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氤氲綠野
氤氲綠野
（24）
鹿莞爾提着小蛋糕随着陸濯清走進他的個人工作間, 裏面其實并算不上多大，有個門隔開，放下桌子幾張凳子, 以及一些小零件之類的東西。
還有一個大大的工具箱, 裏面擺着各種小電容電阻……粗略看了一眼，都是她不怎麽看得懂的東西。
陸濯清拉開一張凳子給她坐, 是工作間裏面唯一一張軟皮凳，還帶有靠背的那種。她坐下了才知道，因為看到他坐的是一張很普通的木凳。
想起身, 但是又怕顯得矯情，于是作罷。
她把小蛋糕放在桌面上, 精致粉嫩的包裝和桌面上灰黑淡綠的工具有點兒格格不入, 好奇心驅使她打量了幾眼。
而後發現這是一面單面玻璃, 外面的動向她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而此時此刻, 外面工作臺上圍坐着一圈又一圈人，要麽仰着脖子往門的縫隙裏面瞧，要麽一邊往這邊暼一邊側頭竊竊私語。
都是一副吃瓜的樣子。
這難免不會讓鹿莞爾想到幾分鐘前，她踏進C區實驗室的時候，不少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或吃驚或呆若木雞, 甚至她都聽到角落裏傳來一句極其微弱的聲音, “女朋友？”
聲音有點兒微弱, 頗有幾分若隐若現的感覺, 讓她不禁質疑起究竟是不是自己幻聽？
她當時的反應就是，瞬間身體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是, 他們應該不會誤會什麽吧？
但是側頭暼了一眼身旁的陸濯清，卻見他作為當事人之一, 卻是面不改色、雲淡風輕的做派。
于是乎便硬着頭皮趕緊跟進了陸濯清的工作間。
沒想到進了工作間之後，外邊的動靜居然更加肆無忌憚了。
鹿莞爾覺得總有點兒不太自在。
陸濯清剛坐下，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淺笑問，“在看什麽？”
“他們是不是在看我們？”鹿莞爾指了指虛掩回的門，那條門縫往外看，能夠看到一雙又一雙好奇的眼睛在往裏邊望。
“你會很介意嗎？”說這話的時候，他似乎在時刻注意她身上的神情，生怕她會覺得被冒犯。
“這倒是沒有，”鹿莞爾沉吟片刻，斟酌用詞，“我就是覺得會不會外人直接進你們實驗室不太好？否則他們應該也不會看起來這麽驚訝？”
雖然她表示不介意，但是陸濯清起身，把門嚴絲合縫地關了回來，而後說，“實驗室可以帶人進來的，他們應該只是覺得你面生，所以覺得有點好奇。”
聽他這麽說，鹿莞爾心下了然，而後沒忍住一笑。
他注意到她笑了，“怎麽？”
“一想到你帶其他人來實驗室的時候，也會像我這樣被圍觀，他們應該也會覺得很莫名其妙？”她眉眼微彎，自動腦補了如下畫面：
陸濯清帶着個人走向實驗室，而後其他人頓時兩眼放光，就像奧特曼發射激光似的。
她想這個畫面絕對會很喜感。
“這倒不會，我只帶過謝齊嘉進實驗室，只不過整個C區的人大多數都認識他，所以沒什麽。”陸濯清注意到她放在桌面上的小蛋糕，起身把桌面上清好，而後說，“除了他就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不是，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語氣真随意啊。
甚至讓她覺得心跳加速都是覺得有點兒冒犯了。
“那實驗室可以吃蛋糕嗎？”
鹿莞爾沒忍住摸了摸耳垂，開始轉移話題。
“可以。”
“那你嘗一嘗？”鹿莞爾把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買的這款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她是一個不喜歡去欠其他人人情的人，既然他主動給她送了生日禮物，所以就算是為了還這個人情她也是要走一趟親手把這個小蛋糕給交到他的手裏的。
陸濯清當着她的面把小蛋糕給拆開，蛋糕上邊有軟乎乎的奶油和草莓果醬，看起來賣相特別好看。
只是剛拆開了包裝而已，還沒有吃過一口呢，他便笑着說，”喜歡啊。”
“你都還沒吃。”
“這個蛋糕長得就像很好吃的樣子。”小蛋糕裏面還放了三四個紙碟子和刀叉，他切了一小塊，先把這塊遞到了鹿莞爾面前。
“我不用，我昨天吃過了。”
陸濯清又切了一小塊放到自己面前，放下刀叉，說，“一起吃。”
“這個蛋糕本來就不大。”鹿莞爾想着是給他一個人吃的，所以買的只是兩寸的小蛋糕。
像她這樣的小女生，有時候嗜甜的時候，一個人吃完一個都沒有問題，更何況這本來就是送給陸濯清的回禮，她也不好意思和他分着吃。
而他卻說，“蛋糕不是和壽星一起分着吃才更有感覺。”
鹿莞爾想了想，好像也确實如此，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吧。”
兩人窩在不大不小的實驗室裏吃着蛋糕，軟噗噗的奶油吃起來就像是在吃雲朵，草莓果醬的甜度也适中。
很快兩人便吃完了手中的一小塊。
有時候甜食吃一點兒也就夠了，陸濯清把剩下的半個蛋糕給重新裝起來。
