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霜降

第2章 入夜

入夜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斯廷那麽自來熟，從進入賓館後他都沒能再說一句話，連想要個雙人間都沒有得逞，謝道已經麻利地拿走了其中一間單人間的房卡。

他帶着些許的遺憾睡了一覺，在早上七點的時候準時睜開了眼。他立刻下床，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隔壁房門前，想要欣賞一下謝道睡眼惺忪的樣子。

只是他的奸計并沒有得逞，在他敲響房門後，謝道就穿着整齊地打開了房門，看上去和昨天沒什麽兩樣，如果不是他精神還不錯，眼眶下也沒什麽黑眼圈，李斯廷真的懷疑對方并沒有睡，而是在沙發上坐了一宿。

李斯廷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起得真早。”

謝道沒理他，只是随手從牆上取下了房卡，交代他辦事還是如昨天那麽自然而然:“去把房退了吧，不會回來住了。”

也許對方在總部行政組還真是什麽大領導呢，他撇撇嘴，也沒什麽怨言。

這裏不是什麽旅游勝地，也還沒到春節，街上的人少，住店的就更少，從昨天進來到現在，除了櫃臺處收錢的他就沒見過第二個人。

他領了退還的定金，拖着行李箱出了賓館，就看見謝道站在門口，随手拿了門口閱讀架上的一份地圖，不知道被翻過多少次，褶皺處都快爛了，字跡變得模糊不清。

李斯廷将行李箱放到一邊，摸上上衣口袋裏香煙盒，問道:“抽煙嗎？”

謝道眼也不擡:“不抽。”

李斯廷摸索的手一頓，他又抽出了手:“哦，我也不抽。”

不知道謝道想在那份過時的地圖上找什麽，李斯廷等得有些久了，嘴還是有些閑不住，他看了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随口一說:“現在的天氣預報真是越來越不準了，我覺得起碼比這還要低兩三度。”

謝道忽然擡起頭看向他，倒是吓了李斯廷一跳，他有些忐忑:“你也覺得嗎？”

謝道什麽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就把地圖重新疊好放了回去，朝左邊延伸出去的街道張望了一下，卻是轉向了右邊:“往這邊走。”

李斯廷只能慶幸自己工作時間和業餘時間都有在充分地鍛煉，不至于被一個背包和一個行李箱就壓垮了。但是他能幹歸能幹，對方是不是太沒人情味了？

他們從這頭走到那頭，眼看着就要出這個小城了，李斯廷終于忍不住，決定隐晦地提醒一下他:“我們這次任務起碼要一周吧？你沒有帶行李嗎？”

謝道雙手插兜，聞言轉過頭，似乎對于帶行李這種行為很疑惑。

李斯廷頓時就有了個猜測，難道對方是空間系的異能者？

“我忘了。”謝道最後面無表情地回應。

在李斯廷看來，這就等同于對方并不想幫他帶東西了。也許只是對方的異能等級并不高，空間比較小，李斯廷如此安慰自己。

李斯廷看了看快到盡頭的硬化路面，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還想讓謝道也走慢一點:“說起來，我是中途接到換人通知的，原本不是老黃嗎？他怎麽了？”

謝道:“他家裏有事，請假了。”

他說完，又接着反問:“你們搭檔了很久吧？他沒跟你說嗎？”

李斯廷“喔”了一聲，并沒有太放心上:“可能是事發突然吧，我沒收到他的消息。”

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再往前他就得把行李箱扛起來了，李斯廷還是沒忍住開口:“第一個人任務點這麽偏嗎？我看詳情裏寫的不是個城鎮嗎？”

前面的路已經有些泥濘了，他看了看謝道腳上的皮鞋，又看了看自己的運動鞋，都不太适合走這種路。

“繞過那個山包，有個爛尾樓。”謝道毫不憐惜地踩了上去，濺起的泥巴附着在了他的風衣尾擺上。

謝道可能是不缺錢，但他這是剛買的運動鞋啊。李斯廷有些肉痛，還是秉承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法則提起行李箱跟了上去。

