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您說呢
您說呢
別墅裏靜悄悄的漆黑一片,坐落在空曠寂靜的莊園中央。
姜沁走到大門的時候,還以為裏面沒有人。
她試探性地朝裏看了一眼,埃裏克森形同鬼魅般忽然從旁邊冒出來:“姜小姐夜安。”
姜沁吓了一跳,腳步不受控制地後退幾步,被緊随其後的林放扶穩後,疑惑問道:“管家先生,這裏晚上都……不開燈的嗎?”
埃裏克森鞠了一躬,禮儀周全得讓人完全挑不出錯來,他簡單解釋道:“是夫人吩咐的。”
“小若?怎麽可能?她在哪?”
潘遲若生平最讨厭黑,之前和姜沁睡一張床的時候,姜沁都必須給她留一盞夜燈。
在自己家的時候更是誇張無比,恨不得把家裏所有燈都點亮。
再聯系方才宴會廳裏發生的一切,姜沁心覺不對,提起裙擺就要往裏走。
埃裏克森擡手攔下,看上去極瘦的管家力氣卻出奇的大,牢牢地把姜沁格擋在門外。
林放走上前,擡手握住了埃裏克森的手腕,兩個男人沉默地對峙着,彼此手上的力道均不減半分,一時竟分不出高下。
眼見硬闖不成,姜沁後撤一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裙擺,語氣強硬:“不管她在哪裏,我們現在需要先去更換衣服,深夜把客人拒之門外,這就是你們頂級豪門顧家的待客之道嗎?”
埃裏克森聞言,放下了手,在姜沁看不到的地方,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腕骨,神情依舊滿是戒備,帶着兩人朝三樓的客房走去。
客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周圍忽然冒出了一茬一茬的人,每個人手上都端着金屬托盤,盛放着相應的洗漱用具魚貫而入,和去參加宴會之前一樣。
“你們走路都沒聲兒的嗎?”第不知多少次被吓到的姜沁拍了拍胸口,對顧家的別墅文化表示深深的不解。
Advertisement
“先生不喜歡吵鬧。”埃裏克森的解釋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赅。
裝。
死裝。
姜沁暗暗吐槽,擡着手任由衆人把自己收拾幹淨,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四周,深深覺得這樣的環境自己要是再住上幾天,絕對回不到正常的生活。
有一說一,顧衍川雖然strong,但是真的會享受啊。
伺候着姜沁換好了輕薄柔軟的真絲睡衣,所有人又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腦袋陷在柔軟的枕頭裏,姜沁昏昏欲睡,心裏卻還是記挂着潘遲若的情況。
琢磨着埃裏克森應該已經去休息,她踩着輕柔如雲朵般的拖鞋,輕手輕腳地挪到門邊,微微掀開一條縫隙——
然後對上了埃裏克森面無表情的臉。
姜沁:“……嗨。”
該死,為什麽覺得這場景莫名的熟悉。
“姜女士還有什麽需要嗎?”埃裏克森語氣涼涼,像是來催命的閻王。
“……我想喝水。”姜沁急中生智,臨時憋了個理由,期待着埃裏克森會下樓去給她倒水。
埃裏克森卻早有準備似的,朝着黑暗的角落打了個手勢,便有人端着托盤過來,上面盛着40℃純天然山泉水沖泡的非洲進口蜂蜜。
姜沁:“……”
迫于無奈,姜沁端起水仰頭一口喝幹淨,翻了個白眼之後“哐當”一聲合上了門。
埃裏克森的“晚安”像是幽靈一樣順着門縫鑽了進來,激得姜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走正門看起來是行不通了,那要不……
姜沁的視線轉到了碩大的、複古建築風格的雕花飄窗前。
看了一眼緊閉的金屬雕花大門,姜沁蹑手蹑腳地朝窗戶走去。
唰啦一聲,窗簾被拉開,姜沁推開了半扇窗戶,帶着寒意的夜風才灌了進來,金色的窗框上忽然出現了一只手!
姜沁:!!!
骨節分明的大手撐着窗棱,根根分明的青筋鼓起,林放長腿一邁,跨到了窗臺的下沿,灰色的絲質的衣擺被夜風揚起、翻飛,流動的弧度很好地與夜色融合在一起,像是立在窗邊的精靈,朝着屋內的姜沁伸出了手。
“不是想過去嗎?來。”
姜沁:……
這都能想一塊兒去。
倒也省得她為難自己一個人該怎麽爬窗了。
姜沁伸出手,輕輕地搭在了林放的手心。
腳上一蹬,林放腕上使勁給她借力,姜沁便如翩跹的白蝶一般,穩穩地落在了窗棱邊緣。
身後便是林放熟悉的體溫。在帶着寒意的夜色中,越發的讓姜沁的周身熱意蒸騰。
“抱緊了。”
見姜沁站穩,林放牢牢将她鎖在懷裏,一個縱身,帶着姜沁直接從客房的窗臺,落到了主卧的窗臺處。
落地的瞬間,漆皮靴在磚牆上發出了咯噔的輕微脆響。
似乎是聽到了窗口處的動靜,房屋內原本在談話的聲音一頓,姜沁吓得連忙屏住了呼吸,腦袋不自覺地往林放的懷裏鑽。
兩人之間僅僅隔着薄薄的兩層絲織品,姜沁柔軟的身體陷進林放懷裏的時候,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如雕塑一般僵在半空。
過了一會兒,房間內才重新恢複了走動和說話的聲音。
林放一手撐着窗框,小幅度地挪動着,給姜沁空出了足夠站立的空間。
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窗棱,姜沁完全不敢低頭往下看,身體下意識地朝林放的方向湊。
腳下漆黑一片如深淵萬丈,只有身邊這個人能給她安全感。
屋內忽然傳來一連串瓷器碎裂的聲音,姜沁的注意力瞬間被吸走,她伸手将窗簾輕微地撥開一絲縫隙,觀察着屋內的情況。
為了保證隐私,窗戶和休息的地方中間有屏風擋着,客房裏有,主卧也不例外。實際上姜沁只能看到依稀的輪廓影影綽綽,但從說話的聲音和語氣來看,還是能明顯認出是顧衍川和潘遲若兩人。
潘遲若小心翼翼地開口:“阿川……”
顧衍川“哐啷——”一聲,把櫃子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剛端上來的晚安牛奶瞬間傾灑在地,玻璃碎片四散炸開。
潘遲若被吓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滿臉陰沉的顧衍川。
煩躁地擡手松了松自己的領帶,見到潘遲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顧衍川眉頭微揚,語氣說不出地惡劣:“撿啊,愣着幹什麽?!”