鹿莞爾的禮物已經送到，自然已經沒有什麽理由再繼續在實驗室裏繼續待下去。而且她承認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給陸濯清發的那段話，如此直白地問出他，“是不是喜歡我”之類的話題。
絕對是深夜腦子不太清醒。再加上那段時間激素分泌異常，腦子瓦特了才會給他發信息。
雖然她現在也的确有點兒在乎對應的答案，只不過再給幾百個膽子，她也是萬萬不敢再繼續這麽做了。
而且目前看來，陸濯清好像也沒有想要談起這件事情的苗頭？于是乎鹿莞爾準備起身離開。
她說，”那我先走了？”
“要去哪兒？”他整理蛋糕的外包裝的動作一頓，而後擡頭看她。
“禮物送到了，我就先回宿舍了。”
陸濯清把蛋糕輕放進桌子下邊的收納層，就像是在對待什麽很珍貴的東西，而後說，“再等我一會兒？你今晚急着休息嗎？”
“我還好。”
今晚沒課，而且現在連晚上八點都還沒有到，加上大學生往往是一種夜晚的時候異常亢奮的生物。
就連鹿莞爾都不例外。
所以根本就不怎麽急迫。
“那先等我一下吧。”陸濯清看了眼手機，現在顯示時間是晚上19：48分，“等到晚上八點鐘就好了。”
“有什麽說法？”
“沒課的時候，C區同學要待到晚上八點才能離開，我是組長，自然不能走太快。”
鹿莞爾瞪大了眼睛，“這是學院的規定？”
“實驗室是這樣的。”陸濯清說，“隔壁A區還強制到九點半。”
“天啊。”鹿莞爾張大了嘴巴，“這和高中有什麽區別！”
原諒她文學院沒有對應研究實驗室，所以并不知道，原來他們專業的學生居然這麽累？在她印象裏，大學生都是比較自由的群體，大一的時候強制晚自習就已經很離譜，沒想到還有這層規定。
陸濯清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只不過連他本人也沒有意識到，“所以高中時候老師說‘到了大學就輕松了’都是騙人的啊。”
鹿莞爾乖乖坐在一旁，一副正襟危坐，絕不打擾他現在工作的模樣，“那你現在先忙？我在旁邊坐着等你。”
“還好，也不差這點兒時間。十幾分鐘也幹不了什麽了。”陸濯清說，“壓着點就可以離開了。”
這又是另外一種形式主義，不過誰還沒有摸過魚呢？
鹿莞爾的注t意力放到了地上的小車上。
各種各樣的車子，差不多大，藍藍綠綠的，她進來的時候，注意到外邊工作臺上的學生，手裏或多或少手裏都會有這一臺小車拿在手裏。
“這是什麽？”她說實話有點兒好奇，指了指地面上那一堆小車。
“避障小車，那是學弟學妹的失敗品，有空我要給他們調試，找出錯誤的地方。”
“失敗品也很酷，看起來很難。”鹿莞爾突然有點兒好奇，“你當初怎麽會想到學這個專業？”
他語氣依舊松散平常，“剛好碰到南川大學的分數線，所以就來了。”
只不過，剛好碰到？誰不知道這個專業一直一來都是大熱門，也是南川大學的王牌專業之一呢？
其實如果選擇其他專業，或許能夠去更好的學校。
“那你呢？你怎麽會選擇南川？”問這個話的時候，陸濯清下意識盯着她的眼睛。
好似想起高三百日誓師那天，她在學校組織的願望樹上，系的紅絲帶上面，分明寫的是：“奮鬥白天，我要考上京華大學。”
他找了許久，才終于在那棵樹上找到她系的紅絲帶。
嘉立中學文科第一名，怎麽可能會考不上京華。
除非就是她根本就沒報名。
也還好當時他找人多問了一句，最終把京華從志願上删除掉，否則他絕對遇不到她了。
“我覺得離家近。”這倒是她內心深處最樸實的想法，分數不在多，夠用就行。
大學和家就在隔壁市，坐高鐵其實不過也就一個多小時就到家，還不用考慮水土不服飲食不習慣之類的因素。
确實比較适合她。
而且更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她每逢假期，都可以回家看望一下奶奶。
“不過其實，我當時的第一志願其實是京華，只不過我後來改成了南川大學。”鹿莞爾也想起了多年前，她坐在網吧前，一遍一遍地糾結到底報什麽學校。
京華一直都是她的夢想情校，而且她高考時候的分數線也足夠可以報那所學校，只不過割舍不下奶奶。
京華在首都，距離渝城實在是太遠太遠。如果去了京華，那麽奶奶身旁就沒有其他人照顧了。最終她選擇了渝城本地的985。
成功被南川大學的王牌專業錄取，其實一開始，她肯定還是會覺得有遺憾。但是現在的她已經釋懷了。
因為她覺得，比起更好的學校，能夠陪在親人身邊，會更有意義。而且她相信，只要她自己足夠優秀，無論是在京華讀書，還是在南川上學，她的未來都會是熠熠生輝的人生。
只是此時冷不丁提起這個話題，鹿莞爾內心還是會有所觸動。
她緩緩說着，”當初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同學和老師都在極力勸我，說我‘傻’。可是我總感覺，這個世界上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我去珍惜。”
說完，鹿莞爾忍不住捂了一下自己的臉，“啊不好意思。我剛才好像有點兒矯情了。”
“不會啊，如果我說我也是放棄了京華來到這裏，還是因為喜歡的女孩，那豈不是更傻更矯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向她的眼底好似在泛着光。
一個人也許會覺得這番話會很矯情。
可是兩個人的話，卻剛剛好，甚至平添上了好幾分真誠。