謝道說得沒錯，繞過這個山包後，一座依山而建的大樓就出現在他們面前，也不知道是誰突發奇想，在這麽個偏僻位置修這麽大棟樓，可能中途就後悔了，所以大樓并沒有砌牆，只是個光禿禿的水泥架子。

走到大樓前較為平整的水泥地上，李斯廷就松了口氣，立馬放下背包和行李箱，按照他對于掃尾工作淺薄的理解，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用機器。

謝道看着他把行李箱打開，裏面竟然是一整套複雜的儀器，幾乎和行李箱融為一體，或者只是把外殼做成了行李箱的樣式，方便攜帶和移動。

李斯廷按照說明書啓動了儀器，這破機器預熱還需要半個小時，他便看向謝道:“哪裏是現場？”

謝道指了指他腳下:“就是這裏。”

李斯廷猛地站起，看着地面上顏色深一點的地方都懷疑是幹涸的血跡。他想從口袋裏摸出香煙，又突然想起自己才說過自己也不抽煙，便也雙手插兜，盯着地面上那顏色較深的地方:“具體是什麽情況來着？”

謝道将任務詳情上寫的東西複述了一遍:“十一月六日，B級異能者蛇尾，因任務要求來到這裏，探查鬧鬼傳聞，次日例行聯絡時卻沒有回應，十一月十日，行動組再次派出一名A級異能者前來确認情況，卻在這裏看見了他的屍體，左腿股骨骨折，下颌骨折，屍檢結果是高墜傷。”

李斯廷擡頭看了看這棟應該有十層的大樓，由于是爛尾樓，也沒什麽護欄，他猜測:“不小心滑落了？”

謝道搖搖頭:“他墜落的地方距離大樓邊緣起碼有十米，如果是滑落不可能距離這麽遠。由于找不到別的原因，現場也沒有探查到第二個人的蹤跡，所以當時是以自殺存疑下的結論，但是後來接二連三的出事，行政組才決定把這件事情也歸于其中一起重新調查。”

李斯廷雖然已經來這裏三年了，但是大多數時候搭檔都比較固定，蛇尾他聽說過，但并不熟悉，他問道:“他的異能是什麽？”

“浮行，但是不能離地面一米遠。”謝道擡頭看向大樓頂部，“所以當時也有考慮過是不是他疏忽大意了。”

李斯廷低頭看向預熱中的機器，他雖然不認識，但是看說明書還是懂的，按理說，這種異能殘留檢測在事發當時就該已經做了，他不明白為什麽現在還要再測一次。

可能是有自己的考量吧，李斯廷沒當回事，而是問起之前的調查結果:“當時的異能殘留有檢測出來嗎？”

謝道朝前走去，在離臺階五米的位置站定，轉過身面對他張開手:“這裏有一些殘留，屬于蛇尾，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這兩個位置實在沒什麽關聯，李斯廷摸了摸下巴:“你覺得是怎麽回事？”

謝道放下手，直視着他:“我猜測蛇尾是在這裏遇襲的，對方沒有異能殘留，因為他使用了領域，兇手很有可能是一個S級異能者。”

這個猜測也許合理，但有些不合情。蟲已經是Z國最大的一個異能組織了，但是擁有的S級異能者加起來也不過四個，其中一個還是組織首領，剩餘的三個也身居高位，李斯廷只見過其中一個老頭，同樣的，極其稀有的S級異能者在別的地方也會得到優待。按理說，這樣高級別的人沒道理會親自對一個B級異能者動手，他們完全可以選擇另一種方式，無論何種借口。

李斯廷斟酌了片刻，緩緩開口:“有沒有可能，兇手是一個普通人？”

謝道卻很篤定:“普通人可不會什麽也不留下，指紋，腳印，毛發，什麽都沒有，現場異常幹淨，對方很專業。他還很了解蛇尾，知道他要來這裏執行任務，知道他異能發動需要時間，還有高低限制。”

這個指向性就有些明顯了，李斯廷脫口而出:“內部的人？”

謝道沒有立即答應，他看向尚在預熱中的機器，有些漫不經心:“誰知道呢，搜集好數據吧，會有人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