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價交換

第12章 驅魔師協會

驅魔師協會

沙缪最終還是花費了二十貨幣來換取另一個人岌岌可危的生命。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對是錯。那些作為中間介質的貨幣來源是什麽他根本不知道，沒有了切實失去的代價，他用起來不痛不癢，卻又擔心某天會加倍奉還。

按照忒瑞亞的說法，歐雅對于自己家裏住着兩只惡魔的事情一無所知，也根據忒瑞亞的建議，他在歐雅醒來之前離開了那裏。

沙缪回過頭，身形高大的女人提着一盞燈站在栅欄邊，随着馬車的遠去逐漸消失于視野。忒瑞亞和那個少言的女人說了什麽他只聽到了一個大概，雖然避免了死去，但是她依舊得在歐雅面前裝作那個行動不便的老婦人。

作為獲得新生的答謝，她将家裏唯一的一匹馬，一輛馬車送給了他們。那匹馬瘦得不成樣子了，如果不是忒瑞亞給它給予了一點幫助，它或許會在半路就猝然倒地。

“噢我親愛的主人，你真的太亂來了。”朋澤又開始了唠叨，沙缪并不知道他是出于好心還是單純看不慣他救了瀕死的老婦人。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交易的換算比例，但是我出于直覺認為這不能亂用！”

沙缪擡頭看了看，忒瑞亞靜靜地坐在他對面，一片祥靜，并沒有打斷朋澤的話。

“這沒什麽問題，媽媽告訴我，生命本來就是最寶貴的東西。”他最後這麽說。

這句話反而讓忒瑞亞有些動容了，他微微擡起頭，那審視的目光讓沙缪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審視的時間并不長，忒瑞亞就得出了結論:“真是一個乖寶寶，繼續保持。”

怎麽聽都不覺得是由衷的贊美。朋澤比沙缪更關心這個問題，他又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來:“你看！主人，他很高興呢！他絕對在想着壞主意。”

忒瑞亞保持微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靈魂商人，在危機時刻提供交換幫助，這一點你已經很明白了。”

倘若使魔有實體的話他應該已經蹦起來了:“噢天哪！主人你看他——”

沙缪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沒有把忒瑞亞當做過慷慨的善人，朋澤的提醒有些多餘，于是他低下頭，命令使魔:“閉嘴。”

一瞬間車廂內就恢複了安靜。

“不過為了避免通貨膨脹，你無法償還所有債務，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節儉一點。”

坐在他對面的惡魔卻難得贊同了朋澤。忒瑞亞緩緩俯下身，伸出手指，點在了沙缪畸形的右腿上，沙缪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你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換一個治愈它的機會。”忒瑞亞的手指輕輕滑動，似乎在描繪着畸形愈合的骨頭。

然後他突然停住了，在一切畸形的起源點點了點:“我想醫生也會贊同這個做法的，打斷它，重塑它。”

沒有一個精神正常的人會面不改色地自殘。沙缪似乎是害怕忒瑞亞替他代行了，猛地收回了腳，雙手不自主地護在前面。

忒瑞亞歪了歪頭:“你在害怕什麽？你的痛覺已經被抑制了，你不會有什麽感覺。長歪了的肢體切掉就好，然後等着它長出新的，很多惡魔都會這麽做。”

“我不着急。”沙缪緩緩放下戒備的手，躲閃着惡魔耐人尋味的目光。

無人駕駛的馬車行走得很緩慢，沙缪甚至在馬車上小憩了一下，颠簸的馬車不是一個好卧室，他一直都半睡半醒，直到天光熹微，而他的肚子也适時發出了抗議。

他猛地驚醒了，眼前沒有惡魔，馬車似乎已經停下了，陽光透過縫隙照了進來，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沙缪掀開簾子，想要跳下馬車，卻覺得今天的太陽不知為何非常灼人，他不得不戴上了兜帽，好去避避那過于毒辣的日光。

這個社會存在許多職業，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走上街頭自稱自己是某方面的專家，對于驅魔師而言，要做到“證明”自己是驅魔師得獲得協會的認可，當然這不是天然存在的規定，只是人與人的約定。

沒有感受到忒瑞亞的氣息，朋澤又逐漸變得活躍起來，他雖然和一堆雜物待在一起，但是沙缪還是可以聽見他的聲音，仿佛就在他的耳邊。

他的聲音裏有難以掩蓋的驚訝:“我的主人，你難道想成為驅魔師？”

