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送香片(二更
這平氏生的體态風流, 含煙帶玉,确實是個少見的美人兒。毫州王妃何宛清與她站在一塊兒,也硬生生被壓下了一頭來。
毫州王獨寵側妃,冷落正室,在太延可不是什麽新鮮事了。也難怪何宛清常常拉着一張苦瓜臉, 四處尖酸刻薄地找別人的茬子。
姜靈洲是不大懂何宛清的。這魏國和齊國又不一樣, 女子可和離再嫁。既何宛清與蕭飛骕兩看生怨,又互不歡喜, 為何不幹脆一拍兩散?這樣生生耗着, 豈不是蹉跎年華?
一行人到了正殿, 但見福界威嚴, 鹫堞森然。一座大像渾然莊嚴,滿身金彩。梵語聲聲, 伴着遠處猿鳴鐘音、木魚敲打, 如入非人間之境。
房太後取了香, 雙手合十, 閉目而拜。她髻上垂珠微晃,映出佛像前一排煌煌燭火來。忽而殿外一道冷風吹入,竟将那排燭焰齊齊撲滅。陡然一瞬,殿裏便黯淡下來。
房太後一驚,手裏持着的香險些落地。彌行大師不忙不亂,道:“太後娘娘心誠,這是佛祖顯靈。彌空,再将燭火點上。”
房太後這才釋然。
待一排女眷皆拜了那樽金佛, 房太後入了佛像後的小間。餘下女眷,便各自念佛作禱。
小間裏,房太後跪在蒲團上,慢慢撥着手裏念珠。她望着龛籠裏供着的小像,口中念念有詞:“祈蒙見恕,不得不為。祈蒙見恕,不得不為。祈蒙見恕,不得不為……佛祖諒我。”
“太後娘娘,”門外守着的绛春忽而道,“皇後娘娘來了。”
房太後手裏念珠一頓,放柔了聲音,道:“讓她進來吧。”
陸皇後撩起香帔,進了小間。太後正雙手合十,閉目喃喃念着“願佑哀家那孫兒早登極樂”。等房太後念完了這句,陸皇後才在蒲團上跪下來,見禮道:“太後娘娘,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說。”
房太後閉着眼,道:“什麽事兒?”
陸皇後朝外看去,見諸妃嫔都在遠處,便悄悄湊近了房太後,低聲道:“陛下久久不得子嗣,這恐怕與梁妃脫不了幹系。”
“休得胡言。”房太後微微一顫,小聲斥道:“沒影兒的事,也拿來嚼口舌,哪還有個皇後的樣子。”
“臣妾并非空口捏造,紅口白牙胡說八道。”陸皇後抿緊了唇,肅然道。
Advertisement
“佛祖在前,我陸之瑤又怎能是非不分?臣妾所說的句句屬實——從前謝貴人落胎,跟着她的宮女便與梁妃身旁的秋鴛交情不淺;如今王嫔流了胎兒,她失足的地兒被人潑了油泥。若說無人動手腳,臣妾是決計不信的,只是……”
只是,陸皇後意圖罰那梁綠蕙,卻被蕭武川攔住。她無法,一五一十地将這些緣由條條狀狀地說與蕭武川聽,可蕭武川卻一口咬定此事絕非梁妃所為,還大發脾氣,将陸皇後斥了一頓。
陸皇後毫無辦法,才求到了房太後處。
說實話,陸皇後并不抱期望。因着這房太後像團軟泥巴,對誰都和和氣氣的,一副菩薩面孔。若是有誰鬧起來,房太後也只會在中間和稀泥。
果然,房太後聽了,便猶猶豫豫道:“算了罷。既皇兒說不是梁妃,那便不是。”
陸皇後咬咬牙,又道:“可若長此以往,六宮規矩豈不是猶如無物?臣妾掌鳳印、理宮事,又怎能放任不理?”
房太後聽了,軟和說:“梁妃是皇兒心尖上的人。你做皇後的,也多少體貼一些。”說罷,她又轉回去念佛了。
陸皇後見了,心知房太後是絕不會還王嫔一個公道了。她告了退,暗恨着出了小間。擡眼一望,恰巧看到姜靈洲的身影,頓時又有了主意。
房太後不理她,說不準,便是因着她陸之瑤是競陵王挑出的皇後;可換做是競陵王妃,便沒了這層妨礙。且那競陵王妃也是個硬氣人,嫁進來已有一段時日了,卻愣是沒讓梁妃讨到過好處。
聽聞梁妃三番五次請那競陵王妃去自己宮中,可這競陵王妃一點面子都不給,次次都不理。後來梁妃又想法子賜了個美妾下去,那美妾還沒摸着競陵王的邊,就被打發出去嫁人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于是,陸皇後便走近了姜靈洲。
“攝政王妃,念了這會經怕是累了,不如去後頭歇一歇?”陸皇後笑說。
“也好。”姜靈洲确實覺得有些累了。
兩人到了廂房裏頭坐下,婢女們取了齋點茶水來,又有給陸皇後捏腿腳的。姜靈洲随口問了句:“太後娘娘還在佛前麽?”
