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第32章 032
殷楚玉的要求讓寧簌有些困惑。
她睡眼惺忪地凝視着殷楚玉, 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殷楚玉還被那股奇異的力量裹挾着,她蒙受殷楚玉恩惠,于情于理都該将她拉拽出來不是嗎?
于是, 寧簌在殷楚玉灼灼的視線下,懷揣着一點惴惴不安, 道:“你需要我跟你一起睡麽?”她擡眸, 眼神霧蒙蒙的。
殷楚玉關掉錄音,她朝着寧簌揚眉,展顏一笑, 溫柔而又堅定地拒絕:“不行呢, 寧簌。”
她不知道寧簌這麽問的緣由, 可明天或者後天,總有機會問明白的。在她明白寧簌在想什麽前,她依然會守住界限。
寧簌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為什麽?”前妻姐這麽能忍的嗎?也是, 先前被電擊了她也是一聲不吭地忍住,如果自己不找上門,她可能永遠都不會聯系自己。
“因為不早了。”殷楚玉望着呆呆愣愣的寧簌,張開手抱了抱她,附在她耳畔道, “去睡覺吧, 簌簌。”
她去書房關了電腦,也準備入夢了。
夜裏的夢境迷離惝恍, 眼前的景色如疾馳的列車窗外之景,快速切轉, 只餘下無數花花綠綠的線條。
寧簌的夢豐富多彩, 可那些畫面在将醒未醒的時刻漸漸消融,最後變成了一道坐在湖邊長椅上的人影, 留下一片孤寂和清絕。水上的白鷺點開漣漪,青萍在碧綠的水中蕩漾不已。淡金色的日光破開浮雲,從樹隙間落下,在殷楚玉一擡眸時,與她唇角微微揚起的笑容一道,讓那份冷寂消融殆盡。
在夢裏隔着光陰與殷楚玉對視,寧簌邁着腳步向前走,她越是靠近殷楚玉,那游離于塵世之外的清絕就越少,而殷楚玉在她的眼中也變得越真切。
寧簌朝着殷楚玉伸手,可抓了空。
鬧鐘的鈴聲像是一把無形的劍,将眼前的夢幻泡影戳破。
寧簌握住拳,錘了一下床,在“即将觸碰到殷楚玉”的遺憾中,神思漸漸地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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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前妻姐在她夢中出現的頻率是不是高了些?
她還夢見什麽來着?對了,她還夢到了自己鼓起勇氣邀請前妻姐一起睡覺。
連夢裏都在擔憂嗎?她該找殷楚玉問一問嗎?寧簌胡思亂想着。
她已經不會為了一個夢尴尬到無地自容了。
反正沒有人知道。
況且,這個夢已足夠純情。
寧簌洗漱完的時候,毫不意外地見到了鍛煉出來的殷楚玉。
她瞥了眼殷楚玉,壓住一些不合時宜的浮想,她問:“這麽早嗎?”
殷楚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她凝視着寧簌,沒從她的臉色上看出什麽異樣。
是沒有想起來嗎?還是當作了一場夢嗎?或者是故意避而不答,想将一切都當作未發生?畢竟沖動帶來的,絕大多數是後悔。
寧簌被殷楚玉幽幽的視線看得心中發沉,怎麽有種做了什麽壞事的錯覺?殷楚玉為什麽要這樣看她?難道她們的夢境真的是相通的嗎?可有時候主動的也不是她吧?
