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氤氲綠野
氤氲綠野
（30）
鹿莞爾只說可能需要麻煩他一些事, 而陸濯清倒是問都沒問，便只記得答應下來了。
約定見面的時間是在晚上的操場，好像總是出現在這兒, 只不過這次不是看星星月亮, 更不是單純地吹吹晚風，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學校運動會在即, 鹿莞爾為了掙藝體分卷績點，不僅報名啦啦隊，還報名了長跑。待到運動會開場, 她便要以運動員的身份參賽。
所以湊個伴過來跑跑步。
這天晚上，天很高, 風很輕, 月圓又亮, 兩人站在操場邊上, 看着灰暗燈光下的操場。陸濯清偏頭看着身旁的她，單薄的身體仿佛能夠随時被風卷走。
所以他聽到她說自己報了1500米的長跑後，沒忍住有些驚訝道，“多少米？1500！”
鹿莞爾倒并不覺得這是一項多麽大的挑戰，只說，“就只剩這一項了。”
“能跑得下嗎？”陸濯清有些顧t慮。
說實話1500米并不短了, 對于普通女生來說, 800米就已經是能夠要人命的程度, 更何況高中時, 他好像并沒有見過她參加長跑類的校運會項目。
只是偶爾會看到她在操場上跑跑步去釋放一下自己的壓力。
鹿莞爾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跑得下，她自己也經常夜跑, 偶爾能夠連跑兩公裏不停，但是正式比賽就不一定狀态有這麽好。
只不過她也并沒有為此感到煩惱, 反而心态很好地開了個玩笑，“跑不下的話就走完全程呗，畢竟重在參與。”
“那倒是。”陸濯清溫潤的聲線低沉輕緩，似乎還帶了掩蓋不住的笑意。
但是他知道，雖然鹿莞爾話是這麽說，但是實際上她也是要準備好全力以赴的，如果她當真是這種“重在參與”的心态，也不會過來訓練夜跑。
就像初見她的時候，她站在後臺微微發抖的手，就曾經差點把他騙了過去。
只是他很開心，對于選擇這個陪她一起的“夜跑搭檔”，她竟然會選擇了他。
後來挺長的一段時間裏，即使沒有提前發信息約定好，他們只要沒課，都會不約而同在這裏碰面，而後陪着在操場跑步。
從藍調時刻的天空跑到逐漸變為玄青色，夏夜的風缱绻吹起薄汗浸透的衣衫，兩人一長一短的影子在塑膠跑道上輕輕搖晃。
一千五百米的距離，兩個人跑跑停停，時而還能說上幾句話解解乏，跑完拉伸後一人拿着一瓶寶礦力，坐在石凳上休息放空。
鹿莞爾誇贊他，“你這個夜跑搭子果然不錯，我跑步的配速都快了一些。”
此時的天已經很黑，操場看臺處的燈光年久失修，有些昏黃，卻襯得她露出來的側臉和脖頸細膩又瑩白。
陸濯清不敢盯她太久，匆匆瞥了一眼而後移開目光，偏過頭去輕咳了幾聲，似在默默掩蓋一些東西，“能幫上忙就好。”
此時天空的雲隐隐間有些許搖搖欲墜，風也漸漸吹得有些大，像是在醞釀着一場暴雨。
“回去吧，可能待會兒要下雨。”
陸濯清抓起一旁的手機放進兜裏，先起身，單手拿着寶礦力，另外一只手已經朝着鹿莞爾伸了過去，想要把她拉起。
鹿莞爾只猶豫了一秒，在雨滴滴落在她額角的同時，她把手伸了出去，而後輕輕搭上了他的手。
他輕微用力，把她拉了起來，而後松開，兩人準備離開原地。
只不過這場雨來得實在是太急，沒幾分鐘就已經呼呼地下了起來，兩人無法，只能找到附近的建築尋找遮蔽物躲雨。
天總是在一瞬間突變，沒幾分鐘天地之間便已經開始卷起了狂風驟雨，小小的屋檐之下此時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風越吹越大，陸濯清都覺得自己有些發冷，卻暫時已經顧不上自己濕了大半的褲腿。垂眸看她，注意到了她的發尾有些濕，浸得身上的薄外套都已經有些許濕潤。
當時的陸濯清想了很多，想着應該如何找人求助帶一把雨傘過來，或者是去哪裏找包紙巾給她擦一擦。
卻不曾想，自己的手臂冷不丁被她輕輕拉了一下。
此時的她不知何時已經脫下身上的薄外套，同他眨了眨眼，狡黠說道，“我們跑回去吧，正好今晚天涼我帶了薄外套，可以蓋着我們兩的頭頂回去。”
她脫下外套之後，裏邊的白上衣已經被雨打得有些濕潤，吊帶若隐若現，不禁如此，夜色下少女白皙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都一覽無餘，他沒辦法不去想入非非。
