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因那日誤飲了酒,做錯了事,景菀在院子裏呆了足足兩日才出門,她半倚在馬車上半眯着眼,有些空洞的看着車簾。
今日要去龔府,她特地讓若梨畫了溫柔一些的妝,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希望龔家聰明些才好。
她未有提前遞拜貼,到了龔府門口才發現他們家連個守衛都沒有,大門緊閉,景菀往後望一眼,若梨了然的點頭,上了臺階敲門。
大門被猛的拍了幾下,裏面的人才被驚動,打開門的管家便認出來這是上回的客人。
猛的一驚,管家朝門後快速說了些什麽,同時揚起歉意的笑打開門。
“小姐裏面請。”
景菀勾唇搖搖頭,示意無礙,跨步入門。
府裏的下人也不如上回來時多,但是勝在有禮也恭敬,像是經過特別□□的。
管家帶着她到了正堂,吩咐丫環招待茶水,管家彎道:“小姐請稍等,夫人正更衣,片刻便到。”
“嗯。”景菀含笑點頭,全然沒有不悅的樣子。
拿起茶杯抿一口茶,倒是比上次的口感好了許多。
正如管家所言,龔夫人一會便來到她面前。
“景小姐。”龔夫人挂着笑道。
“夫人好,菀兒再次來打擾實在是不好意思。”景菀有些愧疚的模樣,語氣溫柔,今日的眉毛稍平些,此刻有些引人憐惜的意思。
“說哪的話,景小姐能來是龔府的榮幸。”龔夫人有禮的回道。
怕是這景三姑娘此次來才是為了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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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今日來是想來看看楚兒可病好了?”景菀似有些為難又不得不說的道。
“好些了,但是也不知為何,楚兒醒來後一直不願說話。”龔夫人皺眉道。
景菀聞言挑眉,略有猜想。
“夫人可想知曉原因?”
龔夫人訝異,莫非真如老爺所料,楚兒在學堂發生了什麽事?
“景小姐可是要說寫什麽?”
“我知曉兩次來府夫人心裏定是不安,但我确實有目的,是為我家螢兒...要個人證。”兩次接觸覺得龔夫人也是個明白人,景菀索性破了那層迷霧。
“人證?是楚兒?”龔夫人詫異道。
心下很是複雜,侯府的小姐說楚兒是人證,那對方又是個什麽人呢?
“正是,所以能否讓我去見見令千金?”景菀勉強的一笑,許是因為妝容原因,仿佛帶了些祈求似的。
若梨在旁邊看見自家小姐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小姐特意讓她畫溫柔些的用意,她離得近,看見自家小姐只是眉頭輕蹙,但因為眼角下垂眉微稍平,竟看着像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龔夫人垂眸不知在想什麽,兩人坐在原味好一會後,龔夫人才勉強一笑,起身道;“楚兒病初愈身體很是虛弱,還勞煩景小姐跟我來。”
“多謝夫人。”景菀感激一笑,跟上去。
龔府不大,拐了三四個彎就到了龔楚兒的房間。
扣扣——
龔夫人的丫環敲敲門,裏面立刻有人小跑出來開門,見到龔夫人咧嘴就笑道:“夫人又來看小姐了。”
只是笑意還在臉上便看見龔夫人身旁的人,有些陌生,但一身素雅溫婉的氣質一看就是貴人,她頓時彎腰行了個禮,側身讓出路讓她們進去。
龔夫人含笑點頭,繞過房間中的圓桌,慢慢向前方床簾遮着的床走去。
景菀慢慢跟着,感嘆了一句龔府裏主仆關系真好。
“可是娘親來了?”
