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第27章 027
到家時候, 寧簌被殷楚玉喊醒。
寧簌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中依約映入一道模糊的輪廓,可沒沒多久, 那沉重的眼皮子便搭了下來,全身大半力量都壓在殷楚玉身上。
殷楚玉半抱半拖的将寧簌帶回家時, 出了一身細密的汗。
不像是醉得昏沉, 那就是單純睡得死?
“寧簌?”殷楚玉半跪在沙發上,晃了晃寧簌的肩膀,抿着唇喊她。
“嗯——”寧簌拖長語調應了一聲, 含糊地嘟囔道, “別鬧我, 困。”在說完這句話後,她察覺到那晃動自己的力量并沒有消失,索性伸出手胡亂地抓, 将猝不及防地殷楚玉按入了懷中。
殷楚玉眸光幽沉,她的面上薄紅更甚。她不喜歡這樣別扭的姿勢,從寧簌的鉗制中掙紮出來後,她吸了一口氣,伸手捏住了寧簌的鼻子。兩只貓在主人歸來後活躍了起來, 跳到沙發上好奇地看着寧簌和殷楚玉。大小姐沒動彈, 只是端坐着甩尾巴,而道德經呢, 仿佛領會到了殷楚玉的無奈,照着寧簌來了個“泰山壓頂”。
“嗯?”寧簌終于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睡眼惺忪地看着殷楚玉, 啞着嗓子道,“怎麽了?”
“去——”到了嘴邊的“睡覺”兩個字一轉, 改成了“洗澡”。在戶外玩了一天,哪能不出汗?殷楚玉受不了這樣的“随便”。
寧簌“哦”了一聲,朝着殷楚玉張開手,軟聲道:“楚玉,讓我抱一抱。”
殷楚玉一怔。
在重逢後,寧簌沒再用這種親昵的語氣喊她。
她睜開了眼睛,可意識還沒有徹底清醒,仿佛停留在她們還在一起的某年某日。
殷楚玉還在愣神,寧簌又嘆了一口氣,更主動地抱住了渾身僵硬的殷楚玉,嘴唇從她的頸邊輕輕擦過,勾起一片顫栗。
短暫的擁抱在一聲“喵”中結束,寧簌邁着搖晃的步伐走向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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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楚玉垂着眼睫,還沉浸在驟然間被牽動的時光裏。
幾分鐘後,回過神的她沒看到寧簌出來,以為她看到床就躺倒了,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推門進入寧簌的房間。
可房間裏沒有人。
殷楚玉:“……”依稀聽到了嘩嘩的水流聲,她推開次卧通向主卧的那扇自寧簌搬來後就緊閉的門,果不其然,看到衛生間的大亮的燈光。
殷楚玉撫了撫額頭,有些無奈。
旋即一個念頭浮現,寧簌她——拿衣服了嗎?
殷楚玉頓時坐立難安。
她快速地離開主卧掩上門,坐在沙發上出神。
時間已過十二點,疲倦與困意如浪潮般上浮,連思緒都慢上一拍,直到手機鈴聲将她的驚動。
可在她意識到自己舉動時,已經接通了。
“簌寶,怎麽樣,到家了嗎?給你發消息怎麽不回複?害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
“喂?你怎麽不說話了?不要吓我?”
陳散清亮的聲音撞入耳中。
殷楚玉想直接挂斷,但又怕她的舉措帶來寧簌朋友的憂慮。
遲疑片刻,殷楚玉在陳散急切的呼喚聲中開口:“她到家了。”
陳散被突如其來的一道女聲驚得手機幾乎脫手,這不是她簌寶的聲音!但是聽着有些耳熟。寧簌呢?怎麽是別的女人接電話?這都幾點鐘了?陳散警覺起來,抿唇問:“你是誰?!”是寧簌藏着掖着不讓人知道的女友?或者是個趁人之危的壞女人?!
“殷楚玉。”
對面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如驚雷在陳散耳邊炸裂。
“啊?”此刻的陳散目瞪口呆,微妙變化的神情可以制作出十張靈動的表情包。
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那一步的?寧簌!她為什麽什麽都沒有提?她又要去踩那個名為殷楚玉的深淵了嗎?枉她勞心勞力替寧簌介紹對象,哪想到寧簌一聲不吭,給前妻姐舊情複燃!
