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見面
見面
呂侍郎曾聽自己的女兒說過,淮王并不似傳聞中那樣任性妄為,暴躁易怒,是個随和友善,謙遜有禮的人,但他未與淮王有過交集,始終覺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如今共事,嚴深畢竟是皇子,他本想着多加小心,只要對方行事不過,出點小纰漏,他都可以和手下的人共同應付,只要能順利讓外國使臣和皇上滿意便可。
出乎意料的是,嚴深和他初見時,他對衆人的态度就是那麽的平易近人,等到他們将所需的事宜進行整理和規劃的時候,對方又謙卑地向自己尋求建議,呂侍郎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女兒的話是對的,只可惜,第二天回禮部的時候,他就聽說淮王病倒了,需要休息幾日。
雖然生病耽擱了些,但今日嚴深去禮部的時候,呂侍郎已經将這幾日該做的事都悉數做好,變成文書呈了上來,“我病的這些日子,侍郎費心了。”嚴深接過對方的文書,心中暗自松了口氣,他多怕接下來的日子需要和以前在那個世界一樣,為了完成任務而加班加點地趕工,“本王會盡快看完,确保萬無一失後,便同呂侍郎一起處理接下來要做的事。”
香槐沒想到自己會收到于沉月見面的邀約,他來到約定的酒樓,被小二一路帶上二樓的雅間,推開門,只見對方已經坐在桌前,不知等了自己多久。
見人來了,于沉月笑着站起身來,準備上前迎接,卻不曾想立刻被香槐擺手拒絕,“嫂子你坐,不用起身的,況且你還懷着孩子。”
于沉月愣了一瞬,捂着嘴笑了起來,吩咐金珠去外面等着,香槐稍顯局促地坐在他的對面,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不知嫂子找我過來,所為何事?”
想起上一次見面時的場景,自己只顧着嚴深,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這樣的做法确實有些不妥,但沒辦法,他們的遭遇,任誰遇到了都會做出相同的反應,人之常情罷了,想到這裏,香槐告訴自己要放寬心,不能太過緊張。
相比之下,于沉月面色如常,他現在不能飲茶,便和酒樓裏的人要了杯熱水,他捧起冒着熱氣的杯子,笑着對香槐說道,“其實,阿深已經把你和他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什麽?”香槐有些詫異,将身子往于沉月的方向湊近了些,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問題,“什麽事情?他告訴嫂子你什麽了?”
“就是……你們來自別的世界這件事,還有你們在那個世界的過往,我都知道了,我也……相信了他的話。”于沉月說完,對面瞬間安靜了下來,于沉月低頭吹散了撲面而來的熱氣,喝了口杯子裏的水,香槐有些拿不住手裏的茶盞,背後冒出一陣冷汗,連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說道,“嫂子你……你知道了我們以前的事?你相信了?不覺得奇怪?那……那我……嫂子我以前是喜歡過嚴深,但我現在不喜歡了,真的,他應該也和你說過,他很早以前就拒絕了我……嫂子我們沒什麽……上次見面是個誤會,我太激動了才會……”
看着香槐手忙腳亂地樣子,于沉月驚訝之餘,忍不住又發出一聲輕笑,“是嘛,原來你喜歡過他?這件事我倒是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香槐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都怪自己多嘴,竟一口氣都說出來了。
于沉月見他臉色泛白,不禁寬慰道,“沒事,感情的事情是控制不住的,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怪你,你別擔心。”說到這裏,于沉月見他面色緩和了不少,便接着說起自己的事,“其實,是阿深的生辰快到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他慶祝,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因為我身子剛好,他不想我辛苦,所以生辰過得很簡陋,第二年,我們在外頭,也是吃了一頓飯就草草收場,今年,我想幫他慶祝的隆重些。”
于沉月說到這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不自覺地看向手裏的杯子,“我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們那邊是怎麽慶祝的,我想在府裏給他過一個那樣的生辰。”
“生辰……”香槐在來之前,曾經想過無數種見面時的場景和對方的理由,但都沒有想過會是如此,他突然有些明白,嚴深為什麽會喜歡這個人,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恐怕不知道,以前在孤兒院,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慶祝每一個孩子的生辰,每個月十五號,院長會将本月過生日的所有人集中在一起,買一個大一點的蛋糕,大家一起慶祝,沒有哪個孩子是特殊的,所以嚴深對自己的生辰一向不在意,香槐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自認為還算自然的笑,朝于沉月的方向坐近了些,“沒問題,嫂子,我和你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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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深帶着于沉月要的糕點趕到的時候,雅間裏的兩個人已經聊開了,還未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二人的笑聲,人都有好奇心,他縮回正要敲門的手,見四下無人,朝金珠和善榮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便将耳朵貼在了門上——
“真的嫂子,你相信我,對了,還有一次,哥他當時被同學……不,你們這裏應該叫同窗,灌醉了酒,又不敢讓院長知道,就想從我們孤兒院那個後牆翻進來,但我們那個院子的牆上是有刺的,結果哥那個長褲就被劃……”
“好小子,趁我不在說什麽呢!”嚴深想不到香槐會揭自己的老底,直接推門而入,朝着對方的肩上拍了一掌,“你說什麽不好,竟然和你嫂子這樣調侃我?嗓門還那麽大,我在外面都聽見了!跟我說實話,你說了多少?”
