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未央
未央
昨晚的事情很突然,但嚴深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王府裏的人都懂規矩,且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舒瓦爾又是個武功高的,進出謹慎,沒留下任何痕跡。
“若不是此事要保密,我定要将府裏的侍衛都罰個遍。文昌和文壽也要送回莫家,讓他們再好好教一番才行。”嚴深鮮少說這樣重的話,于沉月摸着床站起身,親自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衣帶,從對方的身後繞了一圈,系在他的腰上。
“夫君別生氣,氣大傷身,舒瓦爾是伊萊斯的貼身近衛,自然不是我們府裏那些普通護院能比的,至于文昌和文壽,他們昨晚雖遲鈍了些,但已經發現了舒瓦爾的行蹤,要不是你把人都遣走,他們二人在我和他周旋的時候就沖進來了,他們确實護衛不當,但也不至于送回去,那樣就太傷他們的臉面了。”
“你啊。”嚴深握住他的手,将人扶到椅子上,再将床上的軟墊放在他的身後,“你也別為他人求情,自己就是個不省心的。”
“你還在生月兒的氣?我還以為你昨晚就氣消了呢。”于沉月不肯松手,一雙眼睛帶着歉意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生氣了,好不好,老公?”嚴深最受不了他這樣稱呼自己,沒辦法,他只能默默地嘆了口氣,然後俯下身咬了一口對方的薄唇,“你就這種時候叫的甜,偏偏我還最吃你這一套。”
于沉月心虛地抿着唇,用舌頭輕碰了兩下剛才被咬到的地方,不疼,麻酥酥的,對方總是這樣,看上去是自己占上風,實則他自己也臊的厲害,“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免得伊萊斯他們等急了。”今日清晨,天還沒全亮,伊萊斯全然不顧自己還在裝病,換了身北麟的衣裳就出門去找舒瓦爾,好在他知道帶上順心,還托她回府将中午見面的酒樓告知嚴深,這才讓他們兩個放下心來。
“我們的計劃應該不會有什麽變動,只是清環那邊……要派人和他說一聲,不知三人同行他會不會介意,不過我想舒瓦爾的武功那麽高,去往元昭路途遙遠,有個習武之人護着他們倒不是件壞事。”嚴深剛扶着于沉月坐上馬車,還未放下簾子,宮裏就派人過來傳話,說是皇上召見,要嚴深即刻進宮,“現在?”
“回王爺,皇上現在正在書房議事,讓您先去未央宮等他。”宮裏派來的小太監低着頭,嚴深為難地看了一眼于沉月,小聲地在對方的耳邊說道,“月兒,我實在不放心你一人前往,要不你先在府中等我回來?”
“好,我等你。”于沉月點了點頭,他知道昨晚自己理虧,現在也不是自己任性,而讓身邊之人擔心的時候,更何況嚴深是進宮,萬一被北麟帝看出他心神不寧,強逼之下問出些什麽,打亂了計劃就功虧一篑了,“阿深,未央宮是先皇後的宮殿,皇上長情,殿內一直未曾荒廢,今日不管談什麽,都要小心,不可逆了聖意,惹皇上不悅。”
嚴深明白他的擔憂,點着頭讓他放心,将人重新扶下馬車,吩咐再三讓金珠他們照顧好于沉月,這才跟着小太監朝宮裏的方向去了。
“什麽時辰了?”伊萊斯伸出一節藕臂,迷迷糊糊地搭在舒瓦爾的腿上,對方盤腿坐在伊萊斯的身邊,赤裸的上身帶着幾道新鮮的抓痕,正用手指玩着對方的長發,“這次殿下你下手夠狠,都出血了。”
“沒事,我帶了藥,等我起床後幫你……”聽到對方這麽說,舒瓦爾嘴角上揚,露出一絲淺笑,他是貼身侍衛,即使是平日裏普通的訓練,也免不得受傷,“對我們來說,受傷是習以為常的。”他的朋友們都是這樣說,并且這樣覺得的,只有眼前這個人,會在看到自己受傷的時候掉眼淚,一邊哭一邊罵然後還親自幫他上藥,以至于他現在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
被太子殿下發現的那一晚,他其實已經做好了将所有事情攬上身的準備,但德西索殿下仁慈,留了他的命,只是将自己趕出了皇都,但當他冒着危險趕回皇宮時,才知道伊萊斯已經去了北麟,他日夜兼程地趕來,幸好,上天待他不薄,他可以再次和伊萊斯在一起。
舒瓦爾隔着被子拍了一下伊萊斯的臀,将地上的衣裳撿起後放到他的身邊,“快起床,王爺和王妃估計快到了。”
“不起,疼死了。”床上的人一把将衣服甩到舒瓦爾的臉上,皺着眉在被子裏面翻了個身,“我懷着你的孩子已經很辛苦了,你還這麽沒輕沒重的。”
“什麽?”舒瓦爾第一次從對方的嘴裏聽到“孩子”這兩個字,手上穿衣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你剛才說什麽?”他愣在那兒出神,伊萊斯則一副無所謂地樣子,揉了揉睡眼後将被子裹得更緊了些,準備再睡個回籠覺,“我說我懷着你的孩子很辛苦……哦想起來了,你還不知道,沒辦法懷孕之後就是容易忘……等一下,舒瓦爾你幹什麽?你是狗嗎從被子下面鑽進來?別舔我肚子癢死了!混蛋你在傻笑什麽?誰跟孩子這樣交流的你胡說八道!”
