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啪！
誰都沒看清那根麻繩是什麽時候被拆下來的。
那根本應該懸在銅鈴上的麻繩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半空中抖開，然後死死地勒住了程永的脖子上。
變故來得太突然，形式瞬間逆轉，幾乎是在察覺到不對勁的第一時間，程永就徹底被身後之人禁锢住。
是誰？
除了在場的玩家，不在場的人裏，柳辰辰不會和自己作對，那就只剩下……
脖子上的力道大得驚人，程永無暇繼續思考，求生的本能讓他死死扣住麻繩粗粝的表面，雙腳用力朝地面蹬，在泥地裏踩出一個又一個掙紮的腳印。
一切都是徒勞。
看着臉色已經漲成紫紅的程永，季平安和李虎、林真真三人下意識屏住呼吸，耳畔仿佛響起了時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也許只有幾秒，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
程永渾身發軟地倒在地上。
而在他的身後，體型嬌小的王娟露出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王娟！！！”
林真真用尖叫替季平安和李虎喊出了內心的震驚。
誰也沒想到一直以來都表現得逆來順受的王娟竟會在最後關頭出現，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最大的反派瞬間幹掉。
季平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木着臉的女人正一邊朝幾人走來，一邊動作粗暴地卸掉臉上的各種僞裝，然後衆人就眼睜睜地看到“王娟”口吐芬芳着扭動身體長成了身形魁梧的大漢。
在看清男人那張臉的瞬間，目瞪口呆的林真真再一次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尖叫。
“我□□□□操操操操操操！！！僵屍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着昏了過去。
同樣臉色煞白的李虎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看向神情迷惑的季平安。
“他就是最開始我們說的不聽勸告走出學校，結果被不明力量拖走的傻X。”
“傻X”用一種傲視群雄的氣概瞥了衆人一眼，一張口，濃重的東北口音撲面而來。
“幹哈呢？這癟犢子我沒下死勁，等着女鬼自己動手好完成咱的隐藏任務啊！”
說着，他揚起肌肉虬結的粗壯手臂，将那枚閃爍着紅光的戒指朝季平安丢了過去。
季平安恍恍惚惚、悵然若失、感慨萬千地接過戒指，将它在手心裏用力攥了攥，而就在不遠處，模樣瘦弱的女孩站在一邊，一直安靜地注視着這場鬧劇。
季平安已經認出她了。
她也叫季平安。
她是小時候那個懵懵懂懂被人當作白癡的自己。
宋芝死後，宋父鬧着要學校賠錢不肯收斂屍體，學校拒絕賠償，任由屍體在陽光下暴曬了整整三天，而受過警告的其他同學們，就像在那些年裏漠視季平安和宋芝的痛苦一樣，無視了那具殘破的屍體。
腐朽的臭氣從此一直盤旋在學校的操場上，一直到那所破敗的學校論為荒地。
宋芝死後的第四天，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而在暴雨停下後，人們驚訝地發現屍體消失了。
有人說是大雨将屍體沖出了學校，有人說是屍體成精自己躲了起來，
各種各樣的謠言醞釀成各種各樣的恐慌，衆說紛纭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一直當作白癡戲弄的女孩獨自離開了村莊，離開的時候，十指鮮血淋漓，神色陰郁如鬼。
當初是季平安将宋芝葬在了那棵樹下，如今也是她親手将她挖了出來。
前塵往事，積年心願，終于就要在此刻結束了嗎？
季平安不知道，她和十二歲親手埋葬摯友的小平安一樣懵懂不安，忐忑和釋然在心裏交疊，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泛着詭異紅光的戒指戴上一截長滿屍斑的小指。
剎那間，陰雲密布。
有風聲響起，無數離奇古怪的聲音從校園各個隐秘的角落鑽出，昏天黑地裏，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意開始肆意蔓延。
如果林真真現在醒來，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一定會吓得再次暈過去。
埋葬着屍體的泥土簌簌抖動，有東西要破土而出。
正常人在面對這樣詭異的一幕時多少都會有些害怕，李虎已經扛着林真真從坑裏爬了出去，高大的肌肉男也識趣地躲到了一邊。
