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第11章 011
在那糟心的電流逼迫下,寧簌的行動力一直很強。
可惜請假沒被主編批準,寧簌只能垮着一張死人臉去上班。
電流在身體裏流竄,時而緩慢時而激烈,像是接錯了無數個線頭。
不到半天,主編就将寧簌喊進辦公室批了她的請假條,語重心長道:“去做個全身體檢吧。身體重要,班可以不上的。”
關懷是真的,如果她真的得了什麽不治之症,被勸退也是真的。
寧簌捧着這張請假條,看着争取來的三天假期,依然是感動至極。
到家的時候第一天已經過半,寧簌點了外賣後,又去收拾因為手抖漏出來的貓糧。等到忙完後,她才癱在沙發上,找到某薯搜索靈驗的寺廟道觀。那最初許願的寺廟第一時間被寧簌排除,要不是怕被抓起來,她都想拎着錘子砸了那些盤坐神龛泥俑。
精挑細選半小時,寧簌找了個名為“玄元觀”的道觀,準備去問問大師。
神神叨叨的東西科學解決不了,那就靠玄學。
晚上睡覺的時候,依舊是那離譜的夢,夢裏的神仙催促着她跟殷楚玉同居。
寧簌沒再暴怒動手,而是冷冷一笑,拿着睥睨天下的眼神看那小不點。等明天,管你什麽孤魂野鬼,都給我死!
被電了一陣子的寧簌精神層面昂揚向上、神清氣爽,身體上呢,像是被女鬼吸幹了精氣,挂着兩黑眼圈,搖搖欲墜的身軀仿佛随便來陣風都能帶走。
“你要去玄元觀?真的嗎?确定不是要去醫院嗎?”出租車上,司機姐姐連連詢問,滿是關懷。那架勢,只要寧簌說個去醫院,就能立馬調轉車頭,直奔醫院。
寧簌有氣無力:“是的,我确定一定肯定,是去的玄元觀。”
司機姐姐又問:“那邊沒索道,你爬的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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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簌磨了磨牙:“能爬!”就算四肢着地扭曲成人類先祖,她也要上那個山弄死那個莫名其妙的野神。
司機姐姐愣住,在等待紅綠燈的功夫,悄悄地将外套穿上。
寧簌:“……”難道她像女鬼嗎?
玄元觀在山上。
說山其實誇張了,就兩百米高度的小丘陵。
彎曲的山道是人踩出來的,偶爾有一小截,鋪着長滿青苔的青石板。
上山下山的人不多,且大半是老人家,拄着登山杖、挎着帆布包的,就寧簌一個。
寧簌的動作很小心,現在的電擊感很微弱,那狗東西明顯是看情況通電的。可她怕,這小山丘上滑下去也夠吃一壺的。她口中念念有詞:“我要是因為發抖一腳踩空摔下去算誰的?扣你功德。”
在行人的注視下,寧簌覺得自己活像個大號顯眼包。
寧簌:“……”算了,這個草臺班子搭成的世界裏,癫一點也沒逝的。
一直到了山巅道觀外,寧簌那不知道那得來的毛病都沒發作。她一度以為自己好了,還沒跨過門檻就想收回腳。可轉念一想,夢裏缺德的神仙也許就是被道觀煌煌正氣給壓制了呢?
懷着一種十分微妙的心情,寧簌渾渾噩噩地走完了買香上香,買平安符、手串以及捐功德的流程,成功地當上了一位看去功德深厚、仙風道骨的坤道的座上賓。
寧簌不太清楚要用什麽态度對待道長,思來想去,将她當心理咨詢師了。她蹙着眉苦惱道:“我最近總是重複做一個夢……”這神異的事情跟專業人士說起來,就沒有那麽多心理壓力了。寧簌自然而然地将近段時間發生的詭異事情傾瀉而出。
坤道問:“去醫院體檢過了嗎?”
寧簌:“……”她沉重地點頭,“檢查了,沒問題。”
“那精神科呢?會不會是你過于想念前任出現幻覺了?你想跟她複合嗎?這個呢,我們道觀醫不了的。”
寧簌:“啊?”她哪裏想念前妻姐了?她完全不在乎好嗎!還沒等她出聲反駁,坤道就示意她伸出手來替她把脈,良久後,坤道說:“肝火太旺。”
“向前看,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沒……有。”寧簌擡頭,在坤道那雙洞若觀火的炯亮眼眸注視下,有種莫名的心虛,連語氣都微弱了下來。
人一恍惚,該死的幻覺再度出現,夢裏的小神仙桀桀怪笑:“下峰哪裏管得到上峰的事情?勸你不要不識擡舉。”
寧簌無言。
什麽神仙,一副惡毒反派的嘴臉。要是早來一年直接供在神龛上,可惜來得太晚。
來時意氣高昂,去時嗒然若喪。
難道前妻姐是她唯一的救贖?
