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書寫命運2
第13章 書寫命運2
事情進一步加速之後,善子就不再有功夫應對聊天窗口的情況了。
代表砂糖醬的藍色氣泡一開始倒像是圍觀菜鳥通關的玩家一樣,不停地上跳刷新着新的播報內容——當然還有吐槽。
……說實話,就像是把手柄讓出來,自己玩不了卻要在旁邊一直指揮該怎麽玩
,或是指責別人玩得不夠好的小學男生。
善子眼睛都要被吵死了。
高中男生是這麽活潑的生物嗎?
[砂糖醬:竹蜻蜓從那邊過來了。]這說的是給敵人頭頭發票小哥當馬前卒,腦袋上頂着個迷你螺旋槳的家夥。
[喂、那種程度的招式怎麽可能躲不開啊你!]
[都說了,這個時候再瞄準一點不就直接把他淘汰了嗎?]
倒是拜金女郎替善子解釋了一句:[是因為要用漂亮毒物小姐也能做到的水平完成閃避和攻擊吧。]
[漂亮毒物:抱歉,我的體能太差勁了、我明天睡醒就開始舉鐵……]某種程度上,隐隐成為了直播間的食物鏈底層的灰白色氣泡字裏行間都是‘抱歉,礙到你的眼了,阿宅這就離開’的萎靡氣息,可能這也是她美女生涯裏難得的滑鐵盧吧。
善子以二號的肩膀為肘托,試圖瞄準追擊來的敵人:“都是砂糖醬的錯啦,不要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男高本來就都是笨蛋。”
但砂糖醬太能刷屏了:[喂!怎麽想我都比99.9%的人要聰明吧!]
[拜金女郎:那0.1%是?]
[砂糖醬:公差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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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糖醬:喂——發票來咯~,這家夥的應該是受肉術師吧,把收據購買的內容具現化?喂、該不會是幾百年前沒有發票所以混不下去……]
“砂糖醬,對方又聽不到你的挑釁,不如說受害的只有我們而已噢。”女主播在閃躲之餘只是擊中了一個跟過來的小喽啰的膝蓋,“拜金女郎,不要再給他表現的機會——砂糖醬200%只是喜歡在旁邊賣弄而已,他還沒有笨蛋到想不清楚我需要模仿漂亮毒物體能那種事情吧,多半只是喜歡咋呼而已。”
[漂亮毒物: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呃、批評呢?]
[砂糖醬:我絕對要把檸檬撻你這家夥找到然後報複回去!約好了的吧,就算你哭着道歉我也不會收手的。]
[拜金女郎:看來砂糖醬已經得出了答案呢。]
某種程度上是被三個姐姐圍在中間的男高根本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他那種面上帶着煩躁、又不能動粗、但更不滿于被壓制的表情幾乎快要從字裏行間冒出來了。
[砂糖醬:啧。]
倒是無表情的女主播眼裏難免表露出了細微的笑意:“很甜噢,砂糖醬。”因為對方是好人,所以就算暴跳如雷也沒法說什麽過分的話那部分。
看來是個教養很好的後輩呢。
而那個教養很好的男高只是轉移了話題:[煩死了……要把敵人淘汰掉還是甩開快選一個吧,又不是AVG好感度選項,需要猶豫那麽久嗎?]