殷楚玉扯了扯嘴角:“不早了。”
寧簌:“……”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半,的确是不大早了。到了公司吃個早飯又要開始倒數下班時間了。“你今天要出門嗎?”寧簌又問。
殷楚玉沒對她的廢話發表什麽刻薄的意見,而是很溫和地回答:“不出去。”
寧簌“哦”一聲,心中竊喜。
殷楚玉深深地望着寧簌,又說:“早點回來。”
寧簌點頭。
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她還能早到哪裏去。她在工作日很少有出去玩的時候。殷楚玉為什麽要這樣說?寧簌想不出緣由。她也沒有為難自己,只攜着這句關懷給她帶來的滿腔興奮,元氣十足地出了門。
地鐵依舊擁擠,每個人的神色都很淡然,像是早已經習慣了當夾心餅幹。
寧簌也很熟練摸出了手機,給陳散發了一條消息:“她關心我诶,讓我下班不要在外面逗留,早點回去。”
陳散:“。”
這一天的寧簌并沒有清閑多少,主編才提了可能出差的事情,過了一晚,就将“可能”給抹去了,時間定在了六月三日。參加學術研讨會當然是有目的的,一方面接觸學科的前沿,一方面拉人脈,方便以後組稿。
在主編用上了“務必”“一定”等詞彙的時候,寧簌的壓力有億點點大。她們這次想約稿的是某高校的教授,主攻女性文學這塊,想要拿到她書稿的人很多,得跟不少姐妹出版社競争,其中還有些跟教授合作過幾次的大社。
寧簌通過高校的官網了解項目的進展,又為編輯、出版進度、裝幀以及宣傳方式等做了個粗略的大綱,理清楚思路後,倒是神清氣爽不少,那點兒壓力逐漸地消失。她少有地沒在工位上劃水,等到忙完的時候,辦公室裏空了一半。
往常這個時間點,她已經到家了。
寧簌摸出手機,殷楚玉沒有催促她。
但念及出門前的那句話,寧簌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跟殷楚玉解釋一兩句,省得在她心中落下壞印象。
失約這種事,是殷楚玉難以忍受的,她不想去踩雷。
寧簌:“抱歉,加班了,有點晚。”
殷楚玉秒回:“想吃什麽?”
寧簌思考了一會兒,發了個貓貓探頭的表情包:“甜食?”她的腦力消耗多,急需補充能量。如果殷楚玉不吃的話,她就在外頭買了帶回去。
可殷楚玉很好說話:“好。”
這讓寧簌不免想起以前顧忌着殷楚玉沒帶回家的零食——受的罪大發了。
五月底的時候,東部地區天黑得還是早。
高樓大廈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燈。
在小區門口看不到殷楚玉的家,可人的腦子很能聯想,璀璨明亮的燈光在幻想中蒙着一層朦胧的暖色調,勾勒着沙發上的身影。
寧簌的腳步輕快,沒有往常加班時候的咒天罵地,只剩下一個念頭:有人在等我回家。
殷楚玉沒在書房,她坐在客廳,心不在焉地看着電影。兩只小貓在沙發上踩來踩去,沒幾分鐘就打上一架。殷楚玉總是趁着小貓鬧騰的時去看時間。
在小貓咚一聲翻滾到地上的時候,玄關處傳出了動靜,瞬間讓小貓警覺起來。
殷楚玉支起身,擡眸凝視着屏幕上變幻莫測的光影。
直到聽見寧簌說一聲“我回來”後,才轉眸看她。
“在為出差的事情做準備,寫策劃案,沒注意時間。”寧簌說。
“出差時間确定了嗎?”殷楚玉問。
“嗯,六月三號。”寧簌點了點頭,将包和外套挂起,她對上殷楚玉的視線,心跳漏了一拍,沒偏了偏頭,用調侃的語氣問出了聲,“在等我啊?”
“對。”殷楚玉的坦誠反倒讓寧簌無話可說。
只是殷楚玉沒讓話題落在地上,她站起身道:“甜點到了,你先吃吧,吃完我有事跟你說。”
寧簌的心一沉,她看了眼殷楚玉的神色,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尋蛛絲馬跡,可殷楚玉臉上沒什麽情緒,冷淡的、漠然的。燈光不是她所希冀的暖色調,而是一種過于熾烈的光明——而這樣的光線,無異于黑暗。
為什麽要先吃?難道怕她等會兒吃不下了?所以是斷頭飯?哦,也不至于。如果真是壞事,殷楚玉根本用不着問她吃什麽。
殷楚玉看了眼像根釘子鉚在原地的寧簌,奇怪道:“你不餓嗎?”