“是。太後娘娘心誠。”頓了頓,皇後又嘆道,“只是這樣心誠,也不知佛祖願不願保佑。”
姜靈洲聽她話裏似有深意,蹙了眉問:“皇後娘娘可有人什麽擾心事?”
“說與攝政王妃,怕是叨擾了。”陸皇後啜了一口茶水,“六宮之事,總也不好勞煩攝政王妃做主。橫豎只是本宮管教無方罷了。”
姜靈洲想到這陸皇後可是蕭駿馳親自選出來送進宮裏的,娘家遠在膠州。除了那個誰都能拿捏、誰的話都聽的房太後,她也只能向攝政王府求助。攝政王府要是不幫這陸皇後,她便會孤立無援。
“皇後娘娘有話不妨直說。”姜靈洲分得清輕重,便如是道。
“那攝政王妃便當本宮是在胡言亂語吧。”陸皇後放下茶杯,眼裏望着房梁上七寶佛印,“陛下子嗣艱難,若是巧合,也未免太過巧合。本宮稍稍查證,得知妃嫔落胎之事多多少少都與那梁妃有所關聯。只是陛下偏寵,本宮也無可奈何。”
姜靈洲聽罷,心裏略一思慮,答道:“皇後娘娘掌管六宮,事務繁多,若有顧不到之處,也是常事。這事兒我會與王爺說道。只是那梁妃跋扈,皇後娘娘還須多擔待一番。”
陸皇後露出一分慰意來。
兩人說完這事兒,又坐了一會兒,便出了廂房。晚上用了齋菜,便各自去房裏歇了。大光明寺的客院隐在山裏,東一座小院、西一座小院,又有朗月清泉、層葉疊浪,風景煞好。坐在客院裏時,便能聽到流水潺潺之音。
姜靈洲累了一天,倦得不行。正欲梳洗之時,便聽到門外為霜道:“謝貴嫔娘娘來了。”姜靈洲一懵,心裏嘀咕着謝貴嫔又是哪家哪戶的閨女兒,忽然跑上門來打攪。
為霜開了廂門,見門外立着個巧笑倩兮的宮婦。
“這麽晚了,還來打擾,實在愧怍。”謝貴嫔并不進屋,只是站在外頭,遠遠道,“妾身這幾日作了些香片,有采了紅雪的,還有采了零陵和兜婁的,氣味各不同,卻都有安神靜氣之效。趁着今日大家都在,趕着分發出去。”
姜靈洲仔細一看,謝貴嫔的婢女手中捧着個小花籃,裏邊裝了似香袋一般的物什,芳香怡人,有紅有綠,确實是女子平常用的東西。
“謝過貴嫔娘娘了。”她道,“貴嫔娘娘可要進來坐坐?”
“不了。”謝貴嫔說,“這香片芳香濃郁,放在房裏反倒是有些熏,挂在屋前便好。前頭的皇後娘娘、太後娘娘,也是這般做的。”
蘭姑姑向不遠處望去,見陸皇後的小院裏果真也挂了個小香片,想來是大家都這樣做的,便對姜靈洲點了點頭。于是,姜靈洲收下了香片,挂于房檐上。
只是,自從在宮裏出過事後,她就格外警覺,因而姜靈洲着意叮囑了白露,過一個時辰便将這香片收起來。
可是,還不等一個時辰過,蘭姑姑就渾身起了疹子,好像是對那香片裏的東西過了敏。姜靈洲有些愁,因為這香片是他人所贈,若是丢了,則有些失禮。可一直放着,便要害蘭姑姑難受。
她想到人人屋前都挂了香片,便拿起一枚鑲紅寶對蝶的發簪,同蒹葭道:“你拿這香片去,與陸皇後的香片換一換。蘭姑姑過敏了,換一包香片來總沒事。順便拿了這簪子,與陸皇後賠罪。”
蒹葭應聲說是,便去了。不一會兒,果然換了個香片來,蘭姑姑的過敏之症也有所好轉。于是,姜靈洲便安心歇下了。
那邊,陸皇後解了一身衣衫,拆了如雲發髻,也恰好在床上坐下。她的心腹使女纨扇解了床簾,還有些不安:“娘娘,您說攝政王妃會理這檔子事嗎?”
“若是她不理,剛才便不會譴婢女來同本宮換香片。”陸皇後慢慢道,“她必定不喜歡欠着旁人,因而本宮求她一件事,她便要求回來。不然,小小一個香片,何至于要本宮幫忙?直接丢了便是。”
纨扇笑了,說:“娘娘說的是。那梁妃怕是跋扈不了多久。”
陸皇後躺卧下來,嘴角亦嗪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房太後一副菩薩面孔”時,手抖打成了“房太後一副披薩面孔”……
反複看了三遍都覺得沒毛病啊,差點就這樣發出來了……
感覺劇情有些慢了 加一更~
目标是快點打倒反派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