而碰巧,反向扛着善子的二號也冒出了同樣的問題:“要殺掉嗎?”他從過來協助開始就沒有采取過攻擊的态勢,只是抱着善子從屋頂跳到下一個屋頂,不停往邊上的結界位置靠近。
善子唔了一聲。
事實上這也是她的疑慮。
二號的話,可能半小時不到就能解決敵人吧。
*
先說後面敵人的情況吧。
很明顯後面追來的一主三從,四人還維持在試探性地攻擊的程度。他們似乎打算說什麽,但為了避免增加變數,善子放棄了聆聽。
而這邊善子和二號如同之前所說,正在往結界邊緣逃離。
善子不想下殺手——但這麽說并不主要是出于道德上的個人選擇。
“漂亮毒物的目的是離開争鬥,對吧。”善子思索了片刻,“那麽離開結界就可以了,而且,如果你本人做不到對人下殺手那種事情,我在夢境就算把敵人排除掉也是沒用的。”
因為她做不到。
[漂亮毒物:……嗯,雖然我也知道這麽說有些過分,如果可以的話、啊、我不是那種就是……不知道這種關頭不應該果斷的類型也不是同情心、]夢主結結巴巴地像是在組織言語。
而此刻,一個陌生的黑色氣泡突然冒了出來,ta似乎早就改好了自己的昵稱,只是一直沒有說話。
[與星同墜:因為對人下殺手是需要勇氣的,比起想不想這麽做,也有想了也做不到的人,嗯,這是很正常的。]與星同墜用詞和語調十足柔和。
而漂亮毒物似乎是馬上就響應了這位黑色氣泡的話:[是的,總之,非常抱歉,我感覺自己到時候很可能做不到,如果可以的話,檸檬撻能不能以不用殺人的方法跑掉就好呢……?]她明顯被安撫住了。
[砂糖醬:與星同墜……你是什麽文藝青年嗎?好惡。]而最活潑的男高倒沒指責漂亮毒物那種‘添麻煩’的選擇,只是徑自對上了新出現的氣泡。
善子某種程度倒是能理解砂糖醬的情緒。
他們四個主動聊天的人,雖然很細微,但不知不覺間确實已經産生了些許的聯系,而與星同墜的出現無疑是打破了這種‘和睦’的氛圍,像是個外來者攪亂了逐漸穩定下的氣氛,再加上還不說話的三個人。
很容易就會讓人先認知、預設出某種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惡意。
“現在重點不是這個,抱歉、與星同墜,雖然很想歡迎你但是現在有些忙。”善子先叫停了聊天室內的事态發展,“安心,我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掉敵人——畢竟還有得分系統吧。”
[與星同墜:我沒關系的,抱歉,因為之前有點不太清楚是什麽情況,稍稍觀望了一下。]
善子唔了一聲,沒對這人的說辭做出任何評價,她只是把注意力回歸到了眼前。
殺掉術師是五分,殺掉普通人是一分——她看了一眼飛在自己和二號旁邊锲而不舍的式神小金蟲。
善子為直播間解釋起自己的想法。
“殺掉就是得分,我現在沒有宣誓參加游戲——那麽,得分是否代表宣誓呢?”要不假思索地攻擊敵人是很簡單的,但她總感覺這也是為了讓更多玩家因為反抗而被動陷入死滅洄游游戲的人的陷阱,“反正如果我是游戲制造者的話,肯定會這麽做的。”
[拜金女郎:這麽說确實……]
[砂糖醬:這麽陰險地活着真虧你能受得了啊?]
“所以是‘活着’嘛,而且正義的卑鄙不算,如果可以我是絕對會選擇正義的群毆的那種類型。”善子沒感覺到過多的指責情緒,“我就把你的話當成誇獎了,砂糖醬。”
所以,比起不殺傷敵人,她更偏向于不到沒法回轉的時候都讓二號動手,除非是确認漂亮毒物沒法離開結界,必須參與戰鬥——善子都不想讓她得分。
這麽想着,善子已經拍了拍自己撐着的二號的肩膀,兩人幾乎不需要過多的交流:“在結界邊确認一下吧。”
先确認一遍能不能出結界,如果不行,再考慮戰鬥。
而且。
不得分也不是不動手的意思,而且,她也有想從這些人身上問的事情。
二號已經于高樓跑酷中反握住了刀刃綁着紅線的武器:“我還在想你能對這種狀況忍耐到什麽時候呢。”
“要錨定現實的話,起因、經過、結果都要明确才行,在路上戰鬥的話變數太多了。”善子理所當然地回答,“開闊地形?”
夢中的高大店員直接調整了方向——
善子則是觀察起了身後的敵人,作為漂亮毒物人生轉捩點的四個人。
恐怕也有夢境裏‘最恐懼的對象窮追不舍’,‘不管如何躲藏都會被發現的要素’吧,身後的敵人怎麽也甩不開,即便已經沒有了追擊的‘必要’,因為術式投入已經遠遠大于傷害漂亮毒物能得到的收益。
更不要說二號已經展示了他的速度和身體能力。
那些人好像也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
這估計也是夢境的要素,夢境的世界是圍繞着夢主運轉的。
還好善子并沒有嘗試自己用腿奔跑,不然恐怕也會有那種踩着水前進,用力不順的感覺。
她從二號的越肩視角看去,四人的面目估計是伴随着在命運中的漂亮毒物的威脅程度(或是她的主觀重視程度),如同古老宗教畫一樣,有着面目清晰和模糊的差別。
清晰度最高,估計也是給漂亮毒物心理壓力最大的是那個發票男——那個渾身貼滿了發票的男人明明蓄着T字胡,卻還留着像是阿富汗獵犬一樣的柔順長發,即便在現在這種
高速移動的時刻,他的頭發仍服帖地搭在肩膀一側。
而另外三個人多少都有點面目模糊,也不知道是因為漂亮毒物不夠重視他們的原因。
一個只有手爪建模稍微清晰些的馬尾辮。
一個雖然沒戴着眼鏡但是腦袋上頂着個迷你飛機螺旋槳,活像是個中年野O大雄的家夥。
最後一個頭發亂糟糟,長得就像是把瘋字寫在臉上黃毛短發,他的‘建模’倒是精細一些,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家夥是把自己的牙齒直接丢過來變成炸彈的神經病。
[砂糖醬:嗚哇……不痛嗎?這家夥腦子有毛病吧。]
“小孩子還是不要仔細想這種事情,會有心理陰影的。”善子打散了聊天窗內未成年人對于這件事的深想,“抱歉,我需要先集中一段時間。”
[拜金女郎:了解。]
[漂亮毒物:拜托您了。]
砂糖醬倒是抱怨頗多:[這個洞洞鞋到底行不行啊?]