陳散氣得快要爆炸了。
她想化身十萬個為什麽,可惜殷楚玉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留下一句“有事明天再找她吧”就挂斷了電話。
“散姐,怎麽了?”霍桐走向陳散,輕聲問道。
她給寧簌發送了一堆照片,可寧簌沒有回複。
“沒事。”陳散搖了搖頭,一臉深沉。
“寧姐姐沒回複消息诶?”霍桐又說。
“可能螺旋升天了吧。”陳散說。
就算沒有,那也快了。看明天她怎麽将寧簌噴個狗血淋頭!
“嗯?”霍桐沒聽明白。
陳散唉聲嘆氣:“她平安回家了。”看了眼霍桐,又說,“朋友來接她的。”
得虧她沒有明确提撮合的事,沒跟誰保證什麽。可她看着對寧簌感興趣的霍桐還是有點小愧疚,她現在都要變成壞人了!
此刻,罪魁禍首一無所知。
在夢游似的洗完澡後,甚至都沒喊殷楚玉一聲,裹着浴巾進入更衣室中找到貼身衣物,然後十分自然地鑽入被窩中,陷入夢境中。
在沙發上坐了快一個小時的殷楚玉,沒聽到什麽動靜,最終懷着對寧簌在浴缸中睡着的擔憂,輕手輕腳地走入主卧。
浴室的燈還亮着,可床上拱起的一團,已經很明确地告知了她寧簌的蹤跡。
殷楚玉:“……”她抿着唇走到床邊,視線停留在寧簌平和的睡顏上。她彎下腰,指尖在寧簌的額頭輕輕碰了碰,又湊到她耳邊輕聲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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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簌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醒來的時候才六點。
她還想眯着眼睛在賴一陣,但陌生的天花板讓她一下子就警覺起來,霍然從床上坐起。
床上的另一側是空的,沒有人躺過的餘熱。
寧簌撫了撫額頭,只想起殷楚玉接她回家。
然後呢?她怎麽睡到主卧來的?怎麽爬上前妻姐的床的?低頭看了眼寬松的睡衣——很明顯,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她在這兒,前妻姐人呢?衛生間裏也沒有動靜啊?
寧簌的思緒就像是差生寫滿公式的數學草稿,雜亂中有無數個指向,無法将勁氣始到一處去。她蹑手蹑腳地從床上滑了下去,探頭探腦地打開房門。她才邁入客廳,兩只貓就喵喵地叫着,使勁地蹭着她的腿催促她。
朝着貓糧、水碗看了眼,寧簌十分确定殷楚玉沒在。
可是沒在家還是沒起床?殷楚玉的消失是因為她鸠占鵲巢了嗎?
寧簌咬了咬下唇,很麻利地伺候兩只小可愛,可紛飛的思緒始終圍繞着殷楚玉打轉,難以停止。
她再度化身一條游魂,心不在焉地洗漱。
拍在臉上的清水讓她的神思逐漸清醒起來,可在出去時候,看到突然間坐在沙發上、大變活人似的殷楚玉,那才上線的大腦又宣告罷工。
殷楚玉在看她。
可到底是在看她還是看她身上的衣服?
她穿着前妻姐的衣服在前妻姐跟前打晃,這算是什麽行為呢?
如果前妻姐在這時候說一句“你怎麽穿着我的衣服”時,她該如何應對?
寧簌的腦子變成了被小貓拍來拍去的彈簧片,搖出了重重的殘影。
尴尬而又絕望,怎麽腳下沒法出現一條裂縫将她吞沒?她昨天的願望許錯了,前妻姐要什麽自由?她才要自由——那從前妻姐跟前倏然隐身的自由。
可殷楚玉只是垂着眼睫,平和地說了聲:“早安。”
似乎不在意她亂套衣服的行為。
“早安。”寧簌幹巴巴地回複一句,又報告工作似的,說,“貓糧、貓砂都換了。”
殷楚玉嗯了一聲,又問:“今天不上班?”