畢竟對于這個單純的惡魔而言，一個和惡魔做交易的人怎麽可能會是驅魔師呢，哦不對，他之前的客戶似乎也有點特殊呢。

面對朋澤的驚訝，沙缪看着陽光下熠熠發光的驅魔師協會徽章，逐漸捏緊了拳頭:“那些人，也是驅魔師。”

傷勢帶來的高燒，模糊了他無盡的夢魇，但也着重了某些部分。普通人不會關心珀瑞家族的寶物，只有驅魔師在乎，傳言中珀瑞家族的祖先用難以想象的代價換來了護佑子孫的傳家寶，外人稱之為潘多拉寶石，是傳說裏壓在魔盒最下面的寶物，雖然這個傳言有很多變種，但是沙缪記得很清楚，那些人為何而來。

朋澤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關心:“好吧，這是您的自由。不過話說回來，主人你是否知道，忒瑞亞并不能離開你太遠的距離呢？”

忒瑞亞在沙缪的心裏約等于無所不能，突然聽見朋澤這麽說，他有些驚訝:“為什麽？”

“哎，看來你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他是和你做交易的靈魂商人，看樣子也是你召喚出來的，那他能留在人間的錨點就是你了，惡魔是不能随意到人間的，越是高階惡魔受到的限制越多，我猜他是完全不能介入人間那一批。”朋澤說到這裏，忽然壓低了聲音，“他真的不在這附近吧？我不會被滅口吧？”

沙缪只知道學習基礎知識迫在眉睫。

忒瑞亞确實消失了十幾天。最初的時候沙缪還有些惴惴不安，雖然惡魔很不靠譜，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忒瑞亞能給他安全感，哪怕是一點點。好在朋澤也能幫助他不少，至少和歐雅共生的那段時間他已經對驅魔師協會了如指掌了。沙缪在他的指導下，順利注冊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有“沙缪”，和許多不知道自己姓氏的窮苦人家一樣，來這裏只是為了讨一口飯吃，或者夢想發一大筆錢。

朋澤建議他定做了義眼，以此來替代他缺失的左眼。畢竟頂着這樣一個黑窟窿上街總還是有些吓人的。顏色盡量還原了他原本的藍色眼睛，但還是受制于工藝技術，總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想換什麽顏色就可以換什麽顏色，這麽一想是不是還挺實惠的。”

在沙缪目不轉睛地看着本該呆在他眼眶裏的義眼的時候，忒瑞亞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調侃道，好像他不是離開了十幾天，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兒。

沙缪沒有理會他，他将手中的義眼轉了轉，最後竟然拾起一旁的刻刀，将密封完整的義眼撬開了。

忒瑞亞故作震驚，語氣浮誇:“喔，我想這應該不是這麽用的。”

“我們還沒有簽訂契約。”沙缪依舊無視他的表演，他從一旁高高的書堆裏準确地抽出了一本，翻到了指定的那一頁，“如果不簽訂契約，我就沒法保證你會真的給予我需要的東西。”

攤開的書上用碩大的字體強調着，永遠不要相信惡魔的口頭承諾。

忒瑞亞饒有興趣地拿起這本《靈魂商人指南》，比沙缪要興奮得多:“居然有指南......早點發現這種東西就好了，我也是第一次當靈魂商人。”

但也只是說說而已，他根本沒有仔細看多少就随意地丢在了一邊。他看向沙缪的胸前，那裏已經有了一枚銅制的徽章。

惡魔調侃道:“看來沒有我你也可以過得不錯。”

聽上去簡直就像是在吃醋。如果朋澤有膽子開口的話他一定會這麽說。

知道忒瑞亞沒那麽容易和他簽訂契約，沙缪也不再糾纏，他一邊試圖将一個小巧精致的籠子塞進那個半球，一邊随口問道:“你去哪裏了？”

惡魔莞爾一笑:“地獄。”

他似乎來去自由，沙缪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給了他極大的不安全感。他甚至覺得，忒瑞亞随時可以離他而去。

“你簡直把所有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乖孩子。”

忒瑞亞拿過了他手中的義眼，只是輕輕轉了轉，就憑空出現了一團黑霧。他看得出來這是給誰準備的。黑霧顫了顫，似乎被吓住了，還驚魂未定。

忒瑞亞欣賞了一番自己的傑作，然後将它交還給了沙缪:“你還欠着我那麽多貨幣呢，而且沒有人會願意去地獄的。”

朋澤終于找到了自己可以插話的地方:“我就是為了離開那個鬼地方才會來當靈魂商人的。”

忒瑞亞微笑:“閉上你的嘴，朋澤。”

朋澤:“......”

“我順便再強調一遍。”忒瑞亞轉向沙缪。

“別讓人碰你的靈魂，沙缪，這是我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