“你要發展救贖文劇情也不是不行。”小神仙又開始叭叭叭。
“我們的生活沒有交錯,這強扭的瓜不——”
“甜”字還沒說出來,寧簌就被小神仙一句話打敗了。
“可你好像很饞她唉。”
寧簌惱羞成怒,登山杖很用力地戳在石縫裏,一聲清脆的啪,折成兩段。
一上一下大半天,除了一堆紀念品和一頓免費的齋飯外,一無所獲。
玄元觀沒有通公交,寧簌坐在樹蔭下的石墩上戳着手機打車。
可從城裏打車出來容易,從山旮旯頭回去尤其艱難。在苦等五分鐘無果後,寧簌甚至生出一種走路出去的沖動。
但她不是徒步高手,是走半小時就能走趴的亞健康社畜。
寧簌蹙眉,低頭看着列表。
不久前,陳散給她發了一條可憐兮兮的表情包,說在加班。
再往下扒拉,都是些半生不熟的,寧簌也不好意思讓她們來接。
寧簌正煩着呢,一道缺德的喇叭聲響起,驚得她手機啪嗒一聲落地,屏幕上多了道蛛網似的裂痕。
火冒三丈的寧簌迅速将自己的素質降到最低,可兩片嘴唇一動,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對上了前妻姐那過分美麗——哦不,是過分憔悴的臉。
“上車。”前妻姐冷酷地甩下兩個字就降車窗,好似避着陽光直曬的吸血鬼。
寧簌愣神片刻,什麽狗屎骨氣倔強都被她抛到腦後去了,有順風車可以搭搭,她才不想獨自一個人留在荒郊野外。
再說了,她跟前妻姐沒有雞飛狗跳後的相看兩厭,只有她一個人躲在被窩裏的山崩海嘯,那表面上維持一下平靜還是可以的。
畢竟是校友。
寧簌把屏幕碎裂的手機往包中一丢,拖着肌肉隐隐抽搐的雙腿,放棄了所有的矜持上了殷楚玉的車。
一左一右,中間是銀河。
“謝謝。”寧簌瞥了神色恹恹的殷楚玉一眼,又克制地收回視線。
雙手老實地壓在膝蓋上,開始尋思前妻姐出現在這山腳下的原因。
難不成是她們還心有靈犀?可以慶幸嗎?在分手一年多後,還能腦回路重疊,找到一絲絲的共鳴。
寧簌好奇,但沒敢問。
她的指尖在膝蓋上下敲動着,眼角的餘光悄悄地落在殷楚玉的身上,似乎想要驗證夢裏的荒唐是否也在她的身上上演。
殷楚玉低頭,拿出手機敲動。
寧簌看到一閃而過的音樂播放器,緊接着車載音樂便響了起來。
那曲熟悉的《白鶴飛》成功地打斷了寧簌的思路,并讓她的臉變成僵硬的菜色。
怪不得前妻姐沒有落發出家啊,這一年由崇佛改成崇道?可為什麽是全真音樂不是正一啊!
在回城的路上,寧簌木然地聽着,從《金光神咒》到亨德爾的《彌撒亞》,前妻姐的歌單貫通中西、雅俗共賞,比過去豐富許多。
被擠壓的腦袋讓寧簌沒什麽思考的空間,她不知道第幾次将視線投向殷楚玉,只是這回沒離開,她問:“你怎麽在那兒啊?”
“哪兒?”殷楚玉偏頭問寧簌。
視線從殷楚玉沒什麽血色的臉上一掠而過,寧簌挺了挺脊背,說:“玄元觀。”
殷楚玉不答,反問道:“你呢?”
寧簌一臉正氣說:“驅邪。”
殷楚玉沒答話。
片刻後,寧簌可憐的手機振動起來。
它還沒有徹底地罷工。
寧簌仔細一看,是殷楚玉分享給她的歌單。
腦子裏的那根弦在降魔曲中嗡一聲斷裂。
前妻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劣了!
殷楚玉仿佛沒有察覺寧簌的怨念,從容道:“好好聽,驅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