陸濯清喉嚨微滾，說不出話來，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而後側過頭去，表情和語氣都極其不自然，“沒事，等雨小一些我打電話讓別人送個傘。”
鹿莞爾卻沒發現他的一場，夜色熹微之下，他耳根的紅潤被掩蓋得很好，她說道，“其實小超市就在附近不遠，我們一起跑過去買傘，之後就各自回自己的宿舍。”
她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十分完美，卻被他直接否定，“不用，你把衣服穿上吧，我現在給同學發信息。”
他掏出手機來，全程垂着眸打字，沒敢擡頭看一眼。
鹿莞爾覺得自己的提議明明甚好，不解他為何不答應，見到雨逐漸小了不少，甚至有不少人頂着雨飛速跑回去。
只覺得這是最好的時機，于是沒想太多，卻也拉起陸濯清的手臂，“現在就可以跑啊！”
陸濯清沒防備，卻已經被她牽進了霧雨裏，她遞過來外套，“你比較高，你來。”
既然已經被扯進了雨中，只好陪着她繼續跑下去，目的地在百米之外的小超市。她的外套很小，蓋不了兩個人，陸濯清一邊跑着，一邊把衣服撐開擋在她的頭頂之上。
兩人在雨中奔跑像個傻子，風吹得有些急，心跳震動頻率也很急，四周又潮又濕，連呼吸都充滿水汽。
五分鐘後，兩人跑到超市門口，卻仍然已經成了半個落湯雞。比被淋更壞的事情就是，這家便利小超市今晚遇雨提前歇業，此時已經關上了。
看着黑漆漆的一片，鹿莞爾傻眼了，“完了，白淋了一場，我的外套也全濕透了。”
陸濯清則比她嚴重多了，上衣甚至還能夠往下緩緩淌着水，目光不經意往她身上滑過，能夠看到雨珠從她的耳後滑落，而後淌在白得晃眼的皮膚之上。
他迅速把目光移開，呼吸控制不住地有些急促起來，明明剛剛淋過一場大雨，可他現在整個人卻在隐隐發燙。
見他始終不言，鹿莞爾仍沒察覺他在想什麽，只是在思考着如何回去的最優解，最終還是沒想出來。
她在理性分析，“既然我們都已經淋濕了，直接分開跑回宿舍？就不要麻煩其它人了，這麽大的雨過來也是讓他們淋濕而已，反正我們回去也是要洗澡的，你說呢？”
她覺得自己說的一點的都沒毛病。
說完，她伸手來輕輕戳了一下他，竟發現他的手比剛才還要燙了不少，“你不會發燒了吧？”
陸濯清被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唇角微微抿起，十分艱難才吐出幾個字，“我沒事。”
“那分開行動！”鹿莞爾抖了抖手中濕透的外套，就要再次往雨裏沖，剛要跑，手卻直接被他扣住。
兩人依舊只是像當初一樣只是短暫地觸碰，不帶半分情欲，而後便迅速松開。可明明只是牽了個手，卻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陸濯清說，“再等等，很快就有傘了。我知道你剛才說的放法也不是不停，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少淋一會兒雨。”
昏暗的光一閃一閃，兩人的呼吸此時此刻如海浪翻飛。
雖然此時此刻說某些話很不合事宜，氣氛也不太對，畢竟現在他們都是太過狼狽的樣子。
可是此時此刻，鹿莞爾就想說出那句話。
她好像确定自己真的已經有點兒喜歡他。
手早就已經松開，掌心卻依舊是風吹不散的熱，她眨了下眼，視線平視過去正好落在他脖頸的喉結上。
他吞咽次數的加快暴露了他現在的緊張，雖然面上依舊是情緒不太外露的樣子，可是這次她卻已經看穿了他。
終于，鹿莞爾沒忍住開口問他，“陸濯清，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
話落，周身濕潤的空氣驟然變得稀薄，前一秒的暴風驟雨也像是被摁下暫停鍵一般忽然沒了聲息。
唯有心跳聲震耳欲聾。
陸濯清早已坦白過自己的心意，但是此時又被提起，自然還是控制不住呼吸凝窒了一瞬，而後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輕嗯地回應了一聲。
“嗯”字的尾音還沒說完，卻聽她輕聲又說了一句什麽，外面的風雨嘩啦啦，把她的聲音吹得有些散，沒聽得太清楚究竟說的什麽。
只依稀聽到兩個字“ 我也”。
陸濯清的下颚線突然之間繃得很緊，低眸看過去。
她完全沒躲。
兩人對視上。
屋檐之外是獵獵狂風，她又重新說了一遍，“我好像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