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景螢被重視了一番教育後,每天都被她們盯着去學堂,回家也被看着做夫子布置的任務。
公主郡主與重臣家選出來的子女們歷來都在宮學學堂上課,而景鴻卻不喜歡讓子女去,但也不能不學,于是找了些他覺得有能力的人給侯府的小姐公子們上課。
但去年突然就發了條令,每家至少選一位去,侯府适齡的便只有最小的景螢。
宮門口的距離與侯府離得不算遠,父母便沒太多顧慮,往常都是讓侯府的車夫去宮門口接小姑娘。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未到放學的時辰宮學的夫子打發了人到府裏,說是小姑娘犯了錯讓侯府派個人來接。
北方敵軍突然猛攻,父兄與衆大臣皆被急召進宮議事,這事便落到了梁氏頭上,但是梁氏已經起身準備去宮裏見貴妃,又豈是能推脫得了的?
于是梁氏找了景菀過來,讓她去接自己妹妹。
母女一同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向宮門跑去。
“螢兒性子你我都懂,雖是有些調皮但絕不是心腸歹毒的。”梁氏說着皺起了眉。
若是調皮大可遣人來說一聲,直接将螢兒壓在那...怕不是什麽好事。
目光帶了些嚴厲,看向她:“若是那夫子覺得我侯府好欺負,菀兒便不用再尊重她。”
潛意思景菀聽懂了,便點頭道:“娘放心,女兒有分寸的。”
随後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母女兩一個向深宮走,一個向學堂方向走。
景菀不識路,便有一個宮女為她領路。
那宮女低頭恭敬,不發一言。
景菀勾了勾唇,“這位妹妹,你可知曉女學堂有多少位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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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為難的咬了咬唇,貴人都愛向她們打聽事,若是她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會是死路一條,但若不回答,又會惹怒了貴人。
“...四位。”
景菀帶着淡淡的笑點頭,并不直接問想問的東西,“學堂離這遠麽?”
“再走一會便到了。”宮女恭敬的回答。
“嗯...我幼妹在這上課,想着若是太遠了那小丫頭肯定苦着臉咬牙委屈。”她勾唇含笑,說着想象着那畫面。
宮女每日在這幾處任職,對學堂這邊很是熟悉,見她只是輕輕松松的說些話,便放松了一些,開口道:“每日上學宮門口都有轎子候着的。”
“這樣啊,可惜了。”景菀笑道。
她笑得很是親和,宮女沒忍住彎了一下嘴角。
沿途見一十歲左右的小公子匆匆自她身旁路過,景菀疑惑道:“可以提前放學?”
宮女無奈的看着那位小公子的背影,“那位是逃課了。”
看着那眼神就知曉不是第一次逃了,景菀挑眉,“這小公子可有被叫家人來?”
宮女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眸,“這位是元侯府的小侯爺...而且,奴婢未曾聽過叫家長這回事。”
景菀勾唇,卻未帶笑意。
逃學都不管,看來螢兒的事沒這麽簡單。
怕她一人在夫子那受委屈,景菀腳步加快,一會便到了。
“多謝這位妹妹。”景菀進去前還是對宮女道了謝,那宮女許是被人命令慣了,忽然有人向她道謝還不太自在。
“小姐不必如此...”宮女頓了頓,看向她:“或許留下景小姐的是程夫子,她母親是诰命夫人,夫家也了不得,但是為人心氣狹隘,很是高傲。”
後兩句壓低了聲音,說罷便福了福身快步走了。
景菀含笑看她離開,宮女有時候很可愛的。
進了門口,裏面又是另一番風景,男學女學是兩個方向,有牌子标記着景菀也沒這麽迷茫。
到了某一個路口,才有一宮女匆匆跑來,看見了景菀瞬間眼前一亮,“請問這位小姐可是威遠侯府上的?”
“正是。”
“請随奴婢來。”
景菀随着她走,正巧路過夫子在授課,女夫子的聲音柔軟堅定,□□着《史記》的內容,端莊而不可亵渎。
倒是個書香正派的學院,學習氛圍濃郁。
“景小姐,就是這了。”宮女看着前方與她道。
景菀點頭,随後緩緩走進哪敞開的門口。
入了門後,再入一間敞開的房,裏面的情況一覽無餘。
她家的小姑娘背對着門口,小身板跪在墊子上,背挺得直直的,而有一位素衣女子端坐于主位,穿着淡雅眼尾上挑,顯然就是那位女夫子了,她正拉着旁邊站着的一個小姑娘。
素衣女子旁邊的小姑娘穿着精致,打扮得極其明豔,此時正着了夫子的手輕聲哭泣,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而那夫子安慰了便兩句橫眉冷對景螢,正教訓了兩句,卻剛巧碰上景菀進來。
背對着門口跪着的景螢并不知道姐姐在她身後,咬着下唇仍倔強道:“我說了不是我,是她自己摔的!”