未央宮自先皇後離世,就再未住過旁人,可殿內的布置依舊如新,像是每日都有專人細心整理打掃一般,院內的花開的茂盛,絲毫沒有已經入秋的感覺,嚴深心中不知為何對這裏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是因為原身嗎?他知道原身之前曾住在這裏一段日子,雖然很短暫,但他想或許是對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想到這些,嚴深随手拿起屋內的一個青花瓷瓶,撫摸着上面的花紋,心中泛起一陣苦澀,是啊,那麽年幼就被人陷害,因此被北麟帝送走,離開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妹妹和再也見不到的母親,任誰都會有心不甘吧。
“你還記得這個花瓶?”北麟帝低沉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嚴深連忙放下東西向他行禮,可對方卻徑直走向放着瓷瓶的臺子,将瓶子放在自己的手中,眼神變得柔和起來,連說話都帶上了笑,“在你母親這兒,我們不必那麽多禮數,起來說話。”
身邊的太監将午膳端了進來,北麟帝示意他坐下,二人就這樣,像一對尋常父子一般坐在桌前,“這些都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不知道這麽多年,你的口味有沒有改變,這個花瓶,是當年你母親最喜歡的,你呢,就常在院中或是跑去禦花園,折些新鮮的花朵送來,叫嚷着讓你母親幫你把花插進瓶中……”說着,北麟帝将瓶子推到嚴深的手邊,“可惜,你母親沒等到你回來,也沒看到你成親,如今你也要做父親了,王妃快生了吧?有沒有讓太醫把脈看一看是男孩還是女孩?”
“還有不到兩個月。”談起于沉月,嚴深的眼裏明顯多了些不一樣的情愫,他低頭笑了笑,接着看了一眼手邊的花瓶,“我們不在乎,都一樣喜歡,所以就沒問,孩子健康就好。”
“你說得對,健康就好。”北麟帝想起他和莫錦禾的第一個孩子,說到底是他的疏忽,南方水患,他為了災情決定親自出巡,未免災情過于嚴重,水患之後爆發疫病,還将宮中幾名資歷較深的太醫全部帶走,等他接到大皇子病重的消息,帶着太醫快馬加鞭趕回來的時候,只看到了錦禾傷心欲絕,痛哭流涕的臉。
可是,皇帝怎麽會錯?為了南方的百姓怎麽會錯?他沒辦法,錦禾也是,她是皇後,是天下女子和雙兒的表率,所以她很快振作了起來,等到他再一次趕去南方時,對方就恢複了以往的神色,繼續幫着他管理後宮。
“晟安,你說我們要是老了,會是什麽樣子?”莫錦禾坐在自己的梳妝臺前,撐着頭問站在身後的人,“我也不知,不過我的錦禾一定貌美如初。”北麟帝幫她摘下耳環,摟住對方的雙肩,“說不定,會更勝從前。”
“你取笑我。”莫錦禾站起身,甩開北麟帝的手,獨自坐到了床邊,“宮內三年一次大選,只怕到時候你早就将我抛擲腦後了。”
“我還以為你不在乎,原來是有人吃味。”北麟帝想去拉住對方的手,結果莫錦禾完全沒有給他面子,見他湊上來,便起身走到了窗邊,只留給對方一個背影,“你也不想想,你老了,可戶部送來的女子都是花兒一樣的年紀,比起吃味……我倒是為她們覺得可惜……”
“可是每一位皇帝都是這樣做的,父皇也是。”北麟帝再次走上前,将人摟進懷中,莫錦禾擡起頭,眼裏流露出一絲不忍,“前人都是如此,晟安,你就一定要和他們一樣?不能改一改嗎?”
“那……等今年的結束,我就不讓戶部再準備選秀之事了,可好?”莫錦禾這才重新露出笑容,她主動牽起對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這才是我的夫君。”
就是因為記得莫錦禾的話,他才會到現在宮中都未曾添過新人,上一次要不是為了這幾個孩子,他也不會想起重辦選秀,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孩子都不願意,沒辦法只能作罷。
看着對面的嚴深,北麟帝覺得自己的這個孩子越發的像錦禾,他也開始後悔,或許當年自己不應該那麽謹慎,應該将他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邊,看着這個孩子長大,“吃完飯,朕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