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架
沈明玉臉色一白,不敢看沈明葶審視的目光,怯懦道,“我不知阿嬌妹妹在說什麽。我去找四妹妹。”
說完,便駝着背走了。
沈明葶和沈明娉兩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想不到看似老實平庸的沈明玉,竟有這般小心思,居然想拿她們當槍使!
“大姐姐看起來,和四姐姐關系真好,我若是有姐妹該多好。”沈阿嬌狀似無意,喃喃低語。
沈明娉耳朵尖,一下子就聽到了,心裏起了猜忌。
“大姐姐,我拿到了!”前方傳來沈明珠志得意滿的聲音。
沈五沈六擡眼看去,沈明珠似乎比姜二快了一步,拿到了這次春踏最好看的風筝,一旁的姜二嘴都氣歪了。
“四姐姐這般大出風頭,連同大姐姐都沾光了呢。”
沈阿嬌沒有理會沈五沈六言語裏的譏諷,即使隔得這麽遠,她都感受到了一束熟悉而溫暖的目光,就算不回頭,她也知曉,那個目光,來自衛紹。
再看沈明珠故作活潑嬌俏,姜二臉色鐵青,想來她們兩個是都看上了衛紹。
說起來,無論是沈明珠還是姜二,都已經十三,今年也該儀親了,至于十五了還沒能相親成功的沈明玉,就有待深思了。
沈家,哪有真正愚蠢的人?
“阿嬌妹妹,我們過去拿風筝吧,起風了。”沈五沈六見沈阿嬌一臉迷茫的神游,不由得覺得她十分無趣。
“好。”沈阿嬌欣然接受。
由于沈阿嬌走路慢吞吞的,只剩下了最後一只風筝,還是烏龜的圖案,若說不是有人故意安排,那才奇怪呢,不過是一只風筝而已,她倒是犯不着去追究。
沈五沈六悄悄打量沈阿嬌的表情,卻見她無所謂的拿起那個烏龜風筝,慢慢地走過來,笑的人畜無害,“五姐姐六姐姐,我們一起放。”
“……”誰要跟你一起放烏龜丢臉!
沈五沈六臉色尴尬,“阿嬌妹妹,我們有自己的風筝,是了,大姐姐每年風筝都飛不起來,我們得過去幫幫大姐姐。”
“哦,這樣啊,那五姐姐六姐姐你們快去幫大姐姐吧!想不到大姐姐都十五了,連個風筝都飛不起來啊。”
“……”她們呼吸困難了。
沈五沈六腳底打滑,差點摔了一跤,其實沈明玉并不是放不起風筝,她們随意找的借口,沒想到沈阿嬌竟然當真。
沈阿嬌一個人慢吞吞的走到一邊,自顧自的放了起來,那表情,怡然自得。
衛紹遠遠地看着,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小姑娘有種熟悉的感覺,目光怎麽都移不開。
旁邊的一些世家子弟吟詩作對,目光各自落在心儀的姑娘身上,沒人注意到衛紹的不妥。
這邊春光無限好,可京城中心鬧區,卻是圍了一堆堆的人。
方糖肉串湯圓三人,在暗處目瞪口呆的看着,把兵部尚書嫡子王濤峰壓在地上的沈照。
說起這個王濤峰,卻是個難得的武将之材,從小就十分骁勇,兵書信手拈來,一身武功更是讓人羨慕。
可是,這樣優秀的王濤峰,居然被傻乎乎的沈照壓在地方,羞憤欲死,動彈不得,再看那沈照,卻是一臉認真,不依不饒道,“我贏了,我要吃糖葫蘆!”
方糖等人十分羨慕跟在沈阿嬌身邊的包子,那真是個輕松地差事。
“你重死了!快起來!”王濤峰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只覺得長這麽大,臉一次性丢光了。
可是沈照聽了,卻是覺得王濤峰是個壞人,和他打賭,打架贏了的人,可以提一個要求。
所以,他三下兩下打趴了他,他卻想賴賬!不給糖葫蘆!
阿嬌說了,贏的人,就是對的!