小心地觑着顧衍川的神色,潘遲若咬着唇,蹲下身,緩緩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顧衍川冷冷地看着潘遲若手上瞬間被碎玻璃劃拉出的口子,欺身上前,不顧她的反抗,一把掐住潘遲若的脖子,惡狠狠道:“收起你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你已經嫁給我了,還想着能和你前男友雙宿雙飛呢?啊?!”
潘遲若奮力地掙紮,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卻發現自己就像是憑空脫力一般,根本使不上半點力氣,手指無措地抓着顧衍川的衣角,指尖的鮮血暈開一大片,嘴裏卻只能無意義地“嗬嗬”着,艱難解釋:“我……沒……有,請……你相信……我。”
顧衍川的手腕忽地卸了力,在潘遲若抱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又狼狽地呼吸之時,他環顧一周,舉起桌上滾燙的牛奶壺,順着潘遲若的頭頂往下倒。
牛奶淅淅瀝瀝順頰流下,黏膩的液體滴答滴答聲中,夾雜着顧衍川憤怒的聲音,“他來了又怎麽樣,他以前對你好不就是因為你長得像惜婷嗎?潘遲若你聽好了,沒有惜婷,你什麽也不是。”
頂着一頭滾燙又黏糊的牛奶,潘遲若縮在角落裏,雙手抱膝,惶惑又驚恐地連連點頭,眼神四處亂飄,像一只無助的小貓,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胸脯瘋狂起伏,顧衍川顯然是氣得狠了,等她慢慢平靜下來,視線重新落到潘遲若身上時,才發現她手上口子不淺,滲出了一大攤血,此刻正沉默地蜷縮在角落,雙目無神地看向地面。
後知後覺地撥通家庭醫生的電話,顧衍川語氣惡劣地對着電話瘋狂怒吼,聲稱要是三分鐘內不趕到別墅治療潘遲若,他就把所有人統統開除。
家庭醫生:……真晦氣。
-
聽到了全程的姜沁心頭火起,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手心下意識地攥緊窗棱,細長的金屬杆發出了咯吱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異常突兀。
聽力無比敏感的顧衍川眼神如刀,迅速掃向窗邊:“誰?!”
姜沁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家庭醫生剛好敲門征求意見,顧衍川壓下心中的疑窦,前去開門,順便低聲吩咐埃裏克森檢查一番客房的情況。
看來被發現了,林放二話不說,撈起姜沁原路返回,把她送回了客房。
“快快快,快走,他發現不對勁了。”姜沁在窗口着急道。
林放卻沒有着急,長腿一邁直接跨進屋內,甚至還無比閑适地合上了窗子。
窗子被扣上的一瞬間,主卧的飄窗處探出了一個身影。顧衍川謹慎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又滿腹疑慮地把頭縮了回去。
莫名其妙被林放塞進被窩裏的姜沁:?
“你再不回去他們會發現的。”姜沁替他幹着急,卻又無可奈何。
“回去也來不及了。”
“咚咚咚”,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敲響了。
“姜女士,別墅有異常,我們需要來檢查一下您的房間。”埃裏克森沉悶的聲音從門縫裏鑽進來。
姜沁看看門,又看看林放,緊張得攥緊了被子,睫毛不自覺地輕輕顫動。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門口朗聲道:“等會兒!”
埃裏克森卻完全不給她拖延的機會,再次敲門,平緩的聲音中已經有了威脅的意味:“姜女士,為了排除您的嫌疑,您最好現在開門,否則我們會選擇硬闖。”
一直杵在床邊的林放眉頭微擰,聽到埃裏克森的威脅後,終于活動了一下。
緊接着姜沁瞪大了眼——
“姜女士,您這般不配合,我……你你你你——”埃裏克森脫口而出的指責直接卡在了喉嚨裏,他驚訝地指着剛從姜沁身上爬起來,一臉不滿的林放,向來巧舌如簧的他直接變得結巴。
林放緩緩坐直身子,擡起手,将額前的碎發往後一捋,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冷冽的眉眼,身上的襯衫只挂着最後兩粒扣子,漂亮的肌肉曲線和精悍的腹肌在絲質布料底下若隐若現。
“我,不是,林先生,請解釋一下,您為什麽會在這裏?”終于找回了自己語言系統的埃裏克森勉強站穩腳跟,聲色俱厲地質問道。
似乎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林放斜挑着眉,一邊扣上扣子,一邊直起身,腳下踩着還沒來得及脫下的漆皮長靴,朝着埃裏克森逼近,長靴和地面接觸,發出“咯噔”、“咯噔”的有節奏的輕響,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人的心口上一般。
湊到埃裏克森跟前,聲音不大,但也不算小,帶着興致被打斷後的沙啞和隐隐的不耐煩:“您說呢?管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