畫的惡魔轉過身，有些驚訝:“你在詢問我嗎？”

沙缪:“這裏應該沒有第三個人吧。”

忒瑞亞環顧了一下四周，簡略點評道:“保存的還不錯，至少還能使用幾十年，風景也還行，如果你不考慮交通的話，我推薦你購買。”

沙缪卻是又重複了一遍:“那你喜歡嗎？”

忒瑞亞這才反應過來他想詢問的是自己的主觀評價，雖然他覺得這和自己沒什麽關系，但還是随口回道:“沒什麽比地獄更糟的了，這裏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地獄名義上的“家”，只是某個巨型生物留下的骨骼，這個評價說得也沒錯。但也只是随口回道，忒瑞亞沒想到沙缪會在之後直接下了一樓，朝着中介人直接敲定了:“我看中了這一處房産。”

忒瑞亞:“......”

他還有許多話憋在肚子裏，比如，有珀瑞家族那麽大一個宅子放在那裏，房産根本不是必需品。但是既然他已經決定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錢，惡魔無所謂地想。

房子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屬于沙缪，在入住之前還要考慮裝修等一系列問題，但是無論誰都能感覺得到他很開心，甚至對着來申請組隊的人都能笑着不厭其煩地委婉推脫了。

朋澤看了只覺得寒毛炸起:“這簡直比不笑更恐怖。”

艾琳算是協會裏最熟悉他的人，而且沙缪也告訴了她，并感謝了她推薦的房屋，知道沙缪的“異樣”都是因為他物色到了心滿意足的“家”。

艾琳為他送上了恭喜，她發自內心地為這個孤獨的驅魔師感到高興:“我第一次看見你這麽高興，或許你該考慮交點朋友的，你的笑容太少了。”

沙缪從沒有想過會交到什麽朋友。如果是珀瑞家族的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他可以很順利地和同齡人做朋友，但是對于失去一切的沙缪而言，他記得的只有修道院的嘲笑和推搡。

沙缪的沉默讓艾琳心裏一驚，她有些緊張:“抱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沙缪朝她露出一個安撫地微笑，然後他垂下頭，“我只是從來沒想過。”

沒想過他可以和其他人一樣，有着相伴的親人，有着可以坐下來聊一聊的好友，有着和其他人一樣平穩運行在“正軌”之上的人生。

但是很快了，很快他就可以斬斷一切妄圖破壞他人生軌跡的陰謀，去擁抱嶄新的人生。

狠戾在他眼中一閃而過，沙缪再次擡起頭，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艾琳，我想再麻煩你一下，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些組隊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