沒錯!他必須給自己糖葫蘆吃!
于是沈照幹脆整個人坐在王濤峰腰上了。
“……”
肉串不忍直視的捂上了眼睛,嘴裏念念有詞,“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
王濤峰氣血上湧,氣暈了過去。
“糖葫蘆在這。”
方糖飛快的買了十根糖葫蘆過來,沈照看了方糖手裏的糖葫蘆一眼,咽了口口水,搖頭認真道,“不行的,輸的人是他,他買糖葫蘆給我才對。”
“……”
王濤峰的随從終于如夢初醒,敢情這家夥是個智障啊!
于是跑去糖葫蘆小販哪兒,直接把一整束糖葫蘆包了,扛着糖葫蘆靶子跑來,遞給沈照。
“我家公子輸了,這是他賠給你的,你快起來!”
沈照這才站了起來,樂呵呵的接過糖葫蘆靶子看,抗在肩上,一臉認真道,“阿嬌說了,認賭服輸!他不好玩!以後我不要和他玩了!”
“……”阿嬌是誰?随從認命的背起地上的王濤峰,趕緊走人。
沈照快活的扛着糖葫蘆靶子,走到方糖面前,十分大方道,“我這裏有好多糖葫蘆,我們一起吃吧!”
“……”方糖肉串湯圓,望天望地望眼欲穿,家主,我們想念你!
正午時分,陽光熾烈了些,放風筝放累的閨秀們,紛紛去了亭子休息,沈阿嬌過去時,已經沒了座位。
沈阿嬌也不生氣,淡笑的走了。
車夫看到只有沈阿嬌一個人回來,奇怪道,“阿嬌姑娘,其他姑娘呢?”
“我先回。”
一刻鐘後,馬車才停下來,便看到兵部尚書的馬車駛了過來,沈阿嬌正奇怪兵部尚書王铖馳來沈府作何,只見王铖馳黑臉下車,氣沖沖的進了府。
沈阿嬌下了馬車,也進了府。
“包子,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是,主子。”
正廳內。
聞風趕來的沈二老爺沈倫,瞧見黑臉的王铖馳,不由得納悶,這老家夥怎麽突然來了,還一副欠了他銀子似得。
“王尚書,不知有何貴幹?”
沈倫表情溫和,語氣真誠。
王铖馳平日裏和沈倫雖然不好不壞,但是他卻是不能得罪沈倫的,戶部決定兵将們軍糧的發放速度和數目。
若不是今日忙完回府,看到被揍得暈過去的寶貝獨子,他也不會這般不請自來。
“沈尚書,我是來問一句,貴府為何一言不合就把人打暈過去。”
王铖馳見沈倫态度友好,便也不好太打對方臉面,但是語氣還是怒氣橫沖。
沈倫聞言愣了,誰把誰打了?
王铖馳見沈倫皺眉思索,心下也明了幾分,看來這件事沈尚書是不知道的。
“既然沈尚書不明白,那我便說明白,有一個名叫沈照的人,在鬧區當衆人的面,打暈了我兒子,到現在都昏迷不醒,沈尚書,貴府這般不留情面的打人,可是想好了站在什麽黨派?”
沈倫一聽,這帽子太大了,沈家一直中立,王尚書這話若是被多疑的楚帝聽了,那他如何摘得幹淨?
該死的沈照,他不是智障麽?怎麽會跑到大街上去揍人?
居然還能把王尚書那天賦極高的獨子給打暈了……
“王尚書,話可不能亂說,沈家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中立,何來結黨之說,至于沈照打人這件事,我是真不知情,只是這沈照,他是個智障,只有五歲的腦子,估計是被人挑唆,犯了錯,還請王尚書先行回府,待我把此事從頭查到尾,搞清楚了,帶沈照上門給說法可好?”
王铖馳一聽,氣急敗壞道,“沈尚書此言,可是譏諷犬子連個智障都打不過?”