寧簌意會,她揚眉,語調輕快:“來了。”
一定是殷楚玉餓了。
寧簌不太喜歡過于甜膩的味道,不過殷楚玉挑的甜點恰到好處,微微的澀沖淡了那股膩味。寧簌拿着小叉子奮鬥,片刻後才仰頭看着抱臂而立的殷楚玉問:“你不吃嗎?”
殷楚玉:“我吃了。”
寧簌:“……”好的,是她想太多了。
殷楚玉垂着眼睫望向甜點,雖然對它們沒多大興趣,可也沒有離開餐桌。
她觀察着寧簌的一舉一動,在她放下叉子的時候,抽了紙巾遞給她。
寧簌眉頭微蹙。
前妻姐殷勤周到的“服務”讓她心中莫名發慌。
就算不是什麽壞事,可也不見得是好事。
“你——”寧簌試探性地開口,可摸不着頭腦,才張嘴就又啞火。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殷楚玉淡淡地詢問。
“昨晚?”寧簌回憶了一會兒,沒想出所以然來,她納悶道,“最近有什麽新聞嗎?”
殷楚玉垂着眼睫,心想着果然如此。
她沒再說話,等着寧簌将桌面上的垃圾收拾了,才緩緩說:“你昨晚在沙發上睡着了。”
“啊?”寧簌一愣,她有嗎?這就是殷楚玉要說的事情嗎?難道沙發上不能睡人?以前殷楚玉沒有這個怪癖啊?還是她打呼了?說夢話了?“我下次會注意的。”寧簌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避開殷楚玉的視線,瞪了沙發一眼。
“那這次呢?”殷楚玉不放過寧簌。
寧簌眼睛睜得更圓了。
難道她睡沙發上一會兒,還要彌補嗎?可要怎麽做才能算彌補呢?
“那……”寧簌對上殷楚玉那雙漆黑幽沉的眼,雙唇翕動着,“我給沙發磕一個?”
大膽沙發,誰允許它變成床了!這是僭越。
殷楚玉:“?”
她懶得去理解寧簌奇怪的話,拿出手機找到錄音,輕松一點。
“你需要我跟你一起睡麽”循環播放,在客廳裏回蕩不已。
寧簌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神色,心中浮現的不好預感成了真。
這是她說的話嗎?假的吧?Ai合成的吧?前妻姐還會開這樣的玩笑嗎?
哈哈,原來那不是夢啊!她真的有勇氣問殷楚玉呢,她現在很有出息了。寧簌幹巴巴地笑了一聲後,面上的笑意瞬間抽空,她僵着一張臉,像是一個中樞系統短暫下線的故障機器人。
殷楚玉偏着頭,沒有放過想從人世間逃離的寧簌,她追問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寧簌心虛腿軟。
難怪殷楚玉要她先吃飽。
不吃就沒力氣解釋了。
“就是、就是——”寧簌的眼神左右閃躲,她沒敢看殷楚玉的神色,憋到面通紅,才可憐巴巴地擠出幾句話來,“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大好,還經常熬夜,是不是夢裏那東西……它、它又在作祟了?”
殷楚玉蹙眉,納悶道:“……我有精神不濟嗎?”
寧簌仔細打量殷楚玉。
前妻姐,神清氣閑。
而她,雖然不至于蓬頭垢面,但距豐神異彩也相去甚遠。
活脫脫一條被磋磨的社畜。
誰有病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好吧,她想得可能真的有億點點多了,可前妻姐就沒有問題嗎?她好端端地幹嘛熬夜呢?寧簌給自己洗腦,又暗搓搓地在心中倒打一耙。
寧簌擡起手扇了扇風,五月的夜怎麽也這麽憋悶:“我可以解釋的。”
看她的眼神,純潔、誠懇又真摯,哪有什麽不懷好意的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