稚嫩的聲音落下後 ,床簾後隐約有人坐起來。
“可有好些了?”龔夫人聽見她今日主動說話心裏一喜,靠近後撩起床簾的一腳向裏面望。
“好許多了。”
聲音依舊虛弱,脆弱得令人心疼,讓一旁的景菀都覺着心裏不自然,想到之前還想着若是說不通再恐吓一下,心裏愧疚便更重了些。
一旁的丫環将床簾撩起來束好,床上的小姑娘一臉病容,但眼裏仍是單純善良的樣子。
“這位姐姐是?”龔楚兒沒想到娘親會帶一個人來看她,看了幾眼覺得有些熟悉。
“這位是景家三小姐,景螢小姐的姐姐。”龔夫人解釋道。
龔楚兒一聽面色似乎更蒼白了些,垂了眸子揪緊手下的被子。
“楚兒身子可好些了?”景菀看出小姑娘的緊張,稍微靠近了一些聲音放得低柔,試圖讓她放松些。
“好...好多了。”龔楚兒小聲的回話,小手仍死死的拽着被子。
龔夫人一嘆,握了握龔楚兒的手,歉意的對景菀道:“楚兒膽小,希望景小姐莫要嫌棄。”
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傳遞溫暖給小姑娘,她其實不願帶景菀來見女兒,但若是不見,怕事情拖得越久或許越麻煩,而且若是惹怒了景家,後果定是她們不願看到的。
景菀聞言向她一笑,“楚兒很乖。”
龔夫人含笑點頭,随後安撫的看着自家女兒,平日她乖巧得很,又懂事又有孝心,她心裏掠過一絲欣慰,輕聲道:“三小姐是來尋你的,若是知道些什麽不如告訴三小姐罷。”
小姑娘被母親溫暖的手握着,心中的驚慌少了些,只是仍是不安的,低着頭不說話。
景菀在一旁看着龔夫人哄了許久,龔楚兒都沒有打算說話的樣子,于是慢慢靠近,由遠站該為坐到龔夫人身旁。
給龔夫人使了個眼色,龔夫人很是猶豫的站起來讓出位置給她。
她占了娘親剛剛的位置,她一坐下來,龔楚兒身子一顫,咬着唇頭更低了。
“聽螢兒說,平日都是你帶着她讀書的。”景菀輕聲開口。
龔楚兒抿唇,沒有動。
“螢兒說你很乖,她帶你逃課去摘果子,任她如何哄你都不去。”她含笑道。
小姑娘仍是不動,只是手緊了緊被子。
“她還說啊,她摘回來特地給你留的果子你都不吃,讓她難過了好多日,本想不再理你,可是看見你被其他小姐欺負時又忍不住上前幫你。”
“她說,楚兒如此乖,若我不幫她肯定會被人欺負的。”景菀說着,憶起了小姑娘一本正經的與她說的樣子,童真又可愛。
“可是,這幾日她被禁在家哪也不能去。”景菀語氣漸低。
“楚兒應該是知道為什麽的吧。”景菀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不讓自己咄咄逼人,怕将這膽小的姑娘吓到。
“楚兒可知辛钰公主摔的玉佩是何來歷?我前日去文府恰好聽聞到,這玉佩是皇上胞妹玉香公主的遺物,皇上喜愛辛钰郡主便賜給了她...楚兒知道這玉佩是郡主自己摔的對麽?”
“我...”龔楚兒喃喃開口,無助的看着她背後的自家娘親。
龔夫人不清楚來龍去脈,可是聽見皇上、玉香公主、辛钰郡主這幾個人物,又聽見摔玉佩這關鍵詞,頓時覺得這事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
母女倆還在眼神交流,景菀仿佛不知道般自顧自的繼續道:“我知曉楚兒不願連累家人,但你可知我為何會找到你們家,因為啊,學堂有人說你看見了事情經過。”
最後一句話讓龔夫人瞳孔放大,學堂有人傳?那便是将楚兒推進這件事中,要不就是得罪威遠侯,要不就得罪辛钰郡主的父親钰王爺。
而辛钰郡主最得皇上寵愛,但是...
龔楚兒見娘親皺眉深思未有理會她,她咬了咬下唇問景菀:“若這罪名落到螢螢身上會怎麽樣?”
景菀一愣,随後嘆着氣涼薄的道:“興許看皇上心情罷,我只能說,不會死,但可能比死更痛苦。”
能打下江山坐穩這個位置,皇上向來不是善良的人,據說以前皇上還不是皇上,玉香公主也未曾香消玉損,有人說了一句公主的不是,皇上就将那人丢入蛇窟,一日之後放回已經神志不清。
龔楚兒渾身緊繃,眼裏閃過淚光,螢螢磕着碰着都會嚷很疼,若是被罰了可如何能承受住,可是...她站出來的話家人定會受到牽連。
她眼裏糾結得痛苦,小臉上眉頭緊皺,景菀看着有些不忍心,想着小姑娘還生着病呢,該做的也做完了,相必今日龔大人應該也會知曉這事,剩下的就是龔家人自己的決定了。
“楚兒慢慢想,也不必逼自己太緊,你還病着呢,好好休息。”
景菀柔聲說完便起身,轉過來向龔夫人颔首,“菀兒先回去了,但是不太識得貴府的路,能否麻煩請龔夫人再陪菀兒一程。”
龔夫人知曉,這是要與自己有話說了,點頭道:“自是可以,請吧。”
景菀含笑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出去。
景菀倒沒有一出屋子就說話,反而一路沉默到門口,直至不到五步時才緩緩開口言:“龔大人年紀輕輕就得了官位,滿腹經綸不應該用在如何避免得罪權貴身上。”
這是她爹昨日同她說的,若是覺得龔家品性好的話可以替他提點一句。
可以看出龔府都是聰明人,連下人都很懂得看眼色,就是太過謹小慎微了些。
景菀走後龔夫人回了小姑娘的屋裏,聽完事情經過後沉默了許久,心疼的安慰了幾句小姑娘,看着時間到老爺回來,才面露擔憂的将事情說與他聽。
龔大人聽見夫人轉述的最後那句話,頓時想起今日下朝時,與同僚回家遇到威遠侯,那飽含深意的一眼意味着什麽了。
相必景三小姐最後的那句話是威遠侯說的罷。
想他年輕中舉,一路走來滿是驕傲,到了京城後驕傲的性子吃了好幾個虧後才沉穩下來,可是有了妻女的牽挂後越發怯懦,生怕連累到她們,時間一長,他都快忘了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
中年的男人依舊一派儒雅,想到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時候,平日總是擔憂的眉頭都松了下來,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