“……這,沈某沒有這個意思。”沈倫暗恨自己一時忘了王铖馳是個好面子的。
正當此時,沈照扛着糖葫蘆靶子進來了。
見到沈倫在,眼睛一亮,拔了一根糖葫蘆道,“阿嬌說,有好東西要一起分享,這是我打架打贏的,二堂哥,你吃!”
“……”沈倫覺得,活了大半輩子,就沒今日這麽氣郁過!
王铖馳見狀,氣的掀了桌子,上前就用了內力揮了一拳過去。
沈照一開始不明白王铖馳為何掀桌子,以為是沒給他糖葫蘆吃,正想拔一根給他,不想他卻一拳過來,沈照急忙躲開,拿着糖葫蘆遞給王铖馳道,“你也有份的,不要生氣嘛!阿嬌說,生氣會老的!”
“……”
王铖馳怒發沖冠,雙拳并用,朝沈照的身上攻去。
沈照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是想吃糖葫蘆,是想和我玩游戲啊!好啊好啊!不過你輸了要買糖葫蘆給我!阿嬌說了,大丈夫,願賭服輸呀!”
“…….”沈倫忽然覺得渾身無力。
“臭小子竟敢如此狂妄,今日老夫替沈太爺教訓教訓你!”
王铖馳臉都扭曲了,恨得牙齒咯吱咯吱響。
沈照聽不明白,只是把糖葫蘆靶子塞到沈倫手裏,認真道,“二堂哥,你幫我拿好。”
然後,和王铖馳扭打成一團。
“……”
堂堂戶部尚書,扛着一把糖葫蘆靶子,像什麽話!
沈倫陰沉着臉,把糖葫蘆靶子交給了在暗處的管家。
王铖馳是京城裏一等一的好身手,沈照若是在他手裏,一不小心,沒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沈倫忽然覺得,心情不錯。
不管怎麽說,他先前已經跟王铖馳說過,沈照是個智障,他自己非要和智障打,不管贏了輸了,他都沒理。
想起方才王铖馳竟說出那般話,也幸虧這裏沒有外人,若是被他人聽去,在楚帝面前嚼舌頭,整個沈家都得完蛋。
比起沈照,沈倫此刻,更想除掉王铖馳。
王铖馳一旦在沈照手裏折了,他就少一個威脅,同時楚帝肯定不會放過沈照,到時候他大義滅親,把沈照殺了,豈不完美。
一箭雙雕。
沈倫唇角微揚,故作擔憂道,“王尚書,你還好嗎?”
王铖馳一聽,更是覺得前所未有的丢臉,他用了全力,竟然…有點招架不住沈照。
沈照的打法完全沒有規律可循,更不按理出牌,時常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想起對方還是個智障,自己若是輸給智障,以後哪裏能在京城擡頭?兵部尚書這個位置,恐怕都得讓人。
想到這,王铖馳動了殺機。
“爹!快住手!”
王濤峰鼻青臉腫的出現在門口,急急喊道。
王铖馳被兒子突然這麽一叫,分了神,被沈照狠狠地打倒在地。
“我贏了!”
“……”
王濤峰目光複雜的看了沈照一眼,上前扶起傻眼的王铖馳,不知貼耳說了什麽,王铖馳臉色一變。
沈倫心中大叫可惜,他可看出來了,方才王铖馳是起了殺意的。
大好機會就這樣沒了!
“咦?是你啊!”沈照認出了鼻青臉腫的王濤峰,笑呵呵的上前,主動扶起了王铖馳。
王濤峰和王铖馳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是個智障,怎麽身手這般好,這還不是重點,沈照的力度,實在是太驚人了。
“願賭服輸,下次再會。”王濤峰不等沈倫說話,扶着王铖馳走了。
沈照連忙揮手大喊,“下次玩游戲記得來找我哦!”
“……”門口王父子兩人加快了腳步。
“二老爺,太夫人要見您。”陳嬷嬷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沈倫臉色微變,小心道,“不知所為何事?”