“不怪我,是嫂子想聽。”香槐摸着泛疼的肩,朝于沉月露出一個可憐的眼神,對方看了他一眼,立刻伸手拉住了嚴深,“阿深,是我想聽,想多了解一些你的事,你別怪他。”
“月兒,我沒怪他……”嚴深看向善榮手裏的兩盒糕點,将其中的一盒放在于沉月的面前,然後将另外一盒拿在手裏,朝香槐瞥了幾眼,最終還是交到了對方的手上,“你嫂子讓我買給你的。”
“謝謝嫂子。”香槐賠笑着接過食盒,此時他才注意到嚴深手上的指環,好像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帶上了這個,自己當時都沒在意,可現在……香槐瞬間明白了什麽,立刻轉過頭來,看向一旁用手捂着嘴,還在偷笑的于沉月,對方無名指上戴着相同的指環,閃爍着一樣的光芒。
原來是對戒。
香槐難免失落,他猜到是嚴深的主意,他沒想到,以前那個會拒絕他人感情的人,說着一輩子不會結婚,不想耽誤別人時間的人,現在居然會為自己的伴侶做這樣的儀式,即便在這個世界,指環并沒有被賦予任何浪漫的,相守一生的意義。
“香槐,糕點一會兒再吃,我們先用膳,你看看想吃什麽。”于沉月将一旁櫃子上的食譜交到了對方手中,嚴深見他還在出神,用手指點了點桌面,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放心,我們請客,随便你吃。”
望着食譜上密密麻麻的字,香槐随意掃了幾眼便開口說道,“那就來個水煮魚,辣子雞和麻婆豆腐吧。”說完,他放下食譜,發現身邊的兩個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沒有察覺出什麽問題,于是出聲詢問道,“怎麽了?”
“你唱戲,可以一下子吃這麽多辣的菜嗎?”嚴深知道香槐以前就喜辣,但今時不同往日,唱戲的人若不能保護好嗓子,還如何上臺演出,“小心弄壞的嗓子。”
“不會的。”香槐态度強硬,于沉月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麽,便按照他的要求将這些菜一一告知給了小二。
等滿滿一桌菜都上齊後,香槐有些震驚,他們居然會和身邊伺候的人一同用膳,嚴深這樣就算了,沒想到于沉月也是如此,大家圍坐一桌,作為王妃的他絲毫沒有覺得別扭,還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的,唯一讓香槐感到不舒服的,恐怕就是自己非要點的那些菜了,他其實很久沒吃過這麽多辣的東西,一下子有些适應不了,但礙于面子,還是硬着頭皮夾了很多到碗中,并将這些菜全都咽了下去,這樣的做法害苦了他,胃部充斥着難以言說的灼熱感,灌下幾杯茶水都不見好。
到了分開的時候,香槐強忍着不适,準備回到戲班後再請個大夫,不曾想于沉月悄悄把他拉到一邊,從懷裏拿出包東西塞到他的手裏,“給你,這是我讓金珠去叫小二的時候順便買的,你剛才吃了很多辣菜,看上去有些不舒服,這裏面是藥,一種是治嗓子的,藥粉混在糖塊裏,你不舒服的時候拿一塊放在嘴裏含着,甜甜的一點兒都不苦,含一會兒就不難受了,另一種專治胃痛,拿熱水沖服,一次一包,一般吃個兩三包就能痊愈。”
“謝……謝謝嫂子……”香槐沒想到對方考慮的這麽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于沉月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安心,還說以後有什麽難處都可以來找他們,讓他不要因為自己戲子的身份感到尴尬,“其實,無論做什麽,不過都是為了生存,沒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又在聊什麽?”嚴深湊到他們面前,好像生怕香槐再說出什麽引人發笑的往事,于沉月笑着和他打馬虎眼,催促着他趕緊上馬車,兩人就這樣在酒樓門口和香槐道了別,香槐望着馬車離去的背影,将懷裏的東西和手上的食盒握緊了幾分,最終,他釋懷地笑了一聲,朝着戲班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