[與星同墜:還是讓檸檬撻先集中一會吧,砂糖醬。]
[砂糖醬:我跟你很熟嗎?]
此刻領頭的發票男仍在試探性往這邊抛灑由票據具現化的商品——善子躲過一顆向她高速射出的鑽石,雖然聽不清對方說的話,但是這家夥話音尾巴上的愛心字符都要具現化了。
“我感打賭他身上的一大半發票內容都是護發素。”善子已經看到了二號選擇的落點,那是個被深色的結界一分為二的、供附近幼兒玩耍的居民區小公園,“……真惡趣味,你是故意想嘲笑敵人還是我的水準?”
而二號只是抱怨:“要确認就快,你在夢裏跑不動的吧,都過去那邊會沒有閃避空間。”他從樓頂往下跳的時候,就直接把頂着漂亮毒物殼子的女主播帶着直接往結界的方向一丢,自己在半空中就已經調整好了姿勢,反握着刀|具往敵人來的方向一揮。
*
理論上是做不到的。
但這個黑發男人僅僅是握着一把造型奇怪的小刀,就憑借蠻力和超過肉眼動态視力極限的速度把丢來這邊,半空中的爆炸給切開了。
沒有擔心二號的必要,善子想也不想地先在墜落中摸出了一把雨傘,握着撐開的傘直接從樓頂緩慢下落,一邊落一邊還計算着等實際派他出現的時候絕對要囑咐這家夥把人送到樓下才行。
然後她才像是在水中艱難跋涉一樣,踩着棉花往只剩二三十米的結界跑。
而二號的落地更快。
他以正常人完全無法達成的姿勢直接用腳背鈎住了道路标牌的橫杆,腰稍一用力就蕩着秋千,順着慣性站在了橫杆上。
二號舉起了被紅線綁着的匕|首,看向了追來的敵人。
黑發男人像是被放出籠的漂亮猛獸,走在最前面的竹蜻蜓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二號的動作就已經被他以紅線線繩直接勒住了脖子,像是只飛不起來的雞,踮着腳被捆在了路燈上。
然後然後才是晚一步趕到,直沖二號過來的馬尾利爪。
身着發票藝術創想紙裙子的長發男人和作為炸彈客的劣化版黃毛JOKER最後——等他們兩個終于趕到的時候,第二個來送菜的利爪已經被二號用匕|首圖釘固定在了牆上。
黃發炸彈客直接丢出了自己的指甲和牙齒,但爆炸每次都比二號的動作要慢上一大截,等炸彈客反應過來的将部位抛出再引爆的同時——穿着紅圍裙、洞洞鞋的男人早就不在那個位置。
僅靠反應根本跟不上二號的節奏。
要靠預判的話,紅圍裙店員不僅僅是速度,就連反應也跟敵人拉開了天塹一般的差距。
簡直和人類不像是一個物種,他以常識完全無法施力的方式反手抓住身後的消防梯,就穩住了自己被爆炸沖擊波影響的平衡,直接把自己重新甩出了周遭已經被炸開的矮層建築空洞。
一時間連同聊天框裏的氣泡們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了那個憑着爆炸慣性把自己甩上天空,敵人的術式使用從攻擊變成了阻止二號的靠近。
他的戰鬥比起‘應該這樣行動’,更像是選擇了自己最自如、最舒服的姿态玩|弄起了獵物。
正常人類做不到的發力角度,到最後一秒也能突然轉向的身體控制力。
像是脫掉項圈,可以肆意奔跑的烈犬。
難以想象的柔韌性、力量與爆發力——二號以正常人、乃至大部分術師都做不到的肉|體強度直接踩着不停下落的、諸如冰箱、汽車、鋼琴之類的大型發票具現物幾乎垂直向上地反向追趕起了敵人。
他臉上是不自覺的微笑——二號嘴咧着露出了犬齒,眼睛幾乎只盯着敵人。
他要追上去——
并且直到對方斷氣之前都絕對不要撒口。
而另外一邊,善子已經氣喘籲籲地觸摸到了最靠近邊上的結界,她的手摸了上去——能錨定成功嗎?漂亮毒物是能夠離開結界棄權的人嗎?