“老奴不知。”陳嬷嬷滴水不露,轉身朝沈照道,“阿嬌姑娘找您呢。”
沈照聞言,十分快活的扛着糖葫蘆靶子跑了。
沈倫只得跟着陳嬷嬷去了東院見沈太夫人。
一走進東院正房,看到沈太夫人面無表情的握着鞭子,沈倫低下了頭。
陳嬷嬷退了出去,撤走了所有的下人。
“你可知為何叫你前來。”沈太夫人聲音平靜,語氣聽不出情緒。
沈倫暗叫倒黴,小心翼翼道,“娘,兒子不知。”
“沈尚書,你這句娘,我不敢當啊!”沈太夫人語氣一厲,拍案而起。
沈倫吓得一個哆嗦,從小他就怕母親,到現在也還是。
“你可知,若不是當年的沈太二爺,有你們今日嗎!他就留下這麽一個兒子,你竟敢想借王尚書的手除掉他!”沈太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憤怒,自己怎麽生了這麽一個惡毒胚子!
沈倫心裏一個咯噔,完了。
“娘,我錯了,我就是一時沒想開,娘,您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不會有下次了。”
沈太夫人揚起鞭子,狠狠地抽下,破空淩厲,沈倫的背,瞬間皮開肉綻。
“我沒有你這麽一個心腸歹毒的兒子!你這樣做,就不怕報應嗎!你們是堂兄弟啊!你怎麽下了的手!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啊!”
沈倫聞言,想起沈照的智障,還是自己的手筆,幸虧娘不知道,不然他怕是會被直接除名。
這麽一想,即使鞭子抽下很痛,但至少只是家法教訓,若是除名,楚帝定不容他。
“娘,我知錯了!”
沈太夫人含着淚,手裏的鞭子卻是沒有停下來。
畢竟是自己生的兒子,如何不心疼,可是想起死去的沈太二爺,那種窒息的羞愧就讓她無法停下手裏的鞭子。
漸漸地,沈倫的身體被鮮血染紅,臉色灰白,嘴裏依然低低的呢喃,“娘,我真的知錯了……”
“陳嬷嬷!帶二老爺回南院,讓大老爺去請府醫。”
陳嬷嬷聽着沈太夫人疲倦的聲音,嘆了口氣,“是,太夫人。”
不一會兒,幾個小厮便把只剩一口氣的沈倫擡回了南院,大老爺沈坤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二弟沈倫,母親竟…真下得了這般重的手。
想到沈太二爺還是自己殺的,沈坤便忍不住心虛。
不出多久,沈倫的事傳遍了沈府,這一回,沒有人再敢去尋沈照的晦氣,也沒人敢去招惹那個看着人畜無害的沈阿嬌。
錦玉閣裏熏着淡淡的檀香,沈阿嬌目不斜視的看着坐在一旁別別扭扭的沈照,已經有半個時辰沒有開口。
期初沈照是歡脫的扛着戰利品回來炫耀,可随着沈阿嬌一言不發時間的加長,沈照也賭氣了。
阿嬌壞!阿嬌最壞了!
沈照心裏悶悶的,看着一串串紅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蘆,竟覺得糖葫蘆好像也不好吃了。
肉串不忍,忙道,“說起來這件事真不怪四老爺。”
知情的方糖和湯圓也忙着點頭,沈阿嬌不說話的樣子比霍家主生氣的樣子還要可怕!
“你們當我不明?不,就是太明白了,所以覺得自己不夠強。”沈阿嬌終于低低的開口,只是表情,卻是那般的低落。
沈照張了張嘴,雖然聽不明白阿嬌在說什麽,但是他感受到了女兒的難過,可是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次爹和王尚書獨子打架的事情,是大房設計的,一來,可以借王尚書的獨子教訓我爹,二來,爹絕對不可能不還手,一還手,愛子如命的王尚書肯定會上門尋事,我爹無論如何都會吃大虧。三來,王尚書上門,肯定找二老爺,畢竟沈府裏,只有二老爺為官,王尚書必會尋二老爺晦氣,二老爺爺一定會懷恨在心,算計我爹。”
四個暗衛聞言,紛紛低下了頭。
想不到,主子竟然把整件事情想的半分不差。
事實的确如此,只是沈照是個意外,從頭到尾,沈照半點虧都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