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說他不愛我，我不信

第25章 今朝

今朝

桌上的面放了有一會兒了。

方予厭擱下手機，先把外賣拆開，把僅剩一點熱度的湯和面摻和到一起。

結成塊的面撲通落進清湯，他把一次性筷子拆開，慢慢攪拌了一會兒。

這面是什麽時候點的？

好像就是在趙弦跟周束楚打招呼的時候。

方予厭握着筷子攪着攪着，忽然笑了一下。

這是不是能說明，周束楚不是個見色忘友的。

今天的晚修周束楚前所未有的認真。

不僅是因為他要做兩份作業，還因為他得堤防十二班門外是不是有人在逮他。

第一節晚修結束時周束楚正好把兩份做完的數學和物理作業壘到一起，班外很快熱鬧起來，都是些出去透口氣或者上廁所的學生。

周束楚迅速撇了兩眼，沒見趙弦的影子，便趴了下去，讓左手邊巨高的書牆把自己擋住。

他又伸出長手戳了戳前面的應歸舟，待人轉過半個身子來，他才壓低了聲音說：“今晚你們先走，我去廁所躲躲。”

好說是連老雷都無所畏懼的人，竟有朝一日也淪落到躲廁所的境地。

應歸舟失笑，嘆了一聲：“不至于吧？就算她真表白了，你不喜歡拒絕就是了。”

周束楚深濃的眉頭擰到了一起，“我不知道怎麽說啊？我也沒經驗……而且我就不明白了，我也沒比你們仨帥多少，怎麽就不看上你們。特別是夏時秋，他不跟我撞型了嗎……”

“這可撞不上一塊兒。”應歸舟眉梢一挑，滿是樂子的語調戲谑道，“你比他高點兒，成績也比他好，可不招人喜歡？”

“算了算了。”周束楚一個激靈，撇着嘴往後縮了縮，“還是別喜歡了，太可怕了。”

夏時秋聽不下去了，無辜被捅兩刀，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他手裏轉着筆，後背靠上牆壁，側過身來不屑的俯視趴着的周束楚，“周哥，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有些人還說自己早戀無門，很是郁悶。我忘記是誰了，你有什麽頭緒嗎？”

周束楚無語凝噎，呲牙不爽了一會兒，還說沒說出個一二三來反駁夏時秋。

只得惡狠狠指了指他，放兩句狠話：“你等着的。”

“我等啥，”夏時秋轉回去，悠然道：“你今晚等着才是真的。”

周束楚徹底敗北，臉朝下埋到了桌面上。

第二節課周束楚全程趴着把文科作業抄了，寫兩行字看一眼表，寫兩個字又看一眼表。

精準的卡在了下課前十分鐘，周束楚溜出教室，從十二班隔壁，不經過九班的樓梯溜下了樓，去了樓下的男廁所躲着。

下課鈴響起，靜的蟬叫都嫌吵的學校一瞬間鋪滿了人聲。

應歸舟應該是在收拾書包，順道給他發了條消息。

-應歸舟：還等你嗎？

-領導吩咐：小吃街等，買點宵夜，你順帶問一下魚。

-應歸舟：啧。

這一個字給周束楚眉頭看跳了一下。

啧什麽啧，都一塊兒出去被偷拍的關系了，帶個宵夜還不情願，什麽态度！

周束楚也哼了一聲，貓在廁所裏又玩了十幾分鐘手機。

等外面散場回家的學生走了大半，教學樓又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他才大搖大擺的走出廁所。

他書包還沒拿，又搗騰回教室取。

教室裏頭還有些不肯走的在寫題，喬一帆和邝相宜都在。

但邝相宜在收拾東西，看樣子也快走了，撇見周束楚進班，驚訝的看了他兩眼：“你還在呢？應歸舟他們一下課就走了。”

“便秘。”周束楚輕飄飄道，從講臺繞過去第四組。

邝相宜面色一滞，無語道：“周哥，知道你不把大家當外人，但也不用什麽都坦誠相告吧？”

“這不是你問了嗎？”周束楚不以為意，毫不在乎自己在班裏剩下幾名女生心裏都形象。

剛開學就有趙弦在那準備窮追猛打了，班裏還是少整幺蛾子了。

趙弦不同班還能躲躲廁所，同班怎麽整，總不能住廁所裏。

眼看學校裏除了繼續熬鷹的高三，高一高二樓已經沒什麽人了，周束楚愉悅的三兩步跳下樓梯，往車棚裏走。

車棚裏也只剩了三兩輛車，周束楚一踹腳撐準備掉頭上車，身後就跟見鬼似的幽幽響起他的名字。

“周束楚。”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都踩在地面上的腳，第一次後悔自己速度慢了。

但凡他跨上去了，他直接飛出去當沒聽見完事兒，現在總不能做的這麽絕吧……

周束楚深吸一口氣，撓了撓耳朵，慢的跟開了0.5倍速似的回頭，“……真巧啊。”