小時候的季平安忽然從坑邊跳下，拉了拉季平安的衣袖。
“別怕。”
季平安沒走，她安然地站在坑裏，用另一只手将小時候的自己抱進懷裏，女孩将頭靠在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注視着泥土下那副逐漸暴露出的軀體。
屍體慢慢站了起來。
她還穿着那件季平安熟悉的校服，早已腐爛的身體上籠罩着一片不詳的紅光，一只手被季平安握住，另一只手則遮着臉，像個羞于見人的小姑娘。
不，與其說害羞，不如說害怕。
她不想用這樣的面容與故人重逢。
但手掌上傳來灼熱的溫度，季平安輕輕拽了拽她的手，不敢太用力，只是如幼年時撒嬌般，很輕很輕地碰了碰。
“宋芝，你還是我埋的呢，當時你都被水泡爛了，比現在還難看。”
她的聲音裏有故作鎮定。
“真的嗎？”
宋芝慢慢放下了手，朽爛的臉在紅光的修整下變得完好如初，甚至比季平安記憶中那個總是被父親和同學打得鼻青臉腫的她更好看。
她到底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真實的樣子。
不願讓她的記憶裏再添陰霾。
“假的，”季平安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拼命忍住眼裏的淚花，“我早就忘了你你當時的樣子，太恐怖了，我已經忘掉了。”
“呼，”宋芝動作誇張地松了口氣，就像以前一樣，她露出開朗的笑，“那真是太好了。”
時隔十年，誰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生死相隔的兩人還能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看着眼前這個長大後的季平安，宋芝心中感慨萬千，那個瘦弱可憐宛如一只小野貓的孩子長大了啊，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她擡手捂住她的眼睛。
“待會兒把眼睛閉上，不要看。”
不要再把那些不好的東西裝進記憶裏。
季平安順從地點了點頭，但在宋芝轉身離開的瞬間，她睜開了眼。
她親眼看着那個從前陽光明媚的少女如何扭曲成兇狠的厲鬼，如何用青黑的指甲惡狠狠地撕開男人的胸膛。
她平靜地看着她貪婪進食人肉的樣子。
看着那張被血色玷污的神色餍足的側臉。
藍色的校服被血浸透，濃稠的紅幾乎掩蓋了校服的本色，季平安默默地看着一切，一直到程永癱軟的屍身變成一堆腥臭的碎肉，在宋芝轉頭看過來的前一秒，重新閉上了眼。
“滴滴滴！”
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
“恭喜各位玩家成功達成本游戲的隐藏結局——厲鬼的複仇。但是！各位實在是太不聽話了，本系統不是提醒過各位不要深挖這個學校的秘密嗎？不聽話的游戲玩家是不能獲得獎勵的，噗噗噗噗，那麽本游戲就到此結束，祝各位玩家活着愉快！”
夾雜着惡意的聲音賤兮兮地從四面八方出現又在四面八方消失，玩家們神色各異，李虎和肌肉男不約而同地罵了句粗話：
“我操你大爺的狗逼系統！”
從肌肉男喋喋不休的怒罵聲裏，幾人終于了解到前因後果。
肌肉男的真名其實就叫王娟，他從小道消息那兒聽說這個游戲場的隐藏關卡有特別珍貴的獎勵，是那種玩家排行榜前十都會眼紅的程度，為了得到這個獎勵，他特地用巨額積分兌換了這個游戲的入場資格，頂替一個本該入場的新手玩家，在拿到她的新手道具後，再故意假死，想要隐藏身份，躲在暗地裏坐山觀虎鬥，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這招金蟬脫殼是王娟慣用的玩法兒，只是沒想到，本來他故弄玄虛搞出個多出的第十人，想借此挑撥玩家們互相猜忌，結果歪打正着，這坑爹游戲裏居然還有個卧底，卧底還毫不懷疑地将自己當成了第十人。
程永最開始發現人數不對時還懷疑過游戲是不是在針對他，居然給出這麽明顯的提示，只是後面見新玩家人數多，便以為是系統在給新玩家們降低難度。
只是他到死都沒明白向來喜歡玩弄人心的自己，竟然也成為了別人的棋子。
老玩家承認自己那方有卧底後，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王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漸漸将目光鎖在了季平安和程永身上，猜出兩人才是通關隐藏結局的關鍵。
後面他偷聽到二人對峙時的談話，發現兩人都是在現實世界與女鬼有密切關聯的人，他恍然大悟。
原來通關隐藏任務的條件有兩個，一個是由女鬼的摯友季平安用戒指喚醒女鬼，另一個則是讓女鬼殺死程永複仇。
難，真難。
換句話說，豈不是只要季平安死了，這隐藏游戲就再也無人能通關了嗎？
一米九多的大漢一臉愁苦地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