女夫子喚作蔣月歆,聽了景螢的反駁後甚至不顧景菀在場,怒火中燒,嚴厲道:“還說不是你,你居然到現在都不承認,正巧你家人來了,你趕緊承認夫子就原諒你為你求情。”
景螢咬唇聽了本想反駁,卻突然聽到了重要的一句,迅速扭頭,看見親姐姐站在門邊眸色淡淡的看着她們,頓時所有的堅強倔強都不要了,她依賴的人來了,她委屈,她想與姐姐說。
小姑娘回頭看見她就哭,讓景菀眸底的冷色消散,方才還如此堅定的反駁夫子呢,見了她倒是只曉得委屈的哭了。
向來寵妹的景菀心疼了,快步走到小姑娘面前,彎腰想将人扶起來,小姑娘卻沒有順着她的力道起身,反而一個踉跄撲到了姐姐懷裏。
“姐姐...”小姑娘瞬間就不動了,埋頭在她腰間哭。
在她踉跄的時候景菀下意識看了一眼那夫子與那姑娘,一聲冷笑只有最近的景螢聽見了。
蔣月歆被這位景三小姐盯得頭皮一緊,下一刻這位三小姐卻轉移了視線,細聲安慰懷裏的小姑娘去了,快的仿佛是她的錯覺。
她方才還對威遠侯府只派了個小姐來很是不滿,但現在似乎有所改觀。
“景三小姐,景螢犯了大錯并且抵死不認,你得好好管教一下她。”蔣月歆用平日裏的對學子們說教的語氣道。
景菀動作輕柔的拍拍小姑娘的背,語氣猜不出情緒:“哦?請問夫子,螢兒是犯了什麽錯。”
她期間未對小姑娘說一句話,面上不愠不怒,蔣月歆便認為她也與自己是一個想法,于是道:“今日景螢居然将辛钰郡主的玉佩砸了,那可是禦賜之物,要不是辛钰郡主一直在默默的哭,我還不知曉發生了什麽。”
辛钰郡主可是皇上最喜歡的小輩,若是被欺負了可如何向皇上交代。
“螢兒摔了禦賜之物?”
景菀反問,眼神落在蔣月歆旁邊的辛钰郡主身上,她眼神不帶情緒,讓辛钰郡主眼神不自覺的閃了閃。
“是啊,若是景螢承認錯誤态度好些,我還能與郡主求求情,讓她與皇上說時就說是景螢不小心打碎的,是無心之失,但是...唉,這姑娘為何如此執迷不悟呢。”蔣月歆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語氣道。
景菀面上神色皆數斂去,眸色沉沉,懷裏的小姑娘揚起頭看她,委屈巴巴的開口:“我真的沒有摔,我看見她自己生氣将玉佩砸了,所以她就誣陷我,可是夫子不聽我的...”
景菀盯着自家妹妹,眸色認真,姐妹倆對視一眼後,她心裏便有了答案。
“夫子為何不聽螢兒解釋就認定是她呢。”景菀目光若有若無的飄到辛钰郡主身上。
蔣月歆一怔,景螢平日太過頑劣,還屢屢請假不來學堂,所以辛钰與她說時她幾乎就認定了是她。
見她皺眉卻不回答,景菀眸光微冷:“難不成就因為螢兒平日頑皮了些所以過錯都可以往她身上推?”
“三小姐這是在質疑我?”蔣月歆的語氣尖銳,她平日素是高傲,也聽不得別人質疑她。
“夫子真是果斷呢,我覺着今日也讨論不出什麽結果,不如等我爹與掌管宮學的大人議一議再作決斷。”如此偏見又如此獨斷的一個人,她也不指望與這種人說道理。
“這有何好再議的!明明就是景螢摔壞的玉佩,難道你們家還想賴賬不成!”辛钰郡主一聽要與掌管宮學的大人議,便馬上慌了神,求助的看向夫子。
“景螢不能走,給郡主認錯!”見景菀一副領人走的樣子,蔣月歆厲聲道。
景螢此時從她懷裏出來,臉上雖仍挂有淚痕,語氣帶着隐隐哭腔,卻很是堅定,“姐姐說得對,交給宮學大人吧,我相信宮學大人一定會還我公道的!不是我摔的就不是我摔的,我才不會承認莫須有的罪名。”
“你簡直是...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夫子麽!”蔣月歆猛拍桌子道。
“不需要有。”景菀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淡淡的看着蔣月歆。
“你...”
“如你這般的夫子我們螢兒不需要,這件事我覺得可以與皇上提一下,夫子您,不聽辯解不去調查,不知真相的情況下,罰跪侯爵之後。”
景菀冷眼看着她,語氣輕飄飄的,卻紮在她身上。
“走吧。”
景菀也不再去看兩人的神色,勾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直接帶着景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