趙弦站在車棚右邊，周束楚眼鏡沒帶，再加上這兒塊都沒有燈，回頭一看險些沒見到人站在哪兒。

周束楚心裏狠狠罵了老雷兩句，整天那麽多事兒就不能給車棚加個燈嗎！

每天晚修下課來能不能推到自己的車全憑對自己車的靈魂羁絆，沒少見人往別人車鎖上戳鑰匙戳八百年戳不進去，然後才發現隔壁車才是自己的……

他心裏正歪樓罵着，趙弦往前走了兩步，周束楚看清了人，心拔涼半截，腦子一瞬間清空了，罵不動了。

“下午你着急過綠燈興許沒聽見，反正也見着了，不重要。”趙弦笑了一下。

她書包上的挂件叮當響了一下，周束楚又聽見她說，“在微信上你也不怎麽回我，我覺得我不如直接說的好。我挺喜歡你的，以後能多接觸一下嗎，周六日能約你出去玩兒嗎？”

表了，但不算完全表。

周束楚一顆心放了一半沒完全放下去，一時間只能慶幸車棚沒燈，暗得看不清他的表情——有點扭曲。

他幹笑了兩聲，摸着脖子弱弱道：“周六日……我得在家帶妹妹，而且高中作業這麽多，我還要參加競賽呢，不好意思啊。”

周以溫，哥給你買好吃的。

老雷，競賽我一定好好搞。

周束楚默默發誓，心裏有了底氣，聲音都有力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再見！”

“诶！”

他說完就單腳踩着腳踏滑溜了出去，騎出去好幾米才把另一條腿跨上，一點沒敢慢下來回頭。

周束楚騎出去沒一會兒，老雷怒吼的聲音激蕩在操場。

“不要在校道騎車！等會撞着人了你就等死周束楚！”

校門外，買宵夜的學生都已經散夥了。連小攤販都走了幾個，剩下一些準備做高三生意的老板還留着。

夏時秋坐在小吃街最外面那個小攤的塑料椅子上啃章魚小丸子，最後一顆塞進嘴裏，他郁悶的把簽子丢進盒子裏，哀嘆一聲，“還得等多久，平時這會兒我都到家了吧！周束楚今天怎麽磨蹭成這樣！”

應歸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二十分出頭了，周束楚十五分出廁所，也早該出來了。

除非……他還是被圍堵了。

應歸舟看了一眼微信，沒有新的回信，連七點多給方予厭發的都沒回。

對面一中大門一開，一個身影騎着自行車腳踏踩的生風，飛速過了馬路，停在他們這一桌面前。

應歸舟看着周束楚一臉驚魂未定的急剎，跑一千米都不見他喘成這樣，眉梢微挑，算是有了答案。

“老板再來一份章魚小丸子……兩份吧！”周束楚捏着衣領抽了抽，給自己扇點風，點了宵夜，這才一臉驚恐看椅子上的兩人：“我服了兄弟，也別說打直球了，我這輩子都怕了這個類型的了……”

應歸舟轉了轉手裏的手機，在夏時秋和周束楚閑聊的空隙裏沉默低頭點開了微信。

吃完面之後，方予厭就回了房間。

競賽的書翻了翻，總是看不的兩行就走神。

也沒什麽明确的想法，就是眼睛對不上焦了，腦子也糊了起來。

設X大于等于Y大于等于Z大于等于六分之……

……

設什麽來着……

“……操。”方予厭猛的回神，無名火從心底燒起來，左手猛的把書一拍合上了。

他不是氣別人，是在氣自己。

他猛然起身往床上躺，被子一蓋，眼睛一睜一閉，就覺得自己挺沒勁的。

他明明什麽也沒想，為什麽就是看不下去？

沒了右手沒了筆就控制不了自己了嗎？

有什麽可想的，明明也沒什麽可想的。

反正他的最佳答案已經擺在面前了，照答這麽簡單，捏着筆不寫還想什麽呢。

方予厭沒傷的左手狠狠往被子一錘，同時桌上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他愣了愣，今晚竟然沒完全靜音。

方予厭掀開被子下床去掏手機，指紋解鎖，屏幕一亮，還停在應歸舟的聊天界面上。

最新消息也是他發的，在毫無回音的三連問後面，他自問自答。

-應歸舟：表了。

兩個字，方予厭心裏默念了一次，然後平靜的熄了屏幕。

原來無論在心裏默念過多少遍，不要問多餘的問題，不要管多餘的事情，不要想無關自己的可能……都是沒用的。

某一個瞬間，他好像明白。

即使心裏肯定了要做周束楚永遠的朋友，維持現狀，祝福他的所有選擇。

但該忍受懸而未決的苦楚的，該品嘗不甘的酸澀的時刻，還是一刻都不會少的。

今天是趙弦，即使不是趙弦，也會有千萬個趙弦，給他這種無頭蒼蠅悶在密閉空間裏振翅直至斷氣的感覺。

方予厭第一次覺得明天是一個可怕的詞語。

它似乎意味着，從此以後，他都不再像從前一樣無畏無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