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源頭
源頭
早上七點,李斯廷還是準時醒了,他揉了揉額頭,有些頭痛,還想再睡個回籠覺,卻忽然瞥見有人就站在他的床邊。他把手拿開,看見謝道插着兜站在一旁,見他醒了,謝道就伸出了手:“你醒啦?那我就開始了。”
刺骨的寒意瞬間讓李斯廷睡意全無,他幾乎是在那一剎那就展開了龛。
可惜他行動匆忙,除了自己和謝道什麽也沒帶過來,只穿了條褲衩,一時間有些尴尬。
李斯廷沉默了兩秒,就徑直走向其中一間房屋:“稍等一下。”
等他換好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謝道還是站在原地,似乎沒有挪動。
謝道轉過頭看向他,尤其是他身上要小一號的衣服,似乎還有點幼稚。
他收回了目光,繼續打量着房間:“上一次忘了問,這是哪裏?”
李斯廷心中那點尴尬頓時蕩然無存,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垂了下來,可以明顯聽出他的不悅:“我家。”
不用說也看得出來。謝道看着牆上的獎狀,大多屬于“李斯廷”,但也有一些屬于另一個名字。
“你的妹妹比你小五歲。”謝道一邊掃視着這一牆壁的獎狀,一邊說着,“她喜歡跳舞和唱歌,數學也很好,但是語文不是很好。”
這次換李斯廷沉默不語了,他什麽也沒說,似乎就等着看謝道能知道多少。
“你的父母原本只是普通的職工,一家人生活得也很拮據,直到有人找到你的父親,說自己有一單大買賣,穩賺不賠。那看上去只是普通的農作物批發,于是你的父親沒有任何懷疑,就答應了。”
“通過這比買賣,你的父母賺到了大一筆錢,搬了新住處,但是家庭開銷提上來了,靠工資還是無非維持,于是他們決定繼續做這筆買賣。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賣的并不是普通的農作物,而是可以在短時間內刺激異能者甚至普通人覺醒異能的東西。”
“我知道有人在走私【果實】,畢竟如果真的可以批量培養異能者的話,無論對誰都是不小的誘惑。偏偏它的産量稀少,存在也是禁忌,會被查封。但又偏偏是這種誘惑,讓人可以為此犯下大錯。”
李斯廷聽到這裏,忽然笑了笑:“你不用把他們描繪得這麽無辜。我也不是出于正義才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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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計較起來,這世上既沒有壞人,也沒有好人了。”李斯廷走到電視櫃前,拉開了抽屜,又翻找起光碟來。
謝道沒作聲,只是繼續環視周圍。這是李斯廷的領域,應當對他有着特殊寓意,但也不太像是真的完全複刻自現實,畢竟裏面還是能看出不少不相匹配的東西,無論是從幾種風格的吊燈,還是混雜着幾種的地磚。就像是不同時期,甚至不同地點的“家”給雜糅了起來,最終呈現出他最眷念的樣子。
“你跟他們的關系應該本來就算不上多好,不然也不會長時間不回家,以至于這個家都快沒有你的存在了。”謝道繼續說,“可是那天你感受到了什麽,你一直有這種直覺的天賦,于是你在第一時間回到家中,但還是晚了。”
“抱歉。”
李斯廷突然開口打斷了他,他拿着手裏的光碟轉過身,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你可以陪我看一部電影嗎?”
看電影的第一守則:安靜。
那些被收納起來的光碟應該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時間再往後推一點,也許它們已經被扔進了垃圾桶。但是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擁有這些就是他最大的財富。
謝道依舊正襟危坐,而李斯廷則是蹲坐在沙發上,這個姿勢應該才是他慣常的觀影動作。
電影是老掉牙的愛情故事,充斥着誤會和強行錯過,最終人為造成一段凄美的愛情。年紀再稍微小一點,他也許會為此流淚,但是在現在的他看來,唯一的感受只有荒謬。
“......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太好看?還是換一個吧。”
李斯廷也為自己放映了這樣一部電影而感到些許自責,他連忙走過去,想要找出一張精彩的碟片。
謝道卻難得給出了個正面評價:“還行,至少他們是真心相愛。”
這個評價标準未免也太低了,李斯廷一邊翻找着,一邊回應:“這個世上真心相愛的人可不少。”
這怎麽聽都像是某種告白的前戲,雖然本人并沒有那個意願,但在脫口而出後他覺得氣氛尚可,就這麽發展也不錯。
但是謝道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也許父母相愛的孩子會比較憧憬吧,因為見證過他們的幸福。”
這話一聽就不太對勁,李斯廷将翻出來的動作電影拿在手中,想悄悄回頭打量謝道現在的神情,好決定他接下來要不要問,畢竟他對謝道一無所知卻好奇。
徹底放松下來,讓人慢慢放松了警惕,也讓人有了傾訴的欲望。李斯廷忽然有個想法:“玩一個游戲如何?你說一條你的信息,我說一條我的?”
謝道毫不猶豫揭露了他:“你的信息我基本已經知道了。”
就知道會這樣,李斯廷自讨沒趣地嘆了口氣:“真的好不公平啊。”
“我十四歲就接任組織了。”
他話音剛落,謝道就忽然開口。信息很簡單,只是李斯廷有些不敢相信,鏽住的腦子花了點時間才意識到謝道在說自己的情況。
“古安告訴我,我的父母一同死在了冰湖。不過我也不意外,我早就知道他們并不相愛,我的母親花了兩年的時間接近我的父親,然後共同度過了表面上看也許還算幸福的五年,剩下的日子裏,他們大部分的心思花在了怎麽致對方于死地。”謝道平靜地敘述着,好像在講另一個人的故事,“終于在我十四歲生日那天,他們都成功了。”
停頓片刻後,他又補充道:“或者并沒有死,只是換了個地方,擺脫了蟲這個組織和我,專心致志研究怎麽殺死對方。”
這聽上去确實不算是多健康的家庭情況。李斯廷也知道他名義上是蟲的首領,其實并不管許多事。他忽然腦子一抽,脫口而出:“我本來也是想殺你的。”
謝道擡起頭:“你懷疑是我下令殺害了你的家人?”
“嗯。”
“我從沒有下過這樣的令。”
“我已經知道了。确實與你無關。”
說到這裏,哪怕覺得謝道已經知道了,或者根本不在乎,李斯廷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兩句:“組織裏有不少人有問題,他們也許還勾結了其他組織,把果實販賣給了他們。”
謝道不出意料地毫不意外:“我知道。”
過了兩秒後他才想起來補充:“不過我還是會殺了你。”
李斯廷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只能慶幸在龛裏謝道是不會動手的。他隔着謝道裹得厚實的外衣,猜測了一下二人的體格差距,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你老是強調要殺了我,就不怕我先下手為強?”
謝道的臉上并沒有出現一絲慌亂,他甚至願意慢條斯理地同他解釋為什麽:“如果是在外面,你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如果是在裏面,你要做什麽早就做了,更何況,我覺得反抗和不反抗的結果并沒有什麽不同,所以我傾向于更舒服的選擇。”
比如什麽也不做,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李斯廷瞧着他一本正經的神情,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真是越看越可愛,他可能真的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