‘漂亮毒物’的手探上了結界,然後她維持着身體在內的模樣把腦袋也探了出去——為了避免浪費那一次棄權機會。
善子把腦袋抽了回來,低頭沉默了片刻。
“二號,留個骨頭軟點的家夥。”她的聲音轉眼之間已經到了離結界有一段距離的方向,善子确認着場內的戰況,慢慢靠近了二號作戰的這邊,“我有點事情要問。”
[漂亮毒物:怎麽了嗎?]
[是、我是不能出去的覺醒者?]
[還是——]好幾個灰白色的氣泡焦急地彈出,想要知道善子确認的結果。
頂着漂亮毒物殼子的女主播搖了搖頭:“漂亮毒物小姐是可以離開場地的普通人,剛才也确認過了,結界沒有阻止我離開,我想,只要離開結界,你的生命危機就算是解決了。”
[與星同墜:但是……?]
[漂亮毒物:是有什麽問題嗎?]
“不,到這裏的預言已經足以錨定一條讓漂亮毒物小姐安全逃生的路線了。”善子看着那邊的戰鬥,已經動用夢境裏的想象力——像是從地心傳來、巨大而又深沉,像是有什麽巨大到讓人難以想象的巨人靠近的隆隆地陷聲在結界外響起,它越來越響亮。
然後。
結界塌陷了——因為它所在的那塊地面已經掉進了虛空。
整個死滅洄游結界像是一塊孤單的漂浮陸塊,漂浮于黑色虛空,又或者是未建模/構成區域中。
結界外的地形被服務器主善子直接删除了。
而拜金女郎已經模糊察覺到了不對:[等等、檸檬撻——你這樣之後探索的預知就是完全沒有效力的,被污染、不對……你故意的。是因為結界外面有什麽,是吧?]
“現在直播間連接着七個人……我能請你們幫我确認一件事嗎。”善子問,“雖然我也不想強迫別人說話,你們的觀測模式是怎麽樣的呢?是在我身邊固定距離內的上帝可調整視角嗎?”
她曾經确認過。
大概率不是通過自己的眼睛注視。
[砂糖醬:你看到了什麽?]然後他才回答,[大概是你周圍三四十米的球形範圍吧,也能在周圍地上走,也可飄在空中,反正被拖着走就行,也會自動調整成第三人稱肩後或者是光角的後腦勺俯視視角?3D角色扮演那樣的。怎麽了?]
然後善子啊了一聲,想了起來:“差點忘了這裏還有個未成年了,拜金女郎和漂亮毒物,能拜托你們把砂糖醬的耳朵捂住嗎?是不适合寶寶聽的話題。”
[砂糖醬:喂!]
[漂亮毒物:我捂住了!]
[砂糖醬:你這家夥得救了就得意忘形啊?]
[拜金女郎:沒關系,漂亮毒物,我會按住他。]
[與星同墜:我也來幫忙。]
[砂糖醬:哈——!?]
剩下的三個在線觀衆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右下角出現了一個突然跳出的小紅心。
于是善子也放棄了逐一确認,只是這麽問了。
“所以,你們剛才應該沒有看到,或者是試圖記住結界外的情況吧?”她想起了自己探頭出去看到的畫面。
漂亮毒物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來的,但以她的‘腳本’能構成大體符合邏輯的遭遇與畫面的清醒夢來說。
那應該不是夢主的潛意識破壞欲的體現。
而是某種絕對不能被記住
或者是錨定的預知,是漂亮毒物在結界布下之前看到的情況——結界外面是被毀滅、犁為半平地、失去活人的蹤跡,到處倒着屍體的新宿,與幾公裏外都能看到的,幾乎變成一個大坑的澀谷。
原來死滅洄游并不是某個大事件發生的起因與經過。
而是某個大事件的‘結果’嗎?
[砂糖醬: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善子只是盯着還在‘獵捕’的二號:“會忘掉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