寧簌:“……要。”她的憂郁中又加上了“周一周一,馬上歸西”的惆悵和怨氣。
她羨慕地看了眼在沙發上安坐如山的殷楚玉,也想要如風一般的自由,可她閑不住。
在滿懷沉重中,寧簌快速地閃回了房間。
床上的被子疊得齊整,不像她随意一鋪。
殷楚玉晚上睡在了這邊?寧簌一愣。
朝着門外看去,可看不到殷楚玉的身影。
這算什麽呢?我的身上有你的……被子味?
寧簌被腦子中騰升起的荒唐想法逗笑,她趕忙甩了甩腦袋,快速地換下睡衣,穿上一身的“上班味”。
之後寧簌照着習慣到床頭櫃上找手機,可手機沒瞧着,倒是看見了一只精雕細琢、栩栩如生的小貓玉雕。
就是……這是大小姐還是道德經?
是殷楚玉拿過來的?難道殷楚玉睡覺還需要小貓咪擺件鎮邪嗎?
寧簌沒忍住,伸出手将小貓擺件攏到手心盤了一會兒,心中暗暗琢磨着,也要去定制一只。小心翼翼地将小貓咪擺件放回木托上。再度從房間中走出去的寧簌很貼心,什麽都沒有提。殷楚玉自己會拿走的。
這種互相換床甚至連衣服都穿錯的事情,一開始還是尴尬,在經過她那再創作能力十分發達的腦子再加工,莫名其妙地變了味。
寧簌再走出來的時候,殷楚玉仍舊坐在沙發上。
兩只貓一左一右窩在她的懷抱中,暗搓搓地用尾巴打架。
寧簌瞪了兩眼小貓咪,清了清嗓子問:“你看見我手機了嗎?”
她倒是想要找,但殷楚玉在,她不好意思在沙發上撅着腚爬東爬西。
“在那邊充電。”殷楚玉指了指,等寧簌說完“謝謝”後,她又道,“陳散昨晚打電話來了。”
“是嗎?”寧簌很随意地答道,沒覺得是什麽不得了的。但等握住手機後,她驀地反應過來,身軀頓時一僵。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若無其事的殷楚玉,輕輕問,“你接了?”
殷楚玉點頭:“接了。”
寧簌:“……”她完蛋了,她即将為她的不坦誠付出慘痛的代價。
殷楚玉看着蔫頭耷腦的寧簌,心驀地一沉,她抿着唇道:“抱歉。”接着又解釋說:“你在洗澡,陳散又很擔心。”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寧簌眨了眨眼,忙道,“我就是——”
殷楚玉雙眸一瞬不移地凝着寧簌。
寧簌嘆氣:“就像是周一,你再怎麽不情願,它都是要到來的。”
砧板上的魚都會彈跳,人垂死掙紮一下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殷楚玉抱着雙臂,低笑一聲:“所以還是給你造成困擾了嗎?”
寧簌的心有些慌亂,她拂了拂劉海,問:“什麽困擾?”
殷楚玉看着她,像是在說“你還要問我嗎”。
寧簌:“……”這該死的雲山霧罩感,她讨厭謎語人,包括殷楚玉!“我沒聽明白。”寧簌壓着氣悶,放棄那讓人火氣蹭蹭增長的反問句式。
殷楚玉:“看起來你跟朋友提起我時會為難,可我們住在一起的事情,很難不讓人知道。這不會影響你之後的……生活嗎?”
這是她們兩個人的事情,但只要在社群裏,就不可能純粹是她們自己的事。
寧簌被殷楚玉的話一噎,她的确在逃避,不太想告知陳散。
可殷楚玉就沒有嗎?難道她的親朋好友知道她的存在嗎?
寧簌不高興地說:“你讓人知道了嗎?”
殷楚玉沉默一會兒,雲淡風輕道:“可以。如果你想的話。”
寧簌眼皮子跳動,現在見家長是不是有點早?而且以什麽名義呢?難道說“媽媽,這是我前女友,現在跟我同居嗎”?防線被殷楚玉一句話打穿,寧簌不輸陣,氣勢洶洶:“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