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
第45章 045
直到躺進被窩, 寧簌依舊是一副即将蒸發的面紅耳赤模樣。
她可憐的防線崩塌得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快,在殷楚玉說出那句話時,她不假思索地說了句“不是”, 足夠有力,可又過于單薄。她應該再進一步的吧?怎麽在緊要關頭, 這人就不中用了?
寧簌絢爛如煙花的腦子, 擠出了一絲絲清醒用于複盤。她懊喪自己沒有發揮好,試圖重開一次——當然,只能是後半截。她幽幽的嘆息聲越過了被子, 在靜谧的房間中清晰可聞。耳畔傳來殷楚玉輕柔的“怎麽了”。寧簌沒有說話, 只是悄悄地将幾乎遮住眼睛的被子拉了拉, 一偏頭,借着床頭燈輕柔的光芒描摹着殷楚玉的輪廓。
重逢的時候哪能想到,她還有機會跟殷楚玉大被同眠呢?
“沒事。”寧簌的輕哼聲很細微, 幾乎要被她狂烈的心跳聲給掩藏。她能夠察覺到殷楚玉在看她,那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熱烈直白。寧簌沒敢動作,生怕挪移間觸碰到了殷楚玉的四肢,将那一小簇火焰徹底點燃。
“那……晚安?”殷楚玉的尾調微微上揚。
寧簌依舊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這顆怦然跳動的心要怎麽“安”呢?
殷楚玉她……難道能睡着?!
“我——”寧簌擠出了一個字, 那種僵硬不僅僅在肢體間淌動, 還向着每個細胞、每條神經蔓延,恍惚間像是失去說話的能力, 可想要傾訴的情緒并沒有消解,那股無形的力量始終不間斷地推動着她, 然後……她的嘴張張合合, 咬到了舌尖,将千言萬語轉變成了一道楚楚可憐的痛嘶。
殷楚玉低笑了一聲,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動靜,她翻了翻身,靠近寧簌。
寧簌眼皮子一顫,不由得渾身緊繃,連舌尖傳導的那點痛意都顧不上。
在一張床上能夠拉開多少距離?被子底下的那道“分界線”輕而易舉被殷楚玉越過,仿佛兩座起伏的峰巒在造化的鬼斧神工中霍然合到了一起。殷楚玉的手搭在寧簌的腰上,只是沒停留多久,将她一撥,兩人側躺着,面對面。“我覺得你有話想要問我。”
寧簌眼中淚芒閃爍着,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投下了驚雷施施然而去,現在終于回頭看一眼她的魚有沒有被雷擊電暈了?洶湧澎湃的情感伴随着內心深處喋喋不休的話語起伏,可寧簌還是當初那個寧簌,在殷楚玉的注視下,她簡直不堪一擊。支吾半天,才低聲說:“‘其實也沒錯’,是什麽意思啊?”
殷楚玉沒有讓寧簌如願,她凝着寧簌,聲音中含着笑意:“你真不知道?”
寧簌臉上的熱浪還沒完全退卻呢,耳朵再度發燙。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想聽殷楚玉親口說。在狹小的空間中,她的眼神都無處躲閃,只是在跟殷楚玉的視線對撞間,像跌入漩渦一樣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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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是你、我是我的時候,你難道還有別的想法嗎?”殷楚玉依舊用問話代替了回答。
寧簌一句“有的”差點沖出口,她做不到殷楚玉的高風亮節,也學不會她的雲淡風輕。在她沒想殷楚玉的時候一切好說,但搬進一個都是殷楚玉氣息的環境中,她被種種情緒牽着,偶爾夢一些場景,也不算過分吧?
“不對。”寧簌忽地想起一些事,指出了殷楚玉話語中的破綻。
她的備注指向的是她們交往時殷楚玉的表現,差點被殷楚玉狡詐地變成“現在時”。
“難道當初,你我之間不算是我們嗎?”寧簌蹙着眉問。
“算。”殷楚玉揚眉,“可當時我們都不夠完整,不是嗎?”
寧簌:“……”怎麽有種說恐怖故事的陰森感?她朝着被窩中縮了縮,幾秒鐘後,才哼了一聲,“我追逐鏡花水月,而你袖手旁觀。”
兩個人都得怪上,有點神經兮兮的。
一個心不在焉,另一個也不曾全神貫注,所以唯一一次歡愉是在思緒尚處于渾噩的病後,是脆弱時,是放棄了幻想和現實的拉鋸,任由自我去主導。
在寧簌沉思的時候,殷楚玉的聲音響起:“或許還有一點。”
寧簌凝視着殷楚玉,眼中浮現着幾分困惑,難道還有什麽被她遺漏的嗎?
她拖長了輕哼的語調,等待着殷楚玉的下文。可沒想到殷楚玉一句輕飄飄的“算了”傳入耳中。寧簌瞪大了眼睛,這是能算的嗎?細微的動靜傳入耳中,映入眼簾的是殷楚玉将要轉身的動作。寧簌一急,那先前還不知道往哪裏放的手忽然間有了力量,搭上了殷楚玉的腰,将她整個人朝着懷中拽了拽。
本來就近在咫尺間,這一動作幾乎将殷楚玉整個人攏在懷中。那清冽的香氣撲鼻而來,如大浪将寧簌的思緒淹沒。各種念頭被一鍵清空,她的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這下不僅是同床還是共枕了,寧簌的腦袋一動,與殷楚玉額頭相抵。
“簌簌。”殷楚玉低喃了一聲。
“嗯?”寧簌落在殷楚玉腰間的手動了動,可沒有挪開,指尖微微地蜷縮起。肌膚的溫度越過單薄的睡裙傳導,逐漸變得滾燙,就像是寧簌驟然加速跳動的心。
她們都沒在說話,可在幽暗中、在寧靜中,感官變得活躍起來。寧簌輕而易舉地便感知到殷楚玉動了起來,将手環在她的腰間,将時間定格成一個永恒的擁抱。可在已經變得不太清白的距離裏,寧簌的非非想也跟着浮現。她微微一擡頭,與殷楚玉輕輕碰觸的是鼻尖。只要再稍稍挪動,或許落下的還有個不經意的吻。
寧簌的眼眸中已湧現出潮濕的春意,她的動作靜止,可那股由幻想帶來的興奮和顫栗先一步在血液間奔走,如電光閃爍。她的一絲理智在掙紮,但沒等到她如何,殷楚玉便一偏頭,擦過了她的面頰,将溫熱的吐息帶到了耳廓。依約間,她感知到一個輕的不能再輕的、仿佛夢幻般的吻,從她通紅的耳垂一掠而過。
“前妻删了嗎?”殷楚玉呵氣,低聲詢問。
寧簌知道殷楚玉問的不是手機裏的備注,她們之間的關系需要改變,删掉了“前妻”就意味着走入新的世界。寧簌的思緒有些模糊,還有誰是這樣複合的嗎?要不要再堅持幾秒?寧簌亂七八糟地想着,那張嘴卻是無比誠實:“删了。”
她經不起殷楚玉的撩.撥。
殷楚玉還緊緊抱着她,故意折磨她似的,堪堪停留在耳垂吐息。
寧簌的眼眶不由得發紅,她落在殷楚玉腰間的手收緊。
她們注定要在一起,注定要在靈魂共鳴中找到自己,然後再将自己抛到“我們”中。
寧簌沒從殷楚玉的身上看出抗拒,她的腦袋挪動,暫時拉開了跟殷楚玉的距離。盈盈如水的眸光交彙,像是一場潮濕的雨落下,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我——”詢問的話還沒說出口,殷楚玉一道婉轉的輕哼就從唇齒間瀉出。寧簌咬了咬唇,片刻後,她湊近殷楚玉,親了親她的唇角。但她沒有加深輕吻的打算,如同點水的驚鴻一掠,便飄向了遠處。
烏黑的眼睫輕輕顫動着,眸中氤氲的情緒仿佛要滿溢出來。
寧簌記得殷楚玉不喜歡接吻,她游移的唇總是在殷楚玉的唇角輕輕一碰觸,便又蕩開。
兩人灼燙的氣息交纏着,睡裙被揉得皺巴巴的。在不知不覺間,寧簌的腿已經越到了殷楚玉的腿間,在堆疊的衣料間與她互相糾纏。
一種顫栗的感覺在四肢百骸漂浮,可寧簌的游離,讓那股情緒無法徹底醞釀。殷楚玉眼睫一顫,那雙潮濕的眼中早沒了如雪山般的冷冽,尚存的幾分克制也在寧簌的徘徊中消失。她落在寧簌身上的手向上移動,越過了散亂的烏黑發絲,搭在了寧簌的後頸。
寧簌擡眸,迷茫“嗯”了一聲。
一個吻倏然落了下來。
寧簌有些晃神,神經末梢仿佛不間歇地放着電。她那些迷幻的記憶重新浮現,有時候在現實,有時候像是回到了過去。時間仿佛在眼前支離破碎,過去的、現在的她都和殷楚玉面對面,最後迎着春風,并肩一起走向了滿是陽光、鮮花的通坦未來。她的思維很活躍,但一個接一個的念頭等不到明晰的時刻,就又像是日光下的雪花般融化消失。
直到殷楚玉親昵的聲音鑽入耳中。
“呼吸啊,笨蛋。”
寧簌回神,她的眼睛濕漉漉的,眼尾撩起一抹薄紅。
“你……”餘下的“罵我”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寧簌忽然間福至心靈,想到了殷楚玉先前的欲言又止,想到了她對接吻的抗拒。寧簌渾身一僵,她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真的是因為我……技巧?”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寧簌嗚了一聲,将臉埋在殷楚玉的肩頭。
片刻後,她又問:“真的假的?”
殷楚玉垂着眼睫,她的手指在寧簌的頸上來回摩挲,給出了一句很委婉的話:“你在自己的身上試下呢?”
“那你呢?”寧簌的心怦怦亂跳,耳畔的轟鳴聲堪比戰機列隊而過。絕望無助到了一定程度,人是會破罐子破摔的,她撥開殷楚玉的手,掀了被子一骨碌坐起,在殷楚玉愣神間跨坐在她的腰間,又紅着臉擠出兩個字,“看着?”
殷楚玉渾身一抖,她驚訝地看着寧簌,眼中各種情緒交織,醞釀成了晦沉的墨色。
兩個人的衣裙算不上整齊,亂糟糟一團,裙擺被推到了高處。寧簌與殷楚玉對望,迷離的